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章 勝寡者恨之
「誒，芸兒你知道嗎，在這山頂，晚上放孔明燈，可美了！」暮婉看著芸碧清麗的臉龐，忍不住要分享給她快樂的事。
芸碧眸子一亮：「萬籟俱寂的夜，這山上放燈，一定很有趣。」
「那你想好許什麼願了嗎？」
芸碧安靜的搖了搖頭，那不諳世事，心思單純的模樣讓人不忍攪擾。
暮婉笑道：「沒事，跟著我們瞎玩就了。」她轉過身，面色端莊的對著青袍長者恭敬道：「狄叔叔，家父這幾天對著一盤殘局不得其解，一直提著要來請教您。」
狄長老深邃憂鬱的眼神不見波瀾，他禮貌性的說：「我將兵訣一書編號，一定去附上拜訪。」
暮婉自覺沒趣，她總是以為自己比同齡姐妹多一份心思機巧，可是對比真正備受尊敬的人，這根本是檔次的區別。
所幸暮婉勝在比平常女子多了分寬廣的心，她依舊尊敬的說：「那狄叔叔，我先帶芸妹妹回去了，秋水那邊還在等我們。」
狄長老的眼底浮起笑意，他看著芸碧：「你們年輕人肆意去玩，我在這反倒讓你們不自在。」他側身對著長身而立的宇文寒道：「少主既然對狄某人的戰術感興趣，不如同往。」
芸碧側眸看去，宇文寒冰寒剛毅的眼睛，正緊緊鎖著狄長老，他是認真的。
風在動，而狄長老的青袍卻紋絲不動，芸碧越看越奇，忽而狄長老催動體內玄勢，一展身形，消失在風眼裡。
眾人被眼前驟變驚到之際，只有芸碧第一時間去看宇文寒，他的玄識正鎖著狄長老，身形也如輕煙般，隨狄長老的風眼而去。
可達峰四顧，愣愣道：「少主真的一點沒變，遇到厲害的人，都要去討教。」
司徒文苦笑：「可惜了你我，連主子什麼時候走的怎麼走的都沒注意，太不中用。」
可達峰沒好氣道：「你才不中用，我是沒注意！沒注意你知道嘛」語罷，看向暮婉。
暮婉把厭煩寫在了俏麗的臉上：「你找那個冷冰冰沒禮貌少主去，千萬別來賴我，走，芸兒我們回去。」
宋書書湊了上去輕聲道：「賣我點面子。」
暮婉直接無視了，拉著芸碧頭也不回往前走。
可達峰也想走看見司徒文面色鐵青，一動不動的，問：「你什麼情況？」
司徒文冷冷道：「你看不出那是蔑視輕視的眼神嗎，我貼不上去。」
可達峰上前摟住司徒文：「你這小老哥，平時文鄒鄒的，現在又一根筋，對女孩子怎麼能計較，這是註定單身了。」
司徒文不與他玩笑：「對女人可以好，只是皇族的女人就是嬌貴，那裡有地宗的女子洒脫直爽的。」
可達峰陪笑道：「我們憑本事讓人瞧得起，現在地宗確實不及皇族，死要面子給誰看，倒顯得狹隘了，得了，今天我不重色輕友了，帶你去喝一杯。」
司徒文啞然，「我不喝酒的。」
宋書書問道：「司徒兄酒量不好?」
可達峰笑道：「他酒量很好，只是喝酒了和現在會是兩個樣子，就不悶騷了，平日你說一句話他頂多回一兩句。喝醉了他會抓著你說個不停，你沒問他他還會說你怎麼還不問我，快問！」
宋書書笑道：「這道有趣了，走，我知道哪裡要得到好酒。」
另一行，芸碧看著暮婉像是有心事的樣子，問道：「婉姐姐你今兒還一直誇狄長老多厲害，為什麼見了面，反倒不是很開心？」
暮婉嘆了口氣：「幾大長老里，我最敬仰狄叔叔。可是這也讓我見他時候不能很自如的說話，其實我是開心的，但是我對自己很不滿意，越是有對比，越是對自己很不滿意。」
芸碧看著這樣一個薔薇一般有個性的女子，暗嘆人心真的很複雜，淡淡道：「其實你很好了，何必要比來比去的。」
暮婉強顏歡笑，「我如果像你這般與世無爭，或許真的能吧。可我做不到你，我明白我根本做不到。所以，我只能有我自己的對比，我和我崇拜的人差距太大了。」
「所以你以後也要去修玄木之氣，學習戰術？」芸碧側著頭。認真的看著暮婉。
暮婉嚴肅冷靜的嘴角浮起笑意：「芸兒，你怎麼像小孩子一樣。」
芸碧道「他畢竟長你那麼多，內功經驗，這些你每天進步，說不定到同樣的年紀，不一定比狄長老差。」
暮婉拉著芸碧的手：「你的想法太天真啦，那些肉眼可見的差距，看著是可以達到的，可真的去試了，會越來越發現其中的可怕。我真的努力過，一直都非常努力，正因為努力著，我有自知之明。」
芸碧漠然，玄力這件事，自己的確沒有什麼發言權。
推開禪院的籬門，暮清暮溪正把玩著燈料，「你們可來了，一會用過晚飯，我們就去後山放孔明燈！」
芸碧走了進來，拿起了一個燈，伸手舉過頭頂都不能將燈撐開，不由得秀目圓睜，暗自新奇。
暮婉笑著走過來：「越大的燈一會兒到了天上越是壯觀。」
「我倒等不及想見一見了。」
「怎麼芸兒，以前沒放過。」
芸碧嫣然笑道：「我家的地勢，高山環繞不適合放孔明燈，若是跑到雲崖去，那邊濕氣又過重。」
暮婉道：「那你自小都玩些什麼？不會無聊嗎？」
芸碧微微啞然，「我做得最多的事，恐怕是養養花聽聽鳥鳴了。」
放在以往，暮婉會覺得這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說的自卑的話，可是芸碧說出來，倒讓她心生嚮往。
愛屋及烏這句話，有時候真有點道理，人總是隨著周圍的環境改變，因為崇拜敬仰某個人而想要模仿那個人。
暮婉道：「你這樣真好，簡單得一點煩惱絲都沒有。」
芸碧淡然一笑，那神情姿態就如同聖潔的百合。此刻她是願意與外界溝通的，不像幽蘭那般飄渺遺世。
「這燈是我的。」秋水高傲的揚著頭，顧盼生輝的美眸目無一物，已從芸碧手中奪過了孔明燈。
暮婉微一蹙眉，「小水，這些燈都差不多。」
「我沒問你，」秋水看著芸碧，張揚而驕傲：「你沒意見吧？」
芸碧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挑釁一般，安靜的搖了搖頭。
秋水毫不掩飾的將猶疑的神情寫在艷麗角色的臉蛋上，「沒勁，給你吧。」她的語氣鬆了下來，動作都變得客氣多了，輕巧的將燈放在了芸碧身前，兀自帶著心事走回了房裡，留下身後詫異的暮家姐妹。
只有芸碧，著意的看向了這個紅衣女子高傲而略顯寂寞的背影。
芸碧似懂非懂的在想「她表面上很不講理，高高在上，其實可能是想找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芸碧看著那個鮮紅的的背影，竟然覺得有些抱歉。
她和秋水是亮類型的人。能讓芸碧在意的東西太少了，芸碧的淡然其實也是一種高高在上的無所謂。而秋水，秋水的高傲和霸佔，並不單是天之嬌女的霸道。只是得到東西總是太簡單了，簡單到乏味，乏味到有些寂寞，所以想找個人來爭爭看。
秋水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芸碧無視她挑釁，淡然如仙的模樣，竟讓秋水一時不知所措，秋水對她說不上欣賞，只是那是自己生命中見到的又一不可把握因素。
如果皇鑫的不可捉摸，帶來的是敬仰憧憬，又愛又恨是心喜。那芸碧就像是徹頭徹尾的威脅了，她不能容許自己去仰望一個女子。
應了那句古話：「勝多者仰之，勝寡者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