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辰夜（五）
葉魂煙突然感覺一陣眩暈，但是談不上疼痛，抱著自己身體的手似乎有些鬆動了，他慢慢的轉過身，看著手裡還拿著銅燭台的辰夜竟然笑出聲來：「真不知道你的腦迴路是什麼樣的，我都和你說了，我是死人……你以為就這樣打一下我會暈過去？還是說，你希望我就這樣死去？」
「不是的……」辰夜手中的燭台一下落在地面上，發出巨大的有些刺耳的響聲，「你不能這樣做……世界不能再向壁畫里的那樣……我們大家都會死去的，包括你！你為什麼還要尋死？別這麼想不開……」
「那你來告訴告訴我，什麼叫想得開什麼叫想不開？」葉魂煙的血流到了他的臉上，和他蒼白的面色搭配在一起看起來有些猙獰的可怕，「就讓所有人都忘記你，你願意嗎？」
「……」辰夜握緊拳頭，卻不回話。
「我就知道。」葉魂煙似是嘲諷的冷笑，「為什麼你們都要這麼自私？而我卻一定要在你們的輿論編織的網中大公無私？我也是人，誰沒有一點求生欲呢？」
「……」辰夜這才說道，「總之……你還是不要想著把世界逆轉，會有慘痛的代價的吧？」
葉魂煙愣住，接著似是嘆氣的看著牆面上還在燃燒的蠟燭：「如果那時候能真正的體會到這樣永遠被世人遺忘的痛苦，我肯定不會答應她的請求，相信我，就算是你也是如此。不放設身處地的……」
「面對這樣的你，我沒辦法設身處地！我肯定是要站在全體人類的角度啊。」辰夜搖搖頭，「就算是我很希望你能回到現實，不在時間軸上遊離。」
「我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樣的說我，我應該感動嗎？」葉魂煙放下自己的身體，伸出雙臂擁抱了辰夜，「好吧，你的說辭的確是打動我了，我決定就像這樣的虛無的活著吧。其實看起來也很好。」
「那我們趕快回去吧……額……」辰夜感覺脖子上一陣刺痛，面前的這個漂亮的男人好像變成了重影，「我怎麼了……」
「驚喜嗎？意外嗎？我還是如實告訴你吧，現在已經沒有人能阻止我了，這個是我從那個船夫的床上拿來的麻醉的針筒，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個東西，但是現在這個東西能派上用場真的很好。」葉魂煙笑著晃了晃手裡的紅色針筒，「真是方便你我他啊。」
「……」辰夜倒在地上，即將緊閉的雙眼還是死死的盯著面前這個男人，「別……」
「別什麼？」葉魂煙又抱起自己的身體，側身看著他，「如果你們能夠設身處地的考慮我的實際情況也不會有現在，你們總是用輿論的鎖鎖著像我一樣的人，又怎麼會知道我們的痛苦……好好睡一覺，等我復活……這個世界還是你的世界，不過就是稍稍的改變了一下相貌而已。」
「不……別走……」辰夜的鬧鐘好像襲來了強烈的困意，最後只能無力的放下手。
如果他死了，就請你還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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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有人在用力的搖晃著他的身體，好像頭有點發漲，但是沒那麼難受了。
「那個男人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船夫的面容漸漸地清晰，就連他臉上的皺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微涼的海風和沉悶的夜空讓人覺得壓抑，辰夜稍微動了動手指：「這是在……船上？」
「那個島被海水淹沒了，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聽到類似於地震的聲音然後就看到你被人扔在甲板上，真難想象，到底是什麼人能把你快速的動刀甲板上，而且還是在那樣危險的時候。那個男人呢？」
「葉魂煙？……他人呢？」辰夜突然清醒，看著周圍空蕩蕩的甲板，心裡忍不住的發慌，「完了！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
「現在來不及多和你講，現在我們要趕快找到他……」辰夜拿出手機，看到了有一點信號，就馬上給葉魂煙打電話，但是等待他的就是那稍微有些機械的女聲。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空號？」辰夜把手機放在甲板上，「完了完了，我害了所有人。」
「……」船夫沉默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反正就是很糟就對了，沉默許久他才說道，「你送回來的那個男孩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辰夜馬上站起來，站起來的一瞬間一陣頭暈目眩，但是還仍然是掙扎著向前走，就好像晚了這幾秒就再也看不到他了一樣，他推開門就看到了看著冒著熱氣的水杯的加雯爾：「加雯爾！你醒了？！」
「辰夜。」加雯爾並沒有想象中的那種重逢的喜悅，而是很嚴肅的看著他，「我不是和你說過嗎……為什麼要相信他？太嚴重了……」
「……我們要怎麼辦？」辰夜想到了這件事又馬上沮喪下去，手抓著手裡的手機就好像要把手機捏碎一樣，「還能回去嗎？」
「……這裡有其他人，等我們回去……再好好的想一想辦法，我們大概還有一年的時間，一年之後一切都會倒退。」加雯爾看著玻璃外面的漆黑的海面，「還有一年……這是最後的時間了，請好好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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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你還能為了我這麼執著？」加雯爾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很可怕，就好像是在嘲諷一樣，「現在一切都完了，我們要找到葉魂煙，因為他無論去到那裡都會帶著他的那個身體，他現在應該還不知道怎麼回到他的那個身體。」
「我們要怎麼辦？」辰夜有點頭暈，可能是那個麻醉劑的藥效還是沒有過，「我們怎麼找？」
「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因為我曾經經歷過死亡，這件事兒你不要多問了。」加雯爾揉了揉太陽穴，「現在你的暑假才剛剛開始，我們還有時間，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B市，有點事情。」
「但是我們到底要怎麼做？」
「直到他從那個島上拿回來的自己的身體嗎？知道吧，毀壞那個身體。」
……
辰夜躺在床上，黑夜的冷漠好像要把他吞掉了，心裡慌亂的感覺一隻沒有停下來過，他有一種預感，今天玩啥歌的夢境絕對不是什麼好夢，但是他還要必須睡覺，就算是死在噩夢裡也要休息。
辰夜閉上眼睛。
今晚，好夢。
……
辰夜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沒有燈的城市，四處散發的都是死去的氣息。就好像是被人遺棄的鬼城一樣，而他站在一個狹小的房間里，房間很潮濕，不斷湧來的潮濕氣息刺激著他，甚至讓他感覺這就是真實的，潮濕的氣流中還隱隱的夾雜著血液的味道。
辰夜回頭，這個房間中有一盞昏黃的燈，燈罩上都是髒兮兮的灰塵，就好像已經荒廢很久了一樣。
他看著一邊的浴室，潮濕的夾雜著血液味道的空氣就是從那裡飄來的，他咽了咽口水，他不想知道那個浴室里到底有什麼……但是他的身體不顧他意識的阻攔，一步一步的向著浴室走去。
不，停下，別去……
越靠近浴室那種潮濕鐵鏽的味道就越來越濃，有點反胃了，但是好像無比的熟悉，辰夜控制不住自己，他只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越來越靠近那個稍稍有些噁心的浴室了。
辰夜終於在距離浴室門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耳邊只有自己呼吸的聲音，房間里也只有一盞昏黃的檯燈，浴室里也是漆黑一片的。
對於黑暗和血腥的恐懼是人人都有的下意識反應，誰不喜歡光和純潔呢？
辰夜又再一次轉頭看向外面，外面的世界里同樣也是灰濛濛的一片，遠處的天空好像有一些暗紅色，就像是被血液染紅了一樣，但是他心裡不停地在安慰自己，那僅僅只是遠處的燈光而已……
辰夜想要離開這個房間，即使門就在不遠處，但是這個身體貌似不屬於他……他像一個雕像一樣，站在原地沒有動。
辰夜又再一次向前一步，然後他就聽到了他自己說話了：「你還好嗎？……我聞到了血腥味……」
辰夜努力的讓自己鎮靜下來，他可從來沒見過哪裡還有夢境能像現在這樣的真實。
「……好，好得很……」浴室里傳來一個人虛弱的聲音，血腥味還有在逐漸加重的趨勢，「……」
「你到底在浴室里幹什麼？也不開燈，也不讓我開燈。而且……」辰夜知道這個人並不是他，他只是站在這個人的視角里看著已經被安排好的一切一樣。
「我的事……什麼時候需要你管了？」浴室里的聲音稍微有些惱怒，隨後傳來液體滴在地面上的聲音，「該滾哪就滾哪裡去，別煩我……」
「我一定要知道你在幹什麼！」辰夜上前拉開浴室的門，打開了一邊的浴室暖燈，面前的一幕讓他作嘔……
一個死去的人躺在浴缸里，浴缸里沒有水，全部都是那個人（？）的血液，他的臉上都是刀的傷痕，致命的傷就在頸動脈上，那是一個很深的口子。
辰夜一下坐在地上……不僅僅是面對面前的這個死人，主要是……如果這個人死了，那麼剛才和自己對話的人到底是誰？
辰夜一下坐起來：「啊！什麼鬼……」
他環顧四周，是自己的房間。對，他們已經回來了，是團圓……但是有一件極其惡劣的事情將發生……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那種濃濃的血腥味好像一直存在，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太過於真是，而且他現在還記得很多細節……昏暗的外景，還有天邊血色的光，潮濕的空氣，房間里昏黃的小燈，以及那個明明死了卻能對話的人……
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和現實有關嗎？還是一個無厘頭的夢？
辰夜搖了搖頭，這一個小小的夢不重要，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推開門，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加雯爾。加雯爾抬頭對著他笑了一下，說道：「還以為你會睡得很晚。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有噩夢？」
「嗯。很奇怪的夢，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辰夜走到加雯爾旁邊坐下來。
「夢到什麼了？很恐怖嗎？」加雯爾好像還挺有興趣的樣子，「你還記不記得？」
「……不記得了。」辰夜撒了謊，「對我來說的影響還是很大的，晚上也沒怎麼睡好。」
「要不把機票改簽吧……看你的狀態不是很好。」
「不用，只是我個人的小事兒而已，不用擔心。」辰夜搖了搖頭，「什麼時候的飛機？」
「下午三點。」加雯爾看著辰夜的背影，眼神黯淡。
果然，還是稍微有些芥蒂……不過應該很快就會好的吧？
還是不要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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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下飛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辰夜戴著一個黑色的漁夫帽，加雯爾看著手中的地圖，他們還從來沒有來過B市。
「你是從哪裡找到的身份證？」辰夜手中拿著一個奶蓋奶茶，加雯爾一直以來想的都要比他長遠的多。
「你不用知道我是從哪裡找來的身份證，剩下364天了，每一天對我們來說都是倒計時，說不定哪一天就突然爆發，就像是瘟疫一樣，讓人措不及防。」加雯爾收起地圖，向著一個方向走去，「我們要去的地方還很遠，但是現在沒有人能載我們去，你要是不怕累的話我們九點多就能走到，怎麼樣？要不要走？」
「我費勁找到了你，我還能怕累？」辰夜挑了挑眉，「走吧。」
「呵……」加雯爾看著辰夜的背影，輕輕用手撫上自己的左胸，哪裡空蕩蕩的，沒有心臟。葉魂煙只告訴了他找到自己屍體的方法，但是卻沒有告訴他找到自己心臟的方法，沒有心臟的人，就算復活了也只能活一年而已，可是這一年卻註定不是很快樂日子，那就這樣匆忙的走過吧……一個靈魂也只能重新回到人間一次，就僅僅一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