第二百八十三章 守護的力量
孫二丫望着抱着孩子神情複雜的趙一錢，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喲，大妹子，剛生完孩子可不能流淚，要傷眼睛的！」陳嫂在一旁勸道。
趙一錢與孫二丫在昏暗的車廂中深深地凝望着彼此，心中縱有千言萬語，此時此刻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們多想像這剛來到世間的嬰孩一樣，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啊！
頭頂一聲巨響，華貴精緻的馬車應聲而裂，天空中已不見了太子的身影，他滿身傷痕跌落在不遠處，一雙璀璨的眼望着趙一錢懷裏的孩子。
青魔口中的蛇信子並沒有收回去，而是張牙舞爪地伴隨着她的嘴一張一合令人作嘔地扭曲蠕動着。
「好了，你們的守護人也快不行了，還是乖乖將那孩子交給本座吧。」
趙一錢抱着孩子的手臂緊了緊，冷冷道：「我就算親手掐死這孩子，也不能讓她落到你的手裏。」
「哼，真是孩子氣！」青魔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雙臂以難以想像地速度撲向趙一錢。
趙一錢弓起背，將孩子護在懷裏，緊緊閉上雙眼。
意料中的劇痛並沒有出現，他反而聽到了青魔的怒吼和馭叔悲痛欲絕地哭聲。
趙一錢小心翼翼睜開眼，視線所及之處幾乎都是刺目的紅。他的臉上，胸前，地面上，都是血，太子的血。
這一次，趙一錢沒有暈倒。
像是過了一千年那麼久，他才意識到眼前發生了什麼——身負重傷的太子在最後關頭擋在了他們身前，用自己的性命守護住了他們的性命。
趙一錢的眼一眨不眨，眼睜睜看着穿過太子身軀的利爪上不斷流淌下的鮮血，太子用自己最後的力量將九條尾巴狠狠扎進青魔的雙臂，令青魔痛苦地在半空中扭曲嚎叫着。
「青魔！受死吧！」馭叔悲慟大喝，舉起傘衝上半空。
「夫君……」
聽到孫二丫的呼喚，趙一錢抱着孩子挪到她身邊，他覺得臉上溫熱一片全濕透了，分不清是太子的血，還是自己的淚。
孫二丫將趙一錢的手指和孩子的小手握在一起，溫柔而恬淡地笑看着趙一錢：「夫君，你還記不記得新婚之夜，你問我的那個問題？」
趙一錢流着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怎麼不記得，我問你愛不愛我嘛！」
「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孫二丫呢喃道，「我其實一直也沒明白，就在方才，我想着，如果說『愛』是我怎麼也捨不得離開你，是即便很快就要死了，但只要想到夫君你在我身邊，我就一點也不害怕了，那樣的話，就是愛的……我愛你，夫君……」
趙一錢反手握住孫二丫和孩子的手，笑得極其難看，淚水在他臉上衝出兩道淚痕，滴滴噠噠落在孩子臉上。小嬰孩貓也似的哼唧了兩聲，並沒有醒來，她哭了那麼久，來到這世間短短一會兒功夫所遭遇的一切，已經足夠她這樣累了。
趙一錢仰起頭，試圖讓眼淚不要再流，他等了那麼久，如今終於等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答案，可他的心裏卻絞痛著、酸澀得難受。
因為他即將要做的事，會使得孫二丫再也不會對他說出那句話，她會恨他一輩子儘管他們都心知肚明，唯有這種辦法，才能給世間換來幾百年的安寧。
半空中，馭叔和太子已經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被發狂的青魔高高拋起，當他們如同破麻袋一樣落在地上時，就該輪到他們四人了。
趙一錢手指劇烈顫抖著，慢慢移向小嬰孩柔嫩脆弱的心口。他的臉仍然高高揚著，他不能低頭，他怕只要再看他的孩子一眼，就再也下不去手了。
這時青魔已經注意到了趙一錢的動作，令人作嘔的滑膩聲音冷笑道：「你以為本座還會允許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嗎？」
話音一落，她那滿口的蛇信子便如利劍一般直撲這父女二人而來。
趙一錢閉上眼，手指用力向下摳下去，才觸碰到孩子的皮膚，他的手腕便被牢牢握住，再使不出半分力氣。
「完了。」
趙一錢絕望地想道。
「你想傷了這孩子，有沒有問過本大爺這個守護人的意思？」
熟悉的聲音在身前響起，趙一錢豁然睜開眼，正對上太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眸。青魔仍在半空中怒吼著，而她那一堆蛇信子，此刻正牢牢握在太子的另一隻手中。
趙一錢喜極而泣：「你……你沒死？」
太子聳聳肩，笑道：「本大爺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可沒想到血都要涼了卻突然感受到元神深處湧上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也許，就是因為方才本大爺忘記自己一心想要保護你們，所以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力量所在吧！」
趙一錢這才注意到太子的衣袍雖然仍舊破破爛爛的，可他身上的傷痕卻全都不見了，而且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些說不出的變化。
「你的尾巴呢？」趙一錢指著太子空空蕩蕩的身後問道，現在正是要施法戰鬥的時候，他什麼將尾巴收起來了？
太子莞爾道：「你想看看？」說着也不知從哪將傷重的馭叔輕輕送到趙一錢面前，「你在這安心照顧咱們的家人們，本大爺叫你看個盡興！」
他站起身又回頭往趙一錢懷裏看了一眼，樂呵呵道：「真不錯，來了個臭小子，這下本大爺和小狼算是有個伴兒了。」說罷單手猛拽了蛇信子一把，在青魔的咆哮聲中騰空而起。
趙一錢低頭看看孩子，又撓了撓頭，扭頭問孫二丫：「你說太子是不是老花了，咱們的小寶貝明明是個女孩子啊？」
孫二丫笑着搖搖頭，偎在趙一錢懷裏向天上看去。
太子負着手，平平淡淡在半空中站着，太陽穿破雲層照射在他身上，在他身後的雲霧上投射出一個巨大的陰影，那陰影看着似狐似貓，九條尾巴在雲霧繚繞中悠然舒展開，幾乎遮天蔽日。
這一幕讓人心中生出幾分莊重肅穆之感，這也許就是上古神獸之威吧。
而此時的太子就是神。
口中的信子雖然擺脫了太子的束縛，青魔想要上前進攻，卻在強大的神威一下邁一步都十分艱難。
青魔忽然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殿下的神威令青魔心生敬畏，青魔知錯，對往日所犯種種俱感愧疚，請殿下放青魔一條生路吧。」
眨眼間，太子已經來到青魔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青魔：「放你一條生路？放才本大爺請你放他們一條生路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對從前所犯的錯感到愧疚，嗯？」
青魔垂著頭，利爪慢慢收攏。
「你從前所遭遇的一切，的確令人同情，可你萬萬不該因此而視天下蒼生為草芥。」
「誰要你假惺惺的啰嗦！」青魔大喝一聲，利爪又快又狠的向面前的太子抓去，太子卻在那一瞬間退回到原來的位置，而原本在他身後的陰影不知怎麼到了他身前，似狐似貓的陰影張開大口撲向青魔。
青魔「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直直從空中墜下，將趙家的小院砸出一個大坑。
她伏在地上，四肢動彈不得，口中怨毒地喊道：「天下蒼生……哈，哈哈哈，管我什麼事！我受盡這世間苦楚的時候，天下蒼生憐惜我了嗎？」
太子施施然飄落下來，搖頭嘆道：「怪道你會成魔，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執迷不悟。」
青魔昂着頭，笑得癲狂：「悟不悟又如何，反正誰也沒法子殺死我！」
「誰也沒法子殺死你？那你為什麼還要對玲瓏心那樣執著呢？」太子笑眯眯走到青魔身邊，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她心口的傷疤上，「你的小秘密，本大爺已經知道了哦！」
見青魔面色巨變，太子笑道：「你莫慌，本大爺並不想殺你。」說着，手一招，不知從哪摸出一顆還在微微跳動的心臟，「哎，你要不要摸摸，還溫熱著呢！」
青魔眼中透出十二分的怨毒和恐慌，嘶聲道：「這、這是什麼東西的心，你這怪物，你想幹什麼！」
太子微微一笑：「對你說了也沒用，反正你馬上就要不記得了。」
那顆心臟被他輕輕一按，就十分貼合地填在了青魔的傷疤上，手指在那麼一拂，血管經脈便將心臟與青魔的身體細細密密連在了一起，再也沒法分開。
青魔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就慢慢成了天真茫然的模樣，眼珠黑溜溜的也是十分純真的樣子。
「哼哼，哼哼哼……」她忽然像豬一樣哼叫起來，緊接着手肘和膝蓋着地，伸著鼻子在地上拱來拱去。
太子拍拍手站起身：「嘖嘖，看起來還真是合適，既然如此，改日就送你去青丘當一頭守界豬吧，從此永遠守着那個你最憎惡的地方吧！」
太子轉過身，笑着走向不遠處的那一大家子。
「怎麼樣，本大爺的尾巴威風得很吧？」
「那必須威風，所以趕緊用你那尾巴把房子蓋好吧！」趙一錢笑得依舊極其難看，「哎，你這麼厲害，能修電腦嗎？」
「電腦是什麼？」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