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駕崩

再次駕崩

崗什卡峰的冬天,冷的不成樣子。

葯圃被藍煙圍上了一圈棉布,以免草藥被霜雪凍壞。

天氣晴好的時候,王錦錦便抱著踏墨在院子里捉跳蚤,許久沒見,這貓兒也不認生,依舊對她親近。閑來無事,王錦錦就會和戚古在蘭州城附近義診,順便還把秀柳和曉園給找到了,兩人本來就無家可歸,這下全都回了崗什卡峰。

王錦錦回京的時候,曉園就在蘭州,遇見她並不奇怪。倒是秀柳,她應該在將軍府的,卻不知道怎麼也來蘭州了。

秀柳自己也很茫然,她解釋道:「那日姑娘離去,四公子倒是沒多說什麼。第二天他便給了我銀兩,讓人駕車把我帶來蘭州,讓我繼續伺候姑娘你。我本來以為在蘭州茫茫人海,不知何時才能與姑娘相見,卻不料這麼快就碰面啦。」

語畢,秀柳哈哈一笑。

王錦錦卻沒什麼笑意。

她就覺得當日逃離的太蹊蹺,知道自己離開,蕭秋年竟然不來追查,果不其然,他是壓根兒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

這讓王錦錦有種無力感,她不管怎麼跑,都無法逃離蕭秋年的五指山。

可同時,她又覺得心底微暖。

蕭秋年不再煞費苦心的把她圈在他身邊,而是給她自由的空間,讓彼此冷靜,說明蕭秋年到底是以照顧她的情緒為先。思及此,王錦錦不由彎了彎嘴角。

她還沒有笑完,秀柳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如墜冰窟。

「不過,姑娘……這次我來找你,不是想留下來照顧你,而是勸你回京去!」

王錦錦一愣:「為何?」

一旁的藍煙也道:「姑娘好不容易出來散散心,你讓她回去幹麼?」

秀柳一臉義憤填膺,握拳道:「四公子他……他這個負心漢!他要娶玉姣郡主了!」

「什麼?!」

藍煙大驚失色,瞪大眼睛看向王錦錦。而王錦錦早已呆若木雞,懷中的踏墨「喵」的叫了聲,從她膝蓋上跳走。

藍煙忙上前兩步,凝重的對秀柳說:「這話可別亂講,你確定了嗎?」

秀柳急道:「我怎會拿這件事開玩笑!來蘭州的路上,我在城門口的告示上看見的!皇上親自指婚玉姣郡主和鎮遠大將軍蕭秋年,正月十五大婚,舉國同慶三日,白紙黑字寫著呢!」

「怎麼可能……」藍煙震驚極了,她看向一旁茫然的曉園,道:「曉園,你馬上下山,看看蘭州城門的告示上是不是這麼寫的!」

曉園「哦」了聲,忙不迭的下山去了。

王錦錦大腦里一片空白,她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

藍煙看她臉色蒼白,忙上前給她將毛茸茸的披風攏了攏:「姑娘,你知道秀柳不認識幾個字,興許是她看錯了,滿嘴胡言亂語呢!」

「我……」

秀柳想要辯解,被藍煙一個眼神瞪住,頓時把話咽了下去。

王錦錦心亂如麻。

她看著門口的台階,和葯圃里覆蓋著積雪的泥濘,只覺得腦袋發漲。

怪不得蕭秋年這次不來尋她,是因為他要和玉姣郡主成親了?還是說,他對自己的矯情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不想再對她一直包容下去?還是他有別的什麼苦衷?或許……或許真的只是秀柳看錯了。

王錦錦不知道這段時間是怎麼過的,等曉園急匆匆的回來,已經天黑日落。

她「刷」的一下站起來,問:「曉園,可看清楚告示上寫的什麼?!」

曉園一臉難色,將告示遞給王錦錦:「姐姐,你自己看吧,曉園識字不多,怕說錯。」

王錦錦顫抖著手,拿過告示一看,上面白紙黑字的寫:鎮遠大將軍蕭秋年,為國為民,功不可沒,封廣平侯,賜婚玉姣郡主,於正月十五元宵大婚,賞白銀千兩,侯府一座,並皇恩浩蕩,大赦天下,舉國同慶三日……

後面還寫的什麼,王錦錦已無暇看清。

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姑娘!」「姐姐!」

藍煙和曉園忙上前攙扶王錦錦,秀柳也去了另一邊的屋子讓戚古過來診治。

***

王錦錦做了一個夢,夢裡蕭秋年不要她了,而是離他越來越遠,她伸長了手想要抓住他,可是他的身影卻漸漸消失,怎麼也握不住……

「四哥!四哥……」

揮舞著雙手,滿頭大汗的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王錦錦茫然的窩在床塌間,望著淺藍色的床帳頂,兩眼無神。

門口的藍煙和秀柳聽到屋裡動靜,忙推門進來看望。

「姑娘,你感覺好些了么?」秀柳眼眶紅紅的,「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亂說話,讓姑娘你生氣……」

「秀柳,你無須自責,這與你無關。」王錦錦哽咽道。

藍煙嘆了口氣,柔聲道:「姑娘,我覺得這件事不太對勁兒,四公子雖然為人冷漠殘佞,但他不會做出辜負你的事情,你看……要不要回京當面問問?」

「回什麼京,她現在這身子,怎能長途跋涉!」

門口光線一暗,卻是戚古黑著臉走進屋,他手裡還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葯汁。

王錦錦聞到藥味先是一愣,從戚古手裡接過碗,又喝了兩口,這才不敢置信的抬起頭,顫聲道:「師父,你給我開安胎藥做什麼?!」

「做什麼?」戚古沒好氣的說,「自己都有一個多月的身子了,問我做什麼!虧人家白叫你這麼多年的王神醫,自個兒好歹都不知道!」

「不可能!」

王錦錦手腕一抖,葯碗便摔在了地上。

她從和蕭秋年在一起后,每次雲雨後都會吃下一粒紅花丹,以免中招。這麼多次,無一例外……除了……除了在離開蕭秋年的那天夜裡!因為心亂如麻,便沒有服藥,如此算來,正好一個來月!也就是說,在她最後和蕭秋年相處的那晚,她……她有了他們的孩子?!

戚古看她這模樣可憐,倒也不忍心再指責。

他讓藍煙曉園她們都出去,隨即便沉聲問:「徒兒,那負心漢現在要娶別人了,這孩子你要不要?」

王錦錦囁嚅著嘴唇,沒有回答。

「師父給你開副方子,保證不讓你落下病根兒。」戚古對蕭秋年不了解,他現在只恨不得給蕭秋年下點兒毒,毒死他算了。

本以為王錦錦和他一樣的想法,哪知道王錦錦抬起頭,大眼睛蓄著淚水,一字字道:「我不相信四哥會拋棄我……師父,你還是給我熬幾貼安胎的葯吧。」

戚古生氣的說:「那男人都要跟郡主成親了,也就半個月的時間,你還不死心?非要生個孩子沒爹,然後看著人家侯爺郡主親親我我才滿意?」

「四哥這麼做,一定有他的苦衷。」

王錦錦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遭受的打擊越大,她越不死心吧。

她微微挺起胸膛,正色道:「我與他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我沒有理由懷疑他。」

戚古指著她,有氣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罵了句:「瘋丫頭!」說完,一甩衣袖氣呼呼的出門了。

王錦錦忙喊:「師父,你去哪兒?」

戚古冷冷的丟來一句:「能去哪兒,還不是給你熬安胎藥去!」

王錦錦聞言「噗嗤」一笑,可笑著笑著,便滿嘴苦澀,愁眉深鎖:四哥啊,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我……

***

自從知道自己有孕,王錦錦便格外上心。

她幾乎每天都給自己把脈,生怕哪裡沒有養好。藍煙秀柳和曉園也是抱著這個想法,變著花樣的給她熬湯煮肉喝,幾天時間,王錦錦覺得自己胖了一圈。

感覺身體差不多了,王錦錦便準備回京。

她倒要看看,蕭秋年和胡玉姣的大婚,是怎麼個隆重法。

不僅如此,她也要確定一下自己心裡的假設。如果蕭秋年真的不再要她了,那她就與他魚死網破!抱著這麼個心態,眼瞅著婚期漸進,王錦錦竟也按耐得住。

除夕后,王錦錦收拾好行李,帶上必備的藥材,準備上路。

曉園和秀柳死活要跟著她照顧,藍煙卻又怕她兩個照顧不好,偏要一同前往。這下留戚古一個人在山上他定然不幹,於是將小馬車換成大馬車,五個人外帶肚子里懷的那個,浩浩蕩蕩的往京城去了。

從蘭州往京城,最快也要半個月;更別說他們駕個大馬車,一路還要注意照顧王錦錦身體,必走官道,怎麼也得二十來天。

王錦錦倒想在正月十五之前趕到京城,可到了十五當天,才走到東陵城。

東陵離京城已經不遠了,大婚的隆重氣氛已然傳到了這裡。城裡各處都張了大婚的告示,時至元宵節,還有耍龍舞獅掛花燈的社戲。元宵節不宵禁,城門也不會關閉,夜裡王錦錦幾個睡不著,便並肩逛花燈會,卻沒曾想看到了郡主和將軍的姻緣花燈。

「郡主和大將軍的花燈勒,買回家都有好姻緣,十文錢一個!十八文兩個!」

這無疑是在王錦錦傷口上撒鹽。

秀柳見得,氣的衝過去就把那賣花燈的商販給趕走了,看到牆上的大婚告示,更不留情的「噗噗」吐了兩口唾沫:「呸呸呸!」

王錦錦本來還有些情緒低落,瞧她這樣子,卻不禁笑了笑。

即便蕭秋年真的不要她和孩子了,她還有這麼多關心她的人啊。

「姑娘,你該吃點兒東西了。」藍煙走上前,指了指前面的小食肆,「去那裡歇歇腳吧。」

王錦錦點了點頭。

幾人剛落座,戚古還沒來得及叫小二,就聽城樓里突然傳出七聲「咚咚咚」的鐘響,回蕩不絕。

藍煙聽到鐘聲,滿頭霧水:「七聲……這鐘敲錯了吧!七聲乃是帝后駕崩所敲的喪鐘,這東陵城的太守是不想活了嗎?」

聽到鐘聲的百姓都是一臉茫然,看向城樓方向。

然而,下一秒就看見城外奔來京城裡的京官,騎著高頭大馬,一邊敲鑼,一邊大喊相告:「皇上駕崩!皇上駕崩!」

王錦錦正在端杯喝茶,聽到這消息,頓時手上一抖,茶水全都灑了出來。

她目瞪口呆的睜大眼,不可置信:「哪個皇上?」

戚古也很震驚,他遲疑道:「難道說……昭軒帝駕崩了?」

一年內連死兩個皇帝,也太不可思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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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語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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