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顏笑（十二）

何鈺坐在咖啡店的前台處，臉上依舊是沒有笑容，滿面愁容，看的店長都有些發愁了。店長站在前台裡面，正在做摩卡咖啡，這杯是免費送給何鈺的，不收任何報酬。

店長調好了咖啡，放在何鈺面前，輕輕推給他，道：「別再愁了，你在這樣下去哪裡會有女孩子會喜歡你。」

何鈺稍稍抬眼看了一眼女店長，還是依舊很冷漠，他現在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顏笑，根本沒有任何心思想別的人。

店長笑了一下，坐下椅子上，一隻極肥的布偶貓跳上櫃檯，一臉好奇的看著何鈺，還喵喵的叫了兩聲。店長一下把布偶貓抱起，抱到自己懷裡，道：「糖糖，別打擾哥哥，哥哥現在很不開心呢。先生，不就是一點小小的矛盾嗎？沒有什麼女孩子是甜言蜜語解決不了的。」

「她不一樣……所有的甜言蜜語在顏笑哪裡全都是虛套。」何鈺終於開口了，聲音溫潤動聽，但是卻夾雜著濃重的陰鬱，「店長，謝謝你讓我進來，還願意和我交朋友。但是……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你說話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店長放下布偶貓糖糖，糖糖竟然又跳上櫃檯，蹭到何鈺身邊，還伸出嫩紅的舌尖舔了舔何鈺的手背，「果然，你是個很痴情的男人。只要愛上了一個人就完全不會被另一個人搶走。可是你要記住了，青梅竹馬不是本分，也不是你提前別人一步的理由，什麼東西都要伸手好好抓緊，如果不努力的抓緊不努力的活下去……就全都沒了，就像是泡影一樣，知道嗎？」

何鈺突然抬頭，好像店長的話說進了自己心裡一樣，還伸手摸了摸糖糖的頭，眼睛也開始變得亮晶晶的。

店長笑了笑，慢慢的擦著手裡的高腳杯，繼續道：「你看你，就像是剛剛被我撿回來的糖糖一樣，小眼睛亮晶晶的，難怪那女孩會喜歡上你，要是我我也愛上你了。」

何鈺臉色突然變得不好，看著店長的眼神也變得不善。

店長放在高腳杯，笑著說：「你幹嘛這副樣子，又變成小狗了？放心吧，我有愛人。」

何鈺愣了一下，看起來店長還沒有自己大，沒想到已經是有丈夫的人了。

「他不是我丈夫，他死了，在我們結婚之前，我現在甚至都不記得他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了。」店長像是想起來什麼機器美好的回憶一樣子，看著外面的藍天，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愛人，「但是在我心裡，我已經結婚了，和他一起，他只是離開了一段時間而已。我來幫助你們這些情侶，只不過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們也變得向我一樣的悲哀。是啊，人做什麼事兒總要有些目的的。」

「對不起，提到了您的傷心事。」何鈺對待店長的態度驟然變得不同了，也開始開口對店長說話了。

店長笑了一下，狠狠地擼了一把糖糖的毛，道：「終於肯講話了？小狼狗？哈哈……」

何鈺乾笑了一下，轉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歐式時鐘，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謝謝您今天的招待。」

店長愣了一下，緊接著笑了出來，對著他揮揮手，道：「那就在這裡說再見了，只要是你還想著這裡的話記得回來看看，許個願什麼的也不錯啊不是嗎？」

「好，我會記得的。」

何鈺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走向一邊的十字路口，耳邊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就在他面前一個小姑娘抱著一個泰迪熊布偶被貨車撞到飛了出去，四濺的鮮血直接濺到他臉上，濃郁的血腥味。

「啊！……啊……」何鈺驚醒，他正坐在桌前，手裡握著筆，趴在書桌上睡著了。窗帘外的天空已經開始發亮了，他就這樣睡了一個晚上嗎？真是腰酸背痛。

他輕輕撫上自己的眼睛，想讓自己的意識清醒些，但是最近總會想到那個在自己回去的那個晚上被車撞飛的小女孩，抱著泰迪熊拿著糖果，扎著雙馬尾頭髮還是卷卷的……他又搖了搖頭，道：「可能是最近精神太過恍惚，總是在走神的時候看到那個小女孩……」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一下，是他們編隊的隊長，說是出事了。

何鈺半點也不耽擱，馬上一個電話打過去，道：「裴銘蕤，出事兒了嗎？」

「是啊，D-39，快來。」

何鈺馬上穿上外套，拿起一把槍就想著外面跑去。隨手在路邊叫了輛車就想D-39區開去，司機也是個好人見他如此著急也跟著一起急起來，一路上都在惡狠狠地踩油門。

何鈺下車，就見十字路口已經被封上了，警戒線周圍人群密密麻麻，他十分費力的撥開人群，直接越過警戒線，拉住正神色嚴肅的裴銘蕤，道：「什麼事兒？」

「一個小姑娘，被貨車撞到了……車速很快，即使剎車了也不管用……女孩已經被送走了，估計……」裴銘蕤眼神晦澀，看了一眼何鈺的眼睛又再一次避開了視線，道，「當時我們趕到的時候貨車司機早就跑了，而且這附近的監控還在維修，什麼都拍不到。」

「你們趕到的時候，那個小姑娘怎麼樣了？」何鈺有些急，因為這些的一切都和他夢裡的那件事重疊在一起了，「……問題大嗎？」

裴銘蕤沒有應聲，只是稍稍側身，露出了擋在他身後的地面。

警察們尋找著所有的線索，黑色的柏油路上一灘鮮紅的血，還有一個碎掉了波板糖和一個泰迪熊娃娃。

何鈺猛地退後，捂住嘴，忍住想要嘔吐的感覺。並不是因為地上的血，而是因為這件事萬泉河他經歷的事重疊了，只不過一個在東半球一個在西半球而已。可那又有什麼區別嗎？還不是一樣的？

「何鈺？你怎麼了？你平時是完全不害怕這些的啊，喂！你是不是身體有問題？」裴銘蕤見何鈺跪在地上，不停地乾嘔，也跟著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卻被何鈺輕輕用手擋開了。

「沒事，怎麼會有事兒？」何鈺忍住頭暈目眩的感覺，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就連嘆息聲都在顫抖，他道：「裴銘蕤，你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我的那個心理陰影嗎？」

「一個小女孩被貨車撞到，當場死亡，怎麼了？」怕噩夢仍然沒有意識的時間的詭異性。

「那個小女孩，就是在十字路口的斑馬線上，被一輛剎車失靈的貨車撞死，然後……她當時離我很近，手裡拿著一個波板糖和泰迪熊……」何鈺一邊說一邊深呼吸，呼吸之艱難像是一不留心就會斷氣一般，「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裴銘蕤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裴銘蕤不相信絕對和鬼神這一類沒有科學解釋的事情，也只能道，「這只是巧合，我知道那是你的心理陰影，但是我還是必須不厚道的和你說，那都是你臆想出來的，難道這兩個女孩都是同一個女孩嗎？那怎麼可能？別開玩笑了！」

「如果就是同一個女孩呢？如果就是呢！」何鈺喊出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原來人可以一下就死掉，還是那樣的恐怖方式。

裴銘蕤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接起，聽了一會兒，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而晦澀。

「發生什麼事兒了？小女孩怎麼樣？」

「死了。」裴銘蕤惆悵的道，抽出一根煙，點燃了，道，「沒辦法，通知家屬節哀。」

「那麼大的女孩怎麼可能這麼早就在外面一個人走！」何鈺心痛難耐，但是卻無可奈何，道，「父母呢！父母是幹什麼吃的！」

「何鈺！你先冷靜。」裴銘蕤抓住他的肩，眼神凜冽嚴肅，道，「你這幾天怎麼回事？啊？情緒暴躁，精神衰弱，遇到死人需要檢查現場的車禍你就第一個衝出去，我告訴你，就算那個女孩是你的心理陰影，她已經死了，你要記得，他死了你活著。」

「我……活著……」何鈺的眼神猛地飄到了人群里一個穿著白色襯衫西裝褲的年輕男人，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他的唇角笑著，陰森的憂鬱的，「你！」

再一眨眼，那裡根本就沒有什麼男人，就像是幻覺一樣，最近他的確經常看到黑暗處或者人群中有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小女孩左右泰迪熊右手一個波板糖站在那裡對著自己笑著，陰森的笑容，一樣的看不到眼睛。

就像是患了神經病一樣……

「誰？」裴銘蕤也看過去，去沒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他跳了一下眉，神色複雜的看著何鈺，道，「我真的覺得你需要休息，好好休息一下。最近就給你請個假吧。」

「不要。」何鈺搖搖頭，「反正我們是特別出動組，平時沒什麼事兒，我也能趁機睡一會。對吧，所以別再說什麼給我請假的事兒了。」

「……這樣好嗎？」

「挺好的。」何鈺搖搖頭，走向事發現場，戴上手套，拿起泰迪熊，泰迪熊是手工縫製的，不是商店裡買的那種。

「現在這種手工的娃娃還真的很少，不過……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是肯定不會做這樣的娃娃的，而且做工還這樣的精細。」

「說不定是哪個長輩姐姐什麼的，送給她的。」何鈺將泰迪熊遞給裴銘蕤，道，「不能排除這樣的情況。」

【這種情況可以排除哦。】

何鈺猛地一愣，看向四周，目光瞄向裴銘蕤道：「你剛才說話了嗎？」

「沒啊，我不是被你懟回去了嗎？」裴銘蕤笑了一下，道，「怎麼了？你現在已經開始幻聽了嗎？」

「有點兒。」何鈺揉了揉眉心和太陽穴，道，「完了，我可能是要崩了。」

【我想找你玩玩。】

何鈺臉色一變，臉色逐漸蒼白，但是還是笑著道，「那啥，沒事兒，我就先走了。」

「別走，你要跟我一起去給檔案簽個字，你忘了嗎？兩個人呢。」裴銘蕤伸手比出一個二。

「好好好，只能是沒了我就好像什麼都沒了一樣。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