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閑着也是沒事兒,就趁著過年屋裏點油燈,多綉了會兒。」想到自個兒的刺繡許是能賣上個好價錢,趙氏就羞澀的笑起來,眼裏全是對以後日子的期盼。

自打分了家,她就感覺鬆快很多,倒不是說能偷懶了,那種鬆快是發自內心裏的感覺,就好像胸口沉甸甸的大石頭被搬走了似的,尤其是聽她自責的說沒給老李家生個兒子時,自家男人竟抹著臉說有閨女就挺好的了。

甭管自家男人是不是為了安慰她才這麽說的,反正她心裏是高興得不行,就連以前日日被秦氏指責累積起的愧疚跟無奈都消散了。

看着趙氏臉上的笑意,林青蕊覺得心裏有些發酸。

「還是得注意著點,可別貪著幹活把眼睛累著了。」至於其他勸說的話,她也說不出來,並不是說她不會說,而是現實就是這樣的。

三房不像他們二房一樣有些家底,再不濟她手裏還有私房錢。被大房壓榨了這麽些年的三房,只怕也就剩下李鐵栓前些日子做工跟趙氏綉荷包掙的那幾百文了。

兩人閑扯著,一邊等著自家男人回來,一邊忙着手上的活兒。碰上林青蕊拿不準要怎麽縫的地方,趙氏還會放下手裏的綉活幫着她縫幾針。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李家三兄弟就回來了。不同於李鐵柱跟李鐵栓的面無表情,李鐵順一路上都垂頭喪氣,甚至耷拉着張臉,活像是誰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似的。

進了院子,聽到林青蕊在屋裏隔着窗戶招呼他們,說趙氏在二房,李鐵栓也就跟着自家二哥進了屋。

二房屋裏因着李鐵柱捨得燒火,又捨得添木炭,所以很是暖和,兩人進屋沒一會兒,臉色就被屋裏的熱氣熏得通紅。

說起來里正這次是真下了狠心,不僅把李家的三畝地賣了八兩銀子,而且還全都交給了王氏跟着過活的二房,話里話外的還敲打了一番李鐵順,讓他好生看好自家婆娘,莫要因為婦人眼界淺而壞了村裏的名聲。

一聽李鐵柱真接了那八兩銀子,林青蕊忍不住覺得有些頭疼,看來自家是當不了甩手掌柜了,只怕往後還有的麻煩。

當然這話她並沒有說出口,原本她覺得給王氏養老是理所當然的事兒,真沒指望着要拿賣地的錢。最初她還想着,按著里正跟族長油滑勁兒,該著把銀子交給王氏,誰料到大房一家子特能折騰,折騰到里正都想給他們點教訓了。

不過既然接了銀子,自家也不能怕事兒,且看秦氏到時候出什麽么蛾子就是了,左右這事是里正跟族長決定的。

自打拿了賣地的銀子之後,林青蕊就等著秦氏不甘寂寞的找茬呢,誰知道過了初六自家男人跟李鐵栓相繼去了縣城,那邊都沒有一點動靜。

如果說有什麽詭異的地方,也就是有個婆子經常來看秦氏,聽趙氏說,那是有名的攪事婆娘,也是秦氏不知從哪拐著彎論的二嬸子。

能安安生生的在自個兒屋裏過日子,這讓林青蕊跟趙氏都鬆了口氣。

想着也沒別的活兒干,平日裏兩人除了做飯就是跟王氏嘮閑話,娘幾個湊在正屋炕上做針線活,兩個妞妞也會拿了自家二伯娘給縫的沙包毽子去村裏找孩子玩耍。

其實李大寶跟李二寶不是沒在外頭試圖搶兩個妞妞的毽子沙包,只可惜現在相比於兩個不討人喜歡的小子,乖巧乾凈又能跟大夥玩到一塊的妞妞更得大家喜歡,尤其是幾個得過林青蕊糖果的半大小子,更是英雄氣概的挺著胸脯警告李大寶兄弟倆不許欺負她們。

這日下午,陪王氏歇了會兒,等到人累了睡下後,林青蕊才叫了趙氏回自己屋裏。

做春衫的活兒基本完成了,她就拿着點心逗兩個妞妞直樂呵,趙氏在邊上坐着,一邊做綉活兒一邊調笑的說二哥對二嫂真好,順帶着還說起在娘家時聽說的稀奇事。

也不知道說到了什麽,讓林青蕊恍惚了一下。唉,都好幾日了,那漢子還沒回來,也不知道他跟李鐵栓找了什麽工做,現在是累是飢。

「二嫂,你也別太挂念了,男人們出去做工,十天半個月的沒個音信很正常。」趙氏見自家二嫂有些悶悶不樂,想了半天才想起當初自己也有過這樣的狀態,不過看着二哥跟二嫂感情那麽好,她心裏還是很羨慕的。

雖說二哥在外頭也是一副冷漠的樣子,可看着二房裏的東西,以及二哥在家時總是不讓二嫂做針線,就能感受到他有多疼二嫂。

說起來自家男人也不賴,她讓做什麽也很少反駁,可那人從來沒這般細心的時候。

兩人正念著自家男人呢,就聽見李鐵栓嘭嘭嘭拍門的聲音,只叫着二嫂的聲音就帶了許多焦急跟慌亂。

等開了門,就見一身狼狽的李鐵栓一個沒扶好的摔倒在地,甚至都沒力氣站直身子。

林青蕊心裏咯噔一下,頓時覺得可能自家漢子出事了,可好端端的,只是出外做個工,又能出什麽事呢?

「二嫂,二哥被抓進大牢了。」

林青蕊聞言,臉色一下子就刷白了,趕緊問道:「怎麽回事?鐵柱怎麽了?」

趙氏聽說二哥被抓進大牢,立刻也着急起來,可看到二嫂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她只能先安慰了兩句,讓人慢慢說。

林青蕊也知道現在不能慌亂,咬着下唇哆哆嗦嗦的聽李鐵栓講起事情經過。

原來這事兒根本還是起因於當初林青蕊被鎮上潑皮糾纏的事端,當時被李鐵柱碰上,痛揍了那幾個混混一頓,還送他們去鄉老那裏吃了板子。

林青蕊自然記得那件事,那時候她差點被人拖進巷子裏,後來更是因着那事兒名聲壞到了底,惹得爹娘為她操碎了心。

聽到李鐵栓說,當時那幾個混混被打了板子,還被鄉老的人盯上,實在沒法子在鎮里為非作歹,只能去了縣裏做工。說是去做工,實際上還是遊手好閒的,偏生幾個人在賭場上結識了一個衣着華麗還帶着僕人的公子哥。

那公子哥賭了好幾把都輸,心裏正煩躁呢,就碰上了也連輸幾把的癩子幾個,那幾個混混本來就是糊弄人的行家,可不就把那公子哥哄得團團轉?

接着,臭味相投的幾個人就天天混在賭場跟酒樓里,癩子幾個更是被那公子哥看作是小弟一般。

若單是這樣也不打緊,可巧就巧在李鐵柱兄弟倆做工的人家就是公子哥他爹蔡員外家。於是早就被癩子幾個記恨的李鐵柱,可不就被刁難了?不只是刁難,那幾個癩子更是仗着自個兒跟蔡員外家獨子交好,多次挑釁李鐵柱,嘴裏還不三不四的說着難聽話,還污言穢語的提到林青蕊。

若是被刁難還能忍,被挑釁還能揍幾個人一頓不幹了,可媳婦被人說得那麽不堪可就徹底激怒了李鐵柱,因此幾個人不只被揍了,李鐵柱還把癩子的一條腿打斷了。

後來蔡家那個紈褲公子前來撐腰,李鐵柱哪裏忍得了,兩人一言不合就動了手,至於結果,可想而知。

蔡家唯一的子嗣被人打傷,蔡員外哪裏能忍?更何況打人的只是個鄉野村夫,根本沒一點背景跟人脈,頂多就是有一把力氣罷了,所以他就讓人送了銀子到縣衙主簿那裏,三言兩語的把罪名從一般傷人弄成了惡意滋事,意欲殺人劫財。

林青蕊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整個人都癱軟在炕上,意欲殺人劫財,這種罪名就算不用問,她也知道後果嚴重。

「怎麽會這樣,怎麽能這樣……二哥不可能是殺人劫財的那種人。」趙氏急得不行,跺着腳低聲說道:「難道就任由他們誣陷?縣衙的青天大老爺就聽主簿的話?」

接下來的話根本不用人再說,林青蕊自己就能猜出其中的緣由,這年代主簿就是縣衙里的二把手,與縣令的關係通常很好。

想到接下來的後果,林青蕊顧不得恨得目眥盡裂,趕緊收了眼淚強忍悲憤站起來,「三弟,三弟妹,我要去縣城一趟,就算傾家蕩產也要把鐵柱弄出來。」

李鐵栓兩口子連連點頭,本來想勸說自家二嫂的安慰話,在看到二嫂紅着眼堅定的樣子時,竟然說不出口了。

說什麽民不告官,那只是事情沒逼到頭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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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小酒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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