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挨打

平白挨打

說得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對於王錦錦這種縫個沙包都漏沙的人來說,學習精妙的刺繡簡直是要了她的老命。

整整兩個時辰,就連王聽芹都綉出了一朵花,王錦錦卻還是連針法的順序都要記錯。在受到葉嬸娘注視的瞬間,王錦錦恨不得找塊豆腐拍死。

「……五姑娘可能年紀太小,掌握針法不太熟練,不過也沒有關係。日積月累,多看多練,功夫不會負有心人的。」葉嬸娘說完,又看了看王聽桃的繡的桃花,點了點頭,「四姑娘的技巧不錯。」

王聽桃忍不住勾起嘴角,挑眉看了眼王錦錦。

她以為王錦錦會受到打擊,哪知道這個五妹的臉比城牆還厚,非但不覺得羞澀,反而笑眯眯的湊上來,說:「桃姐姐,你真有天賦,咱們兩家院子離得最近,以後妹妹有疑惑,還要你多多指教啦。」

王聽桃詫異的說:「蘭姐姐離你院子更近,你怎不找她?」

「不一樣啊。」王錦錦只管睜著眼睛說瞎話,「蘭姐姐比我先學兩年,而桃姐姐你是同我一起學的,想必我也更容易理解。」

如此一解釋,也有幾分道理。

王聽桃撥弄著手裡的綉品,不說話。

便在此時,外間傳來一陣喧嘩,王聽芹耳尖,驚道:「好像是家塾那邊傳來的!」

王錦錦霎時便想到了蕭秋年。

她立即起身往那邊去,王聽荷等人也連忙跟上,果不其然,剛走到家塾的院外,就見王聽裕與王聽風正對蕭秋年拳打腳踢。

這次的王聽裕還要過分,他搶了西席先生的戒尺,掄起胳膊往蕭秋年脊背上抽,一下又一下,絲毫不手軟。

在場眾人似乎見怪不怪,就連王聽荷也看楞了,沒出手阻止的意思。

王錦錦不禁怒道:「住手!」

「誒?你們怎麼來了?」王聽風瞧見了王錦錦幾人,走上前把她們往外轟,道:「回去吧回去吧,二哥正在教訓蕭秋年呢,你們別來湊熱鬧!」

王錦錦也是急了,她目光落在蕭秋年那繃緊的臉上,心莫名一抽。

她一把推開王聽風這個大胖子,想也不想便撲到蕭秋年背上,幫他擋住王聽裕落在的戒尺,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戒尺斷了,王錦錦後背猶如火燒火辣,痛苦的弓起身子。

娘的,這小破孩手勁還真大!

王錦錦內心暗罵了一句,隨即抬起一雙疼的淚光花花的眼,厲聲道:「我讓住手,二哥你沒聽見嗎?」

蕭秋年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永遠板著的臉第一次有了別的表情。

在場眾人都被這幕驚呆了,王家的掌上明珠,竟然為了維護蕭秋年,被狠狠打了一戒尺!

王聽裕踉蹌著後退一步,結結巴巴的道:「五妹……你、你這是做什麼?」

王錦錦被秀柳扶起來,滿臉痛色的朝他怒目而視:「難道不該我來問你么?二哥,好端端地,你怎麼又欺負四哥?!這次更過分了,竟然用戒尺打他!就算咱們王家的小廝,要懲處也得問過嬸嬸老祖宗,哪有像你這樣的!」

她疾言厲色,王聽裕又不佔理,自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就在這檔口,藍煙已經找了徐氏來,徐氏見一家子小輩都聚在一起,王錦錦和蕭秋年看起來臉色很不好,而一旁的王聽裕垂著腦袋。雖是孫輩摩擦的小事,但事關二房、三房,她也不能擅自做主,便讓他們統統往福壽堂去,請老祖宗評斷。

到了福壽堂,夜幕已四合。

王家的下人紛紛點燈燃蠟,頃刻間,燈火通明。

老祖宗端坐在正上方的交椅上,旁邊立著嚴嬤嬤與鳳梧。幾房的媳婦兒都依次排坐,王聽裕、王聽風、蕭秋年三人跪在堂中。

王錦錦因為被平白無故打了一戒尺,本來就生氣,見了劉氏,莫名其妙就覺得委屈,一把年紀還仗著外表年紀小,撲進劉氏懷裡吧嗒吧嗒掉眼淚,把劉氏心疼的不得了。

李氏見得這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但她知道自己兒子那德行,錯在自己,她也沒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偏袒。

老祖宗架著馬頭拐杖,斂著一張臉,目光凌厲:「風哥兒,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王聽風沒想到一來就點他名字,嚇的胖滾滾的身子一抖,半晌才磕磕絆絆的說:「回老祖宗的話,不是什麼大事兒……那個,二哥他與蕭秋年……呃,四哥,因為課業的事情起矛盾,然後兩人便打了起來……」

呸!

什麼打架,明明是蕭秋年單方面的挨揍好么!

王錦錦聽不下去了,忙插嘴道:「三哥說謊!明明是二哥拿戒尺打四哥,四哥根本沒有還手!」她抬起眼,憤憤不平看向老祖宗,「老祖宗,當時我與姐姐們、葉嬸娘,還有大傢伙兒的丫鬟都在場,好多雙眼睛盯著呢,都看到二哥打四哥了!」

李氏不悅的插嘴:「蕭秋年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還手?」

「可四哥就是沒有還手!」

「一下也是還手,一百下也是還手!明珠兒你又沒目睹全程,哪裡知道?」李氏說著揮了下衣袖,一副無理取鬧的模樣。

王錦錦氣結,正想與她爭執,一旁的劉氏捂住她嘴巴,朝她搖頭。

「好了。」

老祖宗看了眼李氏,示意她別插嘴,旋即又問:「風哥兒,那你可知道他們為何起矛盾?」

王聽風語塞,轉頭看了眼王聽裕,不知道怎麼回答。

老祖宗一看這樣子就知道有貓膩,於是厲聲呵斥王聽裕,聲音威嚴而沉穩:「裕哥兒,你如實交代,不許有半句假話!如果說了假話,我也有辦法給你查出來!」

王聽裕身子一抖,他最畏懼老祖宗,如此一威脅,他當真是半點假話也不敢說。

「回老祖宗的話……因為、因為先生讓背《論語》,我沒有背出來,而……而蕭秋年背出來了。我、我一生氣,就拿戒尺打他,還……還不小心打到了五妹……」

「胡鬧!」

老祖宗沒想到是這麼個善妒的理由,她狠狠的用拐杖杵了下地,「邦」的一聲,堂中眾人連呼吸的聲音也放慢了。

王聽裕更是嚇的眼淚珠子流,忙不迭的說:「老祖宗,裕哥兒再也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欺負蕭秋年了……」

李氏也軟了語氣道歉:「老祖宗,兒媳一定好好管教他……」

「你管教?」老祖宗眉頭一皺,反嗆聲她,「就是你才把他管成這樣子!」

李氏癟著嘴巴不開腔。

一旁的王聽風低垂著頭,從王錦錦的角度看去,那廝正幸災樂禍。

王錦錦可見不得他好,於是眼珠子一轉,哭唧唧的說:「老祖宗,若不是三哥阻攔我,我其實也不用挨那一戒尺……」

王聽風刷的一下抬起頭,瞪大一雙綠豆眼:「五妹,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這件事與我可沒用關係啊!」

「是,與三哥是沒關係。」王錦錦擦了擦眼淚,「只是你一直都在四哥二哥跟前,看四哥挨打,你怎麼也不勸架呢?老祖宗一直教導我們,兄弟姊妹要友愛互助,你分明沒把老祖宗的話放在心上,妹妹也是替你感到難過啊……」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旁的劉氏忙安慰的拍她後背,這一拍,不小心拍到了被戒尺抽過的傷處,王錦錦「哎喲」大叫一聲,疼的眼淚珠子直冒,心裡又將王聽裕罵了一遍。

她哭的可憐,老祖宗也心疼,柔聲道:「招人疼的孩子,快來老祖宗這兒抱抱。」

王錦錦自然不會放過這抱大腿的機會,從劉氏懷裡爬出來,邁著小短腿又撲進老祖宗的懷裡。

老祖宗低聲哄著王錦錦,一抬頭,臉色卻沉的比鍋底還黑。

她冷冷的看著堂下跪著的幾人,厲聲問道:「可知錯了?」

王聽裕與王聽風忙不迭的說:「孫兒知錯,以後再不會犯!」

老祖宗嘆了口氣,擺了擺手:「去祠堂跪兩個時辰罷,至於年哥兒……罰你抄經書一遍,你可有意見?」

王錦錦一聽不對啊,怎麼能罰蕭秋年呢?她剛抬起頭準備爭辯,正好與老太太的凌厲警示的眼神四目相接,硬生生被嚇出一身冷汗。

「沒有。」

蕭秋年垂著首,身板卻跪的挺直。他接受一切處罰,但內心是怎麼想的,卻不得而知。

老太太移開視線,淡淡道:「都退下罷。」

劉氏等人站起身,各自帶著自房家裡的孩子告退,在場只有大奶奶林氏沒來,老太太叫人去請她,卻被她身邊的丫鬟打發了回來,說林氏身子虛弱已經歇下,老太太也沒有說什麼。

嚴嬤嬤扶著老太太往榮祿苑走,一旁的鳳梧不解:「按理說四公子並無過錯,老太太怎還要罰他抄寫經書?」

老太太闔了闔眼,半晌才道:「我讓他抄經書,不是為了懲罰他,而是想靜一靜他心中的戾氣。才十三歲,心思便如此深沉……不是好事啊。」

鳳梧卻還是不解,那四公子不愛說話也不招惹是非,怎麼就心思深沉了?

但這話她卻不敢向老太太質疑。

夜色中。

蕭秋年一個人孤獨的往回走,背影在石子路上漸行漸遠。王錦錦伸長了脖子看,卻被劉氏不悅的按了回來。

「你這些日子是怎麼了?突然對蕭秋年上心起來?」

劉氏簡直莫名其妙,以前自己女兒對蕭秋年上心,那卻是捉弄欺辱的心;如今卻是處處維護他,還因為他平白挨了戒尺受傷。

王錦錦打著哈哈說:「女兒只是覺得四哥很慘,以前不懂事,現在懂事了,便希望他過的好些。更何況與老祖宗在一起,經常聽她說些佛家慈悲為懷的偈語,一來二去就忍不住多多關心四哥。」

「哎……」劉氏嘆息一聲,摸了摸女兒的發頂,卻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女兒善良是好的,可太善良單純,就是壞處了。

她正想著怎麼教導一下王錦錦,就聽王錦錦率先問道:「娘親,爹什麼時候回來?還要他來教我下棋呢!」

一說起這事兒,劉氏就想起來了。

她突然蹲下身子,扳著王錦錦雙肩,認真的問她:「明珠兒,你告訴娘親,你是不是故意學下棋,好讓你爹爹來陪娘親?」

王錦錦心頭一跳,面上卻懵懂的搖頭:「什麼意思啊娘親?我只是想學下棋而已啊……」

劉氏看著女兒也不像是在騙她,嘆了嘆氣,心道是自己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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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語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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