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十四章 姬尚的憂慮

第十卷 第十四章 姬尚的憂慮

得意樓是個銷金窩,達官貴人乃是這裏的常客,姬尚也是如此,就經常來,邊飲酒聽淺淺唱小曲。

姬尚是供奉們的話語人,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供奉們的聲音。供奉們看不起君王,他也會跟着鄙視列國君主,大笑怒罵也沒有什麼顧忌,反正他的靠山夠硬。

今晚的秦王家宴,姬尚也來了,可他卻顯得憂心忡忡,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常年與皇族打交代,各國君王都見過,姬尚熟悉君王們的做事風格。就拿今夜的宴會來說,既然要求供奉們參加,偏偏選擇以家宴的性質來對待。這是要明著告訴所有人,在歷史上,供奉只是皇族的僕人。

如今供奉集團勢大,許多人都忘記了這條規矩,供奉們都是強者,絕大部分都看不起那些君王,又怎麼可能讓他們低頭。嬴政舉辦這次宴會,可以說膽子非常大,直接挑釁供奉們心底的那根隱藏很深的神經,那就是主僕關係,這要在精神上造成多大的殺傷力。

與供奉們的博弈,乃是長期的過程,這麼早將這個規矩拿出來,肯定會讓供奉們不爽,甚至是敵視。秦王做事,果敢堅決,魄力十足,但就是太快了。從秦楚之戰,再到秦燕之戰,速度都非常快,幸虧秦國打勝了,萬一敗了呢?不管那場戰役,只要敗一次,秦國將被打進萬劫不復的深淵,想翻身不知道還要等到哪年。

一個非常清晰的事實擺在面前,那就是秦國的財政不穩,國庫里快沒錢糧了。哪怕秦宮再節衣縮食,也擋不住國庫的短缺,這些年來,秦國財力消耗甚大。從鄭國渠到秦直道、從邯鄲之戰到秦燕之戰,秦國一直在消耗本身的錢糧,連巴蜀商家都快吃不消了。

「姬尚兄,你也來了。」

「商公族長,如果我不來,今天還真不知道秦王該怎麼收場。」

商公聽的點了點頭,將宴會定義為家宴,就是在挑釁供奉們的地位。特別是此次宴會還是以周朝公主阿房女發出的,供奉們不敢不來,而來了以後,肯定要與嬴政來番唇槍舌劍。

在咸陽這個地方,雙方都不敢以武力去解決爭鬥,因為有前車之鑒。緋月在武陽城一腳踩踏,若大的易水總部就毀了,哪怕對嬴政再不滿,供奉們也不敢當眾對他出手。想要私底下暗殺,根本不可能,因為緋月曾經去過秦宮,天知道宮裏有沒有緋月安排的人。

何況嬴政身邊強者也有好幾個,哪怕是聖級強者想要刺殺,也會異常艱難。特別是嬴政很少外出,在秦宮閉門不出,別人也不知道他的蹤跡。

商公微笑道:「我大秦的這位王,必會帶着我嬴氏一族走上帝王之路,一個帝國的開創,可是代表着整個家族的昌盛。」

姬尚點頭道:「秦王確實了不起,從小出生在民間,以質子身份周旋於列國,經歷了無數次的爭鬥才走到這一步。而那些在皇族內部生活的子嗣,根本沒這份閱歷,也掌不好一個國家的舵。」

商公問道:「我嬴氏一族乃是姬氏的分支,嬴氏的身份越高,姬氏的地位也會越發穩定,你還有什麼憂慮的呢?」

姬尚嘆道:「此次宴會,秦王與供奉們的博弈,很可能擺到明面上。時間太早了,起碼也要等到統一中原,稱帝以後才能做這件事。一味地內耗,將來與外族之戰,損失的還是整個華夏民族。如果匈奴人攻破咸陽,我皇族的聲望必然一落千丈。」

聽到此話,商公不知道如何解勸姬尚的憂慮。對於商公來說,無論哪家統一中原,他都可以聽之任之。大一統的國家,才能形成凝聚力,才能抵抗外族的入侵。

中原之地,乃是華夏民族的生存之地。遙想夏商蠻荒時期,經歷了無數次的衍變,直到周朝建立,才形成華夏的雛形。在這個過程中,一直都是最具威望的各大家族形成聯盟,成為如今的以各個氏族為主導的皇族體系。以前是姬氏,現在是嬴氏,大家都是同一個祖先,同一個血脈。

至於那些外族,並不是說地域上的差異,而是血統上的不同。姬尚信奉以皇族為中心,在他的心中,皇族的崇高乃是一種信仰,凡是與之相背離的事情,都會遭到他嚴厲的反對。

今晚的秦王家宴,讓姬尚深深的有種疑慮,嬴政代表的不是一個人,代表的乃是所有君王們的意志。供奉是皇族的僕人,許多人都忘記了,或者假裝不知道。別人可以忘記,但是君王們不行,因為君王代表的是皇族的聲音。可皇族內部盤根錯節的關係,老人與新人的意見不和,才造就了供奉們的勢大。

總之一句話,皇族內部矛盾重重,唯有統一整個中原,確立了主導權,方能解決供奉集團的問題。嬴政想要單憑自己與供奉們博弈,姬尚看不到一點獲勝的希望,反正血祭之戰臨近,許多供奉們覺得活不過那一戰,如果嬴政迫的太狠,天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姬尚雖是供奉們的傳話筒,但是骨子裏依然以皇族為主,之所以不想嬴政與供奉們交惡,主要為了保持平衡。一個人的能力再大,也要認清事實,嬴政拿什麼跟供奉們去爭?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麼謀划都會成空,供奉集團太強大了,而且供奉們還是中原的中流砥柱,乃是將來與外族爭鬥的主力軍。

如果雙方矛盾激化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損失的還是皇族的利益。姬尚的政治嗅覺很敏銳,從此次宴會定義為家宴來說,秦王嬴政必定要與供奉們好一番唇槍舌劍。打是打不起來,可是雙方心底的裂痕,必然會放大。必須要控制好這個度,大家可以爭吵,但是不能有怨恨之心,一旦某方有了怨氣,姬尚都不知道該如何平息。

供奉們與秦王的博弈,夾在中間的姬尚,才是最難做的人。

步入得意樓頂層大廳,此處卻顯得非常安靜,姬荷、姬原、趙國供奉、韓國供奉、魏國供奉等一些人都來了。他們都圍坐在一起,沒有人說話,但是從表情上即可看出,供奉們的臉色非常不好看。如果不是因為族人依附在秦國的戰車上,他們根本不想來,來了就會低人一頭。

嬴政將此次宴會定義為家宴,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那是要舊事從談。到了他們這個地位,供奉們都是巔峰強者,豈會做一介僕人?只請皇族和供奉們,一旦嬴政將主僕之話點破,沒有人臉上會好看。

商公談了口氣,拉着姬尚去了韓王那一桌,走近了一瞧,才發現連趙遷也在。趙遷和韓王正在低聲說着悄悄話,都不明白嬴政的意思,他們也不好向供奉們解釋,場上的氣氛非常凝重,大家都覺得非常尷尬。

「秦王到底是什麼意思?」韓王問趙遷。趙遷苦笑道:「我怎麼知道?平時供奉們就看不起我們,倘若我出面去解釋,他們會給我臉色看嗎?」

韓王無奈道:「他們也不會給我面子,只能等秦王來了。提前說好,無論秦王要做什麼,都代表了我們的意思。這場與供奉們的博弈,我們雖然無法幫到秦王,但是做些輿論上的壓力,皇族老人們也不會當眾與我們唱反調。」

趙遷點頭道:「我們都懂,等著吧。」

看到商公和姬尚來了,兩人停下了交談,大家坐在一起,不再多話,靜等嬴政的到來。

今晚的主角,只能是嬴政,其他人都不知道宴會的目的,想幫忙都幫不上,只能悶着想各自的心思。

面對如此安靜的氛圍,即墨青衣壓抑的連氣都不敢喘,生怕弄出什麼動靜,打擾了某位。這裏的人,沒有一個是她能得罪的,只要嬴政沒有來,都要保持小心謹慎的態度。

天色漸晚,樓下一陣響動,隨之平息了下來。只見從門外走進來三個人,正是夏姬、桃花和莫婆婆。走到場中,夏姬隨意地掃視了一眼,在桃花的攙扶下,來到商公的那一桌坐下。桃花和莫婆婆站在夏姬的身後,一語不發。

在來的時候,莫婆婆就說了,場面上的事情,還是讓夏姬去做。特別是在今夜,隨便說句話,就很容易得罪人。莫婆婆長年幽居頤陵殿,很少與外人打交道,就算身為供奉中的一員,彼此之間也沒有多少來往。而這些交際上的事情,還是貴為太后的夏姬來做最合適。

本來這樣的場合,正是華陽夫人最擅長之事。當夏姬去華陽宮商談,華陽夫人想都不想就拒絕參加,並且秘密叮囑夏姬道:「我的老姐姐,政兒搞出那個家宴,就是要與供奉們正面斗。供奉集團勢大,哪怕鍾殿、頤陵殿、北宮、華陽宮綁在一起,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不會武藝,去了有什麼用?還是不要丟人現眼了,免得給政兒丟臉。此次家宴,去的都是武藝高強的人,凡是都不能出頭,就在一旁看戲行了。政兒長大了,他的心思越來越難猜,這些都不需要管,只要把握好大局,掌握好平衡之度就行了。」

「我們不能跟供奉們斗,起碼在中原未統一之前,堅決不能撕破臉。政兒想做什麼隨他去做,我們不表態,既不贊成也不反對,只迎合整體的意見。如果有事決定不了,就多聽聽商公的決定,鬥了這麼多年,那個老狐狸可不是省油的燈。」

「至於莫婆婆嘛,也不需要多話,以頤陵殿的處境,不如做個牆頭草,哪邊有理就站哪邊,那樣也不會得罪人。因為得罪人的事情,只能讓政兒去做,誰讓他將宴會定義為家宴。」

得到這個囑咐,夏姬更是不會多話,坐下來跟商公打了個招呼,就不再說話。

夏姬不想說話,可惜事與願違,總有人叫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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