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上):閑人似我世間無

第七十章(上):閑人似我世間無

?宿醉后的頭疼讓他睡得很不安生,一直半夢半醒,後來有了知覺,感到軀體愈加沉重,好似被什麼壓著……

他本能地抗拒,側身反轉,又感覺腰部承受著重壓難以扭動,煩躁地掙了幾下,他終是睜開了眼睛。

揉著疼痛欲裂的額頭,撐開惺忪的眼皮,他眼前一片模糊的粉紅,逐漸清晰,頭頂是艷麗粉紅的帳子,鼻息一通,可以嗅到濃郁的脂粉氣。

他有些錯愕,想撐起身來一看究竟,卻發現四肢麻木,舉手都艱難。

這酒,真是碰不得!

「躁動什麼呀?煩死了。」

隨著他的動作,一個聲音響起,從斜上方傳進他耳朵里。

他不安地起身:「這是哪裡?」

「羅紅閣唄。」那人輕佻道。

「我怎麼會在這裡?」他一驚,急忙撐起上身,看到盧遠承坐在床榻的內側,背靠牆壁,面向榻邊,雙腿隨意地放在自己腰上,腿上還有一沓一沓的紙張,他正在認真地審閱著紙上的文章,不滿自己醒來打斷他。

盧遠承盤起腿收起紙張,道:「我帶你來的啊~誰讓你非逞能喝那麼多酒?一個人倒在如意酒樓,差點被人攆出去,還好被本公子瞧見了,就把你這醉鬼撿回來了唄,真是煩人,昨晚纏了我一晚,還不肯回家,犟得跟什麼似的,煩都煩死了……」

聽著他的嘟囔抱怨,顧清桓逐漸想起了昨晚徹底醉倒之前的情形,有些慌亂地看看這房間,掙扎著起身來:「那你也不能把我帶到這羅紅閣來啊?我怎麼能睡在這種地方?」

「呵!這可是羅紅閣花魁墨玉姑娘的屋子,別人想睡還睡不著呢。我昨晚可是真心要給你成一段好事呢,誰想你都醉成那樣了倒在我肩上還喊著弦歌弦歌的,把人家墨玉姑娘都氣走了。」似乎是不樂意自己的惡作劇失敗,他悶哼哼地怪責顧清桓。

從十五六歲起盧遠承就常常混跡這種風月場所,還非常看不慣顧清桓潔身自好正直純情的做派,老想帶壞他,大大小小的惡作劇也不少。

顧清桓知道盧遠承昨晚又動起歪腦筋,害怕他得逞,下意識地往身下看去,確認衣衫齊整才放心,想下榻,一動神經就痛,他疼得靠在榻上。

盧遠承注意到他的小動作,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就壞笑著靠近他,調戲道:「清桓,清桓,看你這臉紅的,你不會還是處子之身吧?」

顧清桓一下臉紅到耳根,以袖拂面:「猥瑣!關你什麼事?你盡想著捉弄我……」

「果然是!」盧遠承拍著他的大腿笑道:「誒呀,我昨晚就不應該作罷,應該讓你好好嘗點……」

顧清桓惱羞成怒,一下推開他,向塌下擠,無意間卻看清盧遠承身周放的都是自己的筆墨文章,就指著問道:「你看我這些文章幹嘛?」

盧遠承不以為然道:「昨晚幫你脫衣服的時候掉出來的啊,我就好奇看了看,還以為是代筆文章呢……沒想到都是一些給別人寫的家書情書什麼的,無聊死了……」

顧清桓想起他醒來時看到的情形,奪回那沓紙,納悶地問:「無聊你還看了一晚上?盧遠承你才無聊吧?」

輪到盧遠承羞惱了,他一時竟然語無論次起來,「我我……誰說我看了一晚上?我只是瞧瞧……」

「沒有看一晚上你在這裡幹什麼?就算想戲弄我也不用陪我在這兒待一晚吧?」

是啊,自己不知不覺都陪他在這兒呆了一整晚了……

因為他幾篇文章,就把花魁趕出去,在這兒陪他呆了了一整晚……

自己這是怎麼了?

盧遠承本想跟他吵一番的,但又沒法為自己辯解了,就乾脆軟了下來,說真心話:「誒……清桓,你要是去考功名的話,肯定大有前途,你真的很有才華嘛,從小就是……就連代筆書信都能寫得這麼好……我們這些庸俗子弟恐怕是一輩子都追不上了……」

盧遠承竟然會真心真意地誇自己,他有些不敢相信,想到功名等等,又想起昨日了解到的殘忍的真相,心中依然凄怨:「可惜……我是沒有機會了……連……」

他想說的是,連我父親都不給我施展才華的機會,還是噎住了。

盧遠承勾了勾他的肩,道:「清桓,你真是個奇才誒,從小到大都神得很。想想小時候,我們一起在太學讀書,董先生就最喜歡你,總誇清桓清桓文曲下凡什麼的……我還氣不過,納悶你父親一個五品小官怎麼把你弄進太學的,聽我父親說你父親為了讓你進太學把自己晉陞的機會讓給了太學總師長的兒子,都笑話了好一陣,想想那是你父親也真是的……」

當年父親只是五品微末之仕,沒有身家背景,在官場艱難求存,尚面臨著盧遠植的存疑試探,又有同僚對他攀附盧家指點忌憚。

而自己不過是路過太學書院,瞧著那些貴族名門子弟能在那樣堂皇宏大的學宮學習,偶有艷羨,對父親隨口一說,幾日後卻真入了太學。

七歲的自己雖早聰明慧,但又怎懂得世故人情?當年父親領自己去太學報道之時,對太學總師長恭敬到近乎討好的做派,此時才記得深刻,想起來難免心酸……

這背後,居然還有官位之易,才換來他幼時在太學中的人一方學案,父親從未跟他說過這個……

在他眼裡,父親一直都是那樣精於算計,就算再落魄,也百般打算,進退自如,從不吃虧,在他們兒女面前,他向來風輕雲淡,讓他們以為他無所不能。

但其實,他也只是一個凡人。

顧家真是太不容易了……

父親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走得太久了……

盧遠承還在那兀自刻薄地念叨:「清桓,你說你父親這是什麼命啊?那麼庸俗勢利的一個人,竟然能生出你這麼天才的兒子?」

庸俗?勢利?

他嘲弄的話一下刺激到了顧清桓,被顧清桓猛地捶了一拳:「我不准你說我父親!」

盧遠承也怒了,跟他在榻上推搡起來:「我就是說了!你還敢打我?難道我說錯了嗎?你父親不勢利不庸俗嗎?」

是的,他是庸俗是勢利,他們不都是這樣嗎?

可是他不準別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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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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