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苦境的小人物們
酒足飯飽家散夥，大路朝天人兩個。九州一劍知帶著小三去踹原配娘家門，禍獨行則被冷灧拉著在城裡七拐八拐的領到不知什麼地方來了。
「喂，救慈學堂？你沒事帶我來這裡幹什麼？我還想和那個花孔雀好好聊聊呢。」禍獨行倚在門口樹下，疑惑道。要是現在笑劍鈍能恢復，禍獨行再招一兩個就可以殺回滅境了。
「那個自稱神使的弁襲君，我總感覺他身上怪怪的，你最好不要離他太近。」冷灧皺著眉頭，從懷裡掏出一捲紙，認真地看了起來。
「救慈學堂公告，各地仁人志士、高才達賢敬啟，」禍獨行繞到冷灧背後，借著身高優勢窺探，「喲，沒看出來啊，冷姑娘還想做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啊。條件有限，工資暫無，每日一餐，萬望見諒，空手套白狼啊，不過有夠坦誠。」禍獨行一字一句的逐條審視。
冷灧頭一次被男人靠得這麼近，把招聘紙一把塞給禍獨行，踮上兩步逃開了。卻不小心碰到了樹上掛的銅鐘，清脆的響聲回蕩在河邊。
「我說你們這般小鬼！怎麼那麼調皮啊！」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先生揮舞著戒尺，拖著一條瘸腿，對著禍獨行兩人怒罵道。禍獨行攤攤手，把冷灧推過去。
這位老先生一開始是跑，後來就變成走，最後慢慢的，像是在夜裡摸電燈開關一樣，緩緩靠過來，最後一動也不動的眯著眼睛打量了老半天，「對不起啊，兩位，老朽老眼昏花，誤以為二位是經常來搗亂的地痞無賴了。」
千學萬學，學做真人。禍獨行對於這種絲毫不倚老賣老的真正的「寶」，真是一點惡意也生不起來，「老先生嚴重了，也是我們誤動課鈴，希望沒有耽誤學生的學業。」拍了拍冷灧後背，冷艷如灧，現在竟也害羞起來，可能與世隔絕的她，根本沒有過求職的經驗吧。
老先生五米開外人畜莫變，自然看不見禍獨行的小動作，人老難彎腰，屈了屈膝，費力把頭仰起來，「不耽誤不耽誤，看莫師太他過來，也應該下課了。」禍獨行一轉頭，一輛熱氣騰騰的小吃車攤吱吱呀呀的駛過來，巨大的招子把後面的推車的人嚴嚴實實擋住，真不知道一輛半人高的車子為何要有船帆這麼大的招牌。
「蘑菇湯？」禍獨行抽了抽鼻子，「聞起來挺香的，冷姑娘你要不要來一份？」禍獨行肚子是無底洞，六十八兩合計一萬兩千多塊的大餐彷彿剛才並沒有下肚似的。
「我說這位先生啊，給老朽一個面子，就去別處買點更好的吃食吧。」老先生眼睛不好使，耳朵卻靈的很，聽見禍獨行的話就急了，一口氣沒喘勻，居然扶著柳樹站不穩了。
「好好好，老先生我不買我不買，我朋友也不買，您順順氣。」禍獨行一個箭步攙住老先生，輕拍後背，看他的臉色由白轉紅，「咳額，嘙，哎呀，一口老痰清出來，舒服多了，小夥子，不用這麼緊張，鬆手吧，我還有的活。」推開禍獨行的手，老先生從懷裡摸出幾文錢來，摸了一遍又摸了一遍，「人老啦，百事皆休，連數錢都這麼麻煩。」似乎是為自己的衰弱而喪氣，老先生話裡帶著頹然。
一文銅板從老先生指縫裡溜出來，老先生想伸手去抓，卻把其餘的銅板也給弄散了，圓滾滾的孔方兄四散而逃，讓老先生就像遇見十隻傑瑞的湯姆一樣手足無措，只能長嘆一口氣，「我真是沒用啊。」小心把打了很多補丁的長衫塞進草繩做得腰帶里，禍獨行注意到，這位老先生初春時節裡面仍然是一條單褲。北方的冬天是粗暴簡單的冷，南方則是附骨之蛆樣的濕，由此看來，那條瘸腿估計就是被凍殘的。
「老先生我們來幫您撿吧。」禍獨行不等老先生說什麼，就把幾個銅板攥在手裡，然後給冷灧打眼色，示意她繼續找。
「一共九個銅板，都是孩子們的午餐錢啊，拜託兩位可一定要找回來啊。」老先生老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禍獨行兩人昧下這幾枚銅板，他也沒處找理去。因此就說出這些話來，也希望禍獨行他們能講點良心。
禍獨行背著手，幾枚銅板被扔到地上，一錠銀子被他扯成九份，一一捏成銅板樣，佛煉鑄天術被用來做小錢，或許有些大材小用，只是如果當初創出這門鑄術的僧人，看見用來打造武器的手段得以造福百姓，也一定很高興吧。
「老先生，找到了，九枚，一枚不少。」禍獨行裝模作樣的從冷灧手裡「接」過銅板，攏在手裡遞給老先生。
「謝謝，真謝謝啊，莫師太~哎！還不快點過來。」人高興了氣也足，老先生攥著錢朝小攤揮手道。
「來啦來啦，告訴過老頭你多少遍，我是魔師太，不是莫師太。蘑菇湯，治百病。補體虛來暖腸胃，有山珍來加海味，多喝多吃身體好，一百文也真不貴……」標準的廚子身材，和周圍格格不入的西式廚師服，兩撇迂迴到兩邊，和頭髮勝利會師的頭髮，這莫師太可真有特色。「老先生，還是原樣九碗湯？」胖人氣厚，莫師太悶聲悶氣的擺開一流粗陶碗，一勺一勺的打到尖滿，看起來一碰就會溢出來。又拿出幾隻小碗，打開米桶，每碗也打滿了，堆成金字塔樣。
叮叮叮~「下課吃飯啦！」老先生搖著鍾，呼喊學生們，禍獨行能感覺到，這位老先生離開的這段時間，裡面十幾個學生居然沒有一個停下來念書的，全都在那裡搖頭晃腦的高聲朗讀。聽見先生敲鐘，才一個個戀戀不捨的出來吃飯。
「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啊。」冷灧對禍獨行悄悄地說道。「嗯。」禍獨行看著幾個年紀小的抱著湯碗喝湯，幾個大的共喝一碗，一起大口大口的吃著白飯，突然感覺那六十八兩的轉運大餐有些灼人。
那招子下面有幾行小字，寫著白飯可添，禍獨行看莫師太是添了一碗又一碗，便知道他也是個好人，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九文錢賣這麼多東西，怕是要虧死。
「唉，真是抱歉啊……」老先生被魔師太一勺熱湯堵住嘴，「我說你個老學究，真是人老滅燈泡，看不見我寫的白飯可添嗎？廢話就別說了，給錢！」
「喏，九文錢，可收好。」魔師太把錢拿手裡，掂了掂，深深看了禍獨行與冷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