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夜

冷月夜

劉氏與王錦錦說著話,王文業的視線卻在上上下下的打量蕭秋年。

末了,他走到蕭秋年跟前,問他:「你這一身血乎乎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明珠兒沒有受傷吧?」

蕭秋年答道:「二叔放心,五妹並無大礙。」

王錦錦生怕王文業為難蕭秋年,忙跑過去說:「爹爹,這次真的多虧了四哥,方才晉王二公子在場我給他面子才說多謝他,其實跟他沒什麼關係。那些個賊人差些捅女兒一刀,幸好四哥趕來化解危機……所幸我和四哥都沒有事,就是四哥這一身衣服肯定不能穿了,娘親啊,你找裁縫好好給四哥做幾身衣裳吧!」

劉氏是最懂女兒心思的,也不知這蕭秋年有什麼魔力,讓自己的女兒處處維護。

她清了清嗓子,對王文業說:「明珠兒說的對,你也不要這樣兇巴巴的,嚇著兩個孩子怎麼辦?明日我親自去大嫂院子里道謝,多虧她教導有方。」

蕭秋年聞言,沒有接話。

王錦錦見狀,打了個哈欠,說:「更深露重,我們回屋子去吧。」

與蕭秋年在岔路道別,王錦錦又是一步三回頭的給他揮手,只是天色昏暗,也不知道蕭秋年看見沒有。

兩個丫鬟在前面提燈引路,王錦錦便一手拉著王文業,一手拉著劉氏,想著今天的遭遇。

劉氏和王文業不知怎麼聊到了別的話題,卻聽王文業有些愧疚的說:「若闌,我過幾日要去一趟蘇州,看看那邊的翡翠生意,恐怕要好些日子才能回來。」

劉氏皺了皺眉:「又去蘇州?這些年來,你基本每年都要去一趟,那邊不過兩家鋪子,用不著這麼勞神吧?」

王文業解釋道:「不管多少,總是我王家的產業,閑置著不去怕是被人撈了油水。再說了,蘇州乃富庶之地,多開拓南方的生意也是好的。」

「罷了。」劉氏無可奈何,「早些回來便是。」

王文業點點頭:「當然。」他又看向女兒,抬手摸摸王錦錦的頭髮,「明珠兒,爹爹從蘇州回來給你帶雲片糕吃好不好?」

吃的?!

王錦錦忙不迭的點頭:「好!爹爹你可要快些回來。」

這晚王文業與劉氏說了會兒話,便去了周姨娘的房中,臨近子時才又去了劉氏的屋。

王錦錦今夜也輾轉難眠,一閉眼便是今日被劫持的幕幕場景在腦海中回放。

鄧三兒的聲嘶力竭,胡老大不瞑目的雙眼,還有那葛頭張顫抖的聲音……以及,以及蕭秋年殺伐果決的神色。

她一直都錯了吧。

蕭秋年根本和他的哥哥不同,哥哥永遠是溫柔包容而且嘴邊經常掛著笑,可蕭秋年卻是冷漠沉默如今更是殘酷無情。

他們相同的只是一張臉。

或許隨著年歲推移,那張臉都不復相似了。

王錦錦一直都知道蕭秋年心底肯定藏著什麼秘密,就像他也知道自己藏著秘密一樣,但兩個人始終不肯互相揭開這一層。

王錦錦是不敢說,她說了蕭秋年肯定把她當妖怪;而蕭秋年不說,又是因為什麼呢?

他今日殺人那些手段,是不是證明他其實會武功?他院子里那些木樁子,又是什麼東西?

王錦錦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把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思前想後,還是覺得去親自問一問蕭秋年比較好。他願意說是他的事,她反正是一定要問的。

躡手躡腳出門的時候,差點把藍煙吵醒,王錦錦嚇得夠嗆。

她快步跑到西小院,一路上冷風習習,圓月高掛,路邊草叢裡還有蛐蛐和不知名動物的叫聲,嚇的她心跳飛快。

王錦錦一路上捂著胸口,見到西小院的大門,想也不想就沖了進去,豈料剛衝進去,就看見院子里的井口邊,赤著上身蕭秋年拿著一桶水,正兜頭淋下。

月色白似霜,照在少年精壯卻布滿疤痕的身體上,混合著晶瑩的水珠從喉結流下胸膛,莫名的讓人心動。

王錦錦看直了眼,隨即反應過來,忙不迭的捂住雙眼,背過身去。

蕭秋年看到王錦錦闖入院子也是愣了一下,可他很快便鎮定自若。拿起放在旁邊的毛巾不緊不慢的擦乾上身的水,回屋換了身衣服,散著發來到王錦錦身邊,問她:「大半夜怎麼過來了?」

王錦錦鼻尖聞到一股皂角葉的清香,混著夜風,心曠神怡。

她這才緩緩的放下手,一雙圓溜溜的眼仰視著蕭秋年,結結巴巴的說:「實在睡不著,便想過來找你說會兒話。」

蕭秋年的發梢還在滴水,王錦錦看得強迫症犯了,便去拿了帕子,踮起腳尖給他擦頭髮:「頭髮不擦乾會著涼的,四哥難道想讓我來給你看病?」

「我自己來。」蕭秋年看她踮著腳不方便,伸手便要去拿王錦錦手中的帕子,卻正好摸到了女孩兒溫熱軟軟小小的指尖。

王錦錦倒是沒覺得什麼,伸了伸懶腰,抬頭看天:「反正四哥你也睡不著,我們去屋頂看月亮吧。」

蕭秋年也不反對,他也想聽聽王錦錦說什麼。

兩人沿著石子小路又去了大廚房后的屋頂,坐上最高的位置。

王錦錦抱著膝蓋,仰頭望著夜空,心思不免翻飛。

她在異世的家人,與她看的是同一片天嗎?

「在想什麼?」蕭秋年沉聲問她。

王錦錦回過頭,看著這張與哥哥酷似的臉,低聲說:「四哥,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奇怪我為什麼這樣莫名其妙的對你好,所以你之前不相信我……」

蕭秋年也不否認:「無緣無故的接近,本就惹人懷疑。」

王錦錦點頭:「是的,所以我不怪你。」她語氣一頓,又看著天上的月亮,鼓足勇氣的說:「如果……如果我告訴你,我對你好,是因為你長得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你會相信嗎?」

沒有人會相信吧?她一個土生土長在王家大院的人,來來回回見過的也不過是王家的親戚朋友,能認識什麼人呢?

這個看起來如此蹩腳的理由,蕭秋年卻毫不猶豫的回答:「相信。」

王錦錦有些驚訝。

蕭秋年似乎怕她沒有聽清楚,又看著她的臉,重複了一遍:「我相信。」

沒由來的,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王錦錦與他曾經遇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樣。

王錦錦也不知是感動還是欣喜,鼻尖一酸,險些落淚。

她說:「但那個人是誰,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或許有一天……有一天你慢慢就知道了。」

蕭秋年「嗯」了一聲,也不追問。

王錦錦看著他俊俏蒼白臉,又小心翼翼問道:「四哥,那我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會武功嗎?你的武功是在哪裡學的呢?為什麼大伯母對你一點兒也不親厚?你為什麼要瞞著王家人你會武功呢?」

蕭秋年似乎戲謔的看她一眼:「這是一個問題?」

王錦錦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道:「差……差不多啦。」

蕭秋年平靜的道:「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會武功,那是書攤里的小說才有的東西。」半晌,他又看了王錦錦一眼,「我只會殺人。」

這一眼沒有任何特別的情緒,卻讓王錦錦覺得膽寒。

是什麼……讓蕭秋年迫於學會這殺人的手段?他學這個,又為了什麼?自保,還是……

「你不用多想。」蕭秋年轉頭,看著腳下的青瓦,「我不會傷害你。至於我在哪裡學的這些,套用你方才那句話,你以後慢慢就知道了。」

「好吧……」

王錦錦聽到他不會傷害自己,心底也放心了不少。

她突然想起了他願院子里的木樁,問:「四哥,那院子里的木樁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你一定要知道?」蕭秋年的語氣帶著一絲絲寒意。

王錦錦心下一抖,可她不問出來,心裡又不太舒服,糾結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

蕭秋年側目看向別處,淡淡的說:「那些木樁,像不像墳冢前的墓碑?」

聰明如她,蕭秋年不覺得自己需要說的太清楚。

王錦錦心頭一緊,墓碑?墳冢?那就是……死人?院子里埋的全是死人?

這個念頭冒出來,王錦錦只覺得腳下發軟,差些從屋頂上滾下來,連帶著皎潔的月色,此時看來也陰森無比。

蕭秋年一把拉住她胳膊,眼神似乎在怪她膽小又偏要問。

王錦錦顫聲說:「四哥,你把死人全埋院子里,不怕被發現嗎?」

蕭秋年聞言皺了皺眉頭:「我怎可能如此蠢笨,那只是我計數用的木樁,並無死人。」

聽到這裡,王錦錦才鬆了口氣。可又想到那滿院子的木樁形似墓碑,頓時心裡又不好了。

她小心的看了眼蕭秋年:「四哥,你為什麼要……」

「你不必問。」蕭秋年看穿了她眼中的疑慮和驚恐,撇過頭,冷冷的說:「若怕了我,以後少見我便是。」

莫名其妙的,王錦錦竟然覺得他有一絲傲嬌的潛質。

她嘆了口氣,小手去蓋住蕭秋年骨節分明的手背,低聲說:「之前我說過很多次了,不管四哥怎樣,你都是我四哥,錦錦都會和你在一起。」

畢竟在這世界,他是她唯一的慰藉。

蕭秋年沒有轉過頭,也沒有說話,只是反手緊緊握住了她。

夜風吹醉,月色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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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語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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