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章 公平
「你的朋友們來了。」青袍長者深邃的眼睛審視著芸碧。
芸碧輕描淡寫道：「那幾個，不太算我朋友。」
沒錯，玄氣是能互相感應的，所以是不是有到訪的客人，多少能夠知覺。
「像你這樣品貌的人，多少對自己的武器得有點自覺。」
「嗯？」
「這世上傷人的東西不一定都看得見，有時候冷若冰霜的話，可比刀子還要傷人。」
這冷笑話聽到芸碧耳重中，可沒覺著怎麼好笑的。芸碧蹙眉冷言道：「我沒傷人，我本不算宇文寒他們幾個的朋友。」
長者笑了，這些年他看淡很多事，可連同快樂的感覺也但如水了。
長者說：「看不出你還很有自己的原則，骨子裡的倔，藏得這麼深。」
「倔？」芸碧蹙眉低頭思索著，當她仔看向長者的時候，眼底多了幾分光彩。
這樣明麗的眸光，長者想起自己年少時候去打獵時，遇到的一隻白色雪貂。那貂兒鋼竄出石壁的時候，少年正拉弓。這世上美好的東西本就多，比如可愛的動物，美麗的人兒。這樣本是個明朗熱愛生活的少年。
縱然無人極其他熱愛生命，本能的，他沒有射箭。而那雪白的貂兒，看著陌生的來客，竟沒有害怕恐懼之心。
它向少年走來，少年的內心湧出許多想法，諸如帶它回去飼養之類。可是當貂兒想像少年身上靠的時候，少年躲開了。
這是這類動物之間表示友好的動作，就是互相磨蹭身體。
動物本就通靈，那雪白的貂兒登時覺著這人類沒那麼美好。
貂兒兀自在石頭上悠閑的躺下，陽光透色下，高傲，冷然。
少年再靠去，想拿吃的來討好貂兒。那雪白的神獸，倒是看也不看少年了。
少年到了最後也未曾伸手去碰那動物一下。
後來少年下了山，一路上都在想，如果一開始貂兒示好的時候沒有躲，會是另一番景像吧。
可少年不後悔，美好的東西就不該去打擾，少年知道回去的皇城，那裡有很多人，許多人天性就會去破壞那些美好的東西。
這是長者年少時的一段記憶，長者對著芸碧道：「你是不是覺著我對你的評價還算中肯。」
芸碧笑著點了點頭，「可我以前沒發現自己還有點倔的，我好像早該出來多和人認識認識，每次都是通過身邊的人，慢慢在了解自己的。」
長者想起少年時對那隻白貂兒的遺憾，如果看著眼前這個乾淨的靈魂是怎麼一步步面對這個世道，遺憾多少會被填補。
長者問道：「是誰帶你來的這皇城？」
芸碧嫣然：「你應該認識他們的，剛還提起過。不過本也是我想出來見見世面。」
長者腦海立刻顯出那個金陵城最耀眼的少年，這一切合理又著實令人吃驚不已，他被震撼住，久久沒說話。深邃的眼睛慢慢有了光芒，那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當然皇鑫的師傅有許多，他常和金長老說，這小子讓我帶幾天，我這一身本領也有個傳人，金長老狠狠的說「你想都別想！」
長者突然哈哈大笑，他許久不這麼暢快了，那個少年是希望，他和老傢伙都想繼續多活些年頭，他們要見證新王的誕生，看看那小子怎樣改變這個世道，怎樣終結千百年的戰火輪迴，想想就憧憬無限。
「皇鑫那小子還真什麼都敢做，不過也就只有他，倒樣樣都配得上你這樣的人兒。」
芸碧突然覺著不好意思，暗想，「他怎麼推理出這套說辭的。」芸碧道：「可不是你想的那樣。」
「難道不是段浪子邂逅佳人，許諾下什麼后…」
芸碧打斷道：「不不，一開始是我想出谷，皇宇帶我逃跑的，後來」芸碧想到與皇鑫寒漠城相遇的情形不覺一笑「後來他突然就闖入我的生活里，到如今，這一切不和當初對比，我竟沒發現變化了這般多。」
長者陷入了思考，「真實故事永遠都比想象的更精彩」這話，他越老越覺著真切。
他思考起了皇宇這個孩子，這也是個耀眼的孩子，最珍貴的還是那簡單熱愛生活的樣子。還有了不得的皇族玄力。單拿出任何一點都是江湖裡最無可限量的苗子。
偏偏他那個哥哥，太超凡脫俗了，接觸過哥哥的人都被震撼得，哪還能分出多的思緒去分析弟弟的了不起，和無可限量。
壞小子總是比乖孩子更容易引起注意，長者突然有些心疼大家眼中的那個「弟弟」。
長者看著芸碧道：「你是先碰著弟弟的，我倒沒想道。這回先後竟然倒錯了……」
其實沒有倒錯，八年前，天玄宮，最初本屬於皇鑫和上官煙雨。
芸碧笑著說：「你好像很糾結。」
「你沒有像我一樣看著皇宇長大的，自然不能體會我的想法。」
「宇哥哥脾氣做人都那麼好，從小就討人喜歡吧。」
長者說：「有的孩子從小就討人喜歡，有的孩子從小就讓人又愛又恨。這兩者間，本不好說清。」
「又愛又恨？」
「你這麼聰明，覺著如果你也有孩子，是覺得哪樣的孩子好？」
芸碧噗呲一笑：「想不來，從沒想過。這也這個人的個性吧，不同個性的人喜歡的不一樣。」
這話竟讓長者豁然開朗，他又一次哈哈大笑，「你這女娃子倒是讓我少了不少負罪感。」
「嗯？」
「我覺得這世上天賦難得，雖然很多人的努力程度遠沒達到拼天賦的地步。可我仍舊認為，天賦是老天爺賞飯，人力不可及。所以我格外鍾愛有天賦的孩子。」長者一頓「簡單來說，我鍾愛皇鑫這個孩子勝過皇宇。只是我又覺著宇兒天生就是個好孩子，這樣對他我多有虧欠，可你這話點醒我了，鑫兒宇兒的師傅里，自然也有更疼宇兒的在裡頭。這樣多多少少的綜合了，其實師傅們還是公平的。」
芸碧愣愣的聽著：「想不到您這麼在乎公平」
「你沒有當過師傅，也未曾為人父母，公平二字，對於孩子的成長是格外重要的。」
芸碧潸潸道：「活得怪累的。」
「你在這兩個少年郎之間，就未曾體會過搖擺之累？」
芸碧美目一驚，蹙眉道：「未曾！」
「若不是信任，你一個女娃子怎麼敢跟著陌生男子離家出走。」
芸碧兀自覺著好笑，淡淡道：「我本就想出來看看的，我自己也覺得神奇，好人壞人，如果以前我只是靠自己都說不清的模糊直覺，如今慢慢的，我越來越知道自己選擇的是什麼。」
長者的眼神變得銳利且嚴肅，他確定芸碧這話不假，這小姑娘的玄氣說很厲害到沒有，但是卻極為獨特。獨特到以長者的見識，竟也判斷不出。
長者嘆了口氣：「你心裡分得明白，和他們心裡分得明白是兩回事。」
芸碧笑道：「你又不是皇宇，怎麼知道他心裡不明不白。我和他是朋友，或許算是好朋友吧，畢竟他人很好，所以我也知道，他挺喜歡秋水姑娘的。」
長者眼神卻是篤定，道：「因為我也經歷過年少，那個階段的少年，尤其他那樣會顧及別人心裡，溫潤的人，也容易迷失的。比起皇鑫那樣的孩子，皇宇更讓人心疼些。」
芸碧道：「聽不懂」。
「像你這樣靈秀的孩子，沒有聽不懂，只有不想懂。」這句話，長者沒有說出口。
而此刻，預先感知到的四位來客已經到達，那是宇文寒一行和宋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