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有教無類

隔著車窗。

連城第一眼就認出了正打電話的交警金鑫。

他沒多想，以為是巧合，可能是這交警的親戚也在自己住的小區。因為急著趕時間，他也沒興趣去打招呼。

那麼問題來了。

什麼叫豪車？

光是內飾就能讓窮鬼坐立不安，腿腳都不知道該放哪裡，生怕弄髒弄壞了東西。

按此時的情況來說，連城確實擁有了中國人的傳統美德——貧窮。雖不是坐立不安，但坐在這豪車裡總歸有點彆扭。

司機肌肉壯漢一邊開車一邊和連城聊著天。

「連老師，我有件事必須告訴您。」低沉的聲線聽起來像是警告。「王老闆的女兒還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很多事情和時間都耽擱不起，您一定要明白。」

豪門經典套路劇情！

這是王佔山女士怕自己和她女兒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故事吧。

連城哭笑不得，回答說：「咳咳，王女士想多了，我這人……」

「不！！！」

趁著紅燈的時候，肌肉壯漢猛然轉過頭，把墨鏡扒拉下來，一對銅鈴一樣大的眼睛緊緊盯著連城，他臉色更加陰沉似水，嘴角卻欲言又止。

連城立刻對比了一下自己和肌肉壯漢的體型差距，深刻認同語言才是文明人的交流方式，正當他準備開口說話時。

肌肉壯漢忽然咧嘴，低聲咳嗽了幾下，訕笑：「王老闆的女兒沒時間……可是我有啊！連老師，你要是有空我請你喝酒，我也想學著點寫故事什麼的。人嘛，總得豐富自己的精神境界。」

丟雷！我唔中意雷啊！

連城發誓，他絕對一點都不擅長硬派摔跤哲學，也不打算和一個肌肉兄貴去喝酒。

他隨口一說：「閱讀是寫作進步的階梯——先看二十期小時代。」

肌肉壯漢愣了一下，臉色鐵青：「是不是有點……這也太難了吧！能不能換個？」沒得到連城回答，他就不再提教寫東西的事，而是聊起了關於王佔山集團的一些趣聞。

連城聽著熱鬧。

這司機看似侃談，其實口風很緊。幾乎沒有一句完整的話，提到了關於王佔山本人和她家庭的秘密，大多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情。

路上還不算太堵，還是繞了道的情況下，大概三十多分鐘連城就趕到了星海小區。

剛到門口，連城就看見別墅院子大門掛了一把大鎖。

司機邊掏出鑰匙開鎖邊解釋說：「最近小偷多，多安一把鎖多一份安心。」

喵~

一隻橘色野貓從旁邊跑過去。

這豪華小區也有野貓？

他也沒有繼續深究的必要。畢竟他只是個教習寫作的補課老師，跳出這層身份，除了王佔山辣醬的忠實消費者以外，他這輩子都很難和這些超級富豪們產生交集。

名牌歐式沙發前，檀木茶几上擺著一壺茶水和幾副茶具。一位神色和藹平靜的老婦人款款走來，聲調細微沙啞，像是二胡那樣安和又不聒噪。

「連老師。」王佔山首先和連城打著招呼。她的眼眶很深邃，眼睛小而有神，目光一直落在連城的袖子上。「我還有個緊急會議，就不多客套了……這大夏天的，穿那麼多總歸有點熱吧？」

「我這人最不怕熱。」連城露齒微笑。

王佔山停住腳步，歲月縱生的法令紋勾勒出和善笑意：「人總怕……生病。打針什麼的，我知道很多人都暈針，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對這個我有經驗，說不定能幫幫你。多注意點身體總歸是好事情。」

連城依舊保持笑容，明白王佔山話中有話。

他清楚，眼前這個白手起家的女強人不是普普通通的老太太，而是王佔山集團的創始人兼董事長。任何商業帝國的掌舵人都有著不一樣的個人魅力和超群手段，她的風格或許就像這樣，綿里藏針又給人留了充足餘地。

如此這般，還不是為了她的寶貝女兒……

連城說：「沒感冒，身體好著呢。」

旁邊，傭人小心翼翼的用飄逸杯為連城點了一小杯濃茶，端著盤子送到了連城跟前。連城順勢接過茶杯，以一個不太雅緻的姿勢握在手裡，他也倍感口渴，舉杯仰脖一飲而盡。

「茶不錯！」他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話還沒說完，他就聽見旁邊有人驚呼出聲。

抬起頭，連城發現身邊的漂亮女傭一幅水汪汪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她帶著哭腔，說：「水是開的……」

開的……

王佔山眉頭一皺。她身手敏捷得不像老人，探手捏起茶壺柄，打開蓋子用手扇風，鼻子輕輕一嗅，濃郁茶香帶著滾滾熱氣撲鼻而來，沖的她臉上皺紋都泛著紅光。

她喝茶几十年，自然能分辨得出這是茶葉泡開的香氣，更能感受到這股沸水還沒冷卻下去的熱度。手指背輕輕靠了一下茶壺壁，燙得王佔山下意識就收回了手指。

連城一臉茫然，像是不知情一樣。他倒是沒什麼感覺，體會最深的是，嘴裡的茶簡直比白開水還白開水，一點味道都沒有！

王佔山打破了尷尬氣氛，吩咐說：「給最近的醫院打電話！做好急診準備，讓小胡司機把連老師送過去……別叫救護車！」

連城連忙擺手：「不用不用。」

他張了張嘴，舌頭鮮紅健康有活力，全然沒有燙傷的痕迹，看上去就是養精蓄銳長時間無處施展的模樣。

搞鼓了好一會才讓王佔山相信連城真的沒受傷。

「那我去……上課了。」連城笑說。

他一時間還以為是小女傭搞錯了水溫，在和自己說笑。

王佔山艱難點點頭，目送連城上樓。

望著背影，女傭微微吐舌：「牛人啊。」

轉過頭，她看見大老闆還坐在沙發跟前擺弄著那套茶具。拿起放下，看看底再看看里，擺弄了好幾分鐘。

女傭盯著盯著，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小聲說：「王姨，說不準是小連老師跟我們開玩笑呢！會不會是魔術之類的……您不是還有個挺著急的會議嘛？」

王佔山只能相信這個解釋。

她清了清嗓子喊到：「小胡，人去哪裡了，把車準備好——」

吱呀。別墅大門被人打開，司機小胡，也就是剛剛送連城過來的肌肉壯漢，正抱著一個紙殼箱滿頭大汗的走進來。

王佔山問說：「抱著什麼呢？」

「幾箱書，剛從附近一家書報亭買來的。」小胡緩了一口氣，站在旁邊搽汗：「王總，今天我先把東西放這，明天再開車送回家，您看行么？」

「這種小事就不用問我了。多看書總歸是好事情。」王佔山略帶贊同地點點頭。

漂亮小女傭趁著小胡不注意，從箱子里抽了一本書，捧著封面，嘀咕道：「這不是小時代嘛，怎麼買了這麼多？」

「小怡看的書可比我買的多著呢。」小胡傻笑，撓著後腦勺：「而且我學東西也沒人家快，真羨慕小怡那聰明腦袋瓜，學什麼一點就透，尤其是寫東西。還沒成年，就在區裡面拿了好幾個獎。」

「寫點東西總歸不錯的。」王佔山和藹一笑。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小胡記得幫我把這套茶具帶上。」

茶具？

小胡剛想說，這東西在董事長辦公室不是有一套一模一樣的嗎？他就看見小女傭拚命地給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悄悄指了指樓上某處——

那個方向是王佔山的寶貝女兒，王倩怡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