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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看到什麼?我的朋友?」

於昏昏噩噩之中,一道親切的問候聲響起來,聲音溫和的讓每一個聽到的人都感到很信賴。並且這聲音,就像是對着盒子說的,聽起來話音的部分很是昂長。

這聲音不疾不徐,但也足夠驚醒一個沾滿疲憊的意識了!

「我是李蕭。你是誰?」幾乎沒有遲疑,逐漸清醒過來的意識陡然表達道。念頭落下,他想要看向自己所處的地方,但在迷迷糊糊間,意識感覺自己完全做不到,甚至於連擺動身體的動作都是徒勞,這令李蕭感到非常的難以忍受。

「我?有人叫我換吉貞。」

依然是那個聲音,對方緩慢的回答道。聲音的主人似乎反問了一下自己,隨後耐心的解釋。

「那麼換吉貞,這裏又是哪裏呢?」意識聞言有些僵硬的再次提問。像是許久未用而缺少松油保養的,有些生鏽的齒輪,彼此咬合之間還帶有一些生澀。

「這裏?這裏是神界。」換吉貞直白的說道。

「神界?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還有,為什麼我不能動?」李蕭有些遲鈍的問。意識一番掙扎,可這似乎只是一個形容詞。但正是因為被壓抑住,「動」的念頭就越來越強烈。

「請放鬆些我的朋友,」感受到對面的慌亂,換吉貞勸慰著解釋道:「用心感受,朋友,在內里的外面,是能夠看到的表象;當我們需要『看』到的時候,表象就會以我們想看到的形態出現。現在你可以試着想像一下周圍的模樣。或者說你想看到什麼?」

換吉貞的語言裏似乎有着魔力,令強烈想要掙脫的意識,掙扎的幅度小了許多,並且逐步冷靜了下來。換吉貞的話,無疑是黑夜中的燈塔。李蕭不由得思索起來,他想看到什麼呢。

意識就彷彿是個懵懂無知的嬰兒。隨着換吉貞的語言,他依言照做。「你還沒有回答我,什麼是神界?」

「神界,就是精神的世界。神界十分的古老,是所有擁有神識的生物所共同構築出來的世界。以夢為基底,以思想為天空,世間一切他皆無處不在,萬物之中它最無影無形……」

「聽」著換吉貞的解釋,李蕭意識在快速的聚攏。他在腦海中不停歇的調集著一段段殘破的畫面,從中找出最耀眼,最深刻的那一枚,然後按照心中的想法,努力的要將它幻化出來。

「這好像並不是很難,」很明顯,李蕭輕易的就做到了。因此意識感覺到周圍忽然明亮了起來,李蕭似乎也可以「看」到周圍了。隨後這片可以看到的空間,開始逐漸向四周延展,在蔓延出一定的範圍之後,形成了一個房間。

明亮的燈光和醫院裏面的別無二致,燈光所能照亮的地方,看起來似乎是一個科技感十足,又有些溫馨的恆溫倉。

「這裏是哪裏?」意識有些好奇,同時他不安的扭動起來,因為他仍舊感覺自己是被束縛住的,並且心中湧起了一股想要掙脫開的慾望——在恆溫箱的最中心,柔軟的底座上。一枚小精靈的蛋不斷的晃動,如果是熟悉的人看到了,不難猜出上面的花紋,是類似於小火龍的紋路。

果不其然,當李蕭的意志力達到某個巔峰,蛋殼就啪的一下碎裂開來。嗯,這僅僅只是個擬聲詞。

小精靈的蛋殼猛的晃了兩下,然後緊接着,化作了一道白光。就在這光芒中,一個小小的,頗為精神的小精靈出生了。其身體後面的尾巴搖搖晃晃,果真是一隻可愛的小火龍!

「嗷,舒服多了。」短短的小爪子撓了撓下巴,這原本是想撓臉頰的動作,被演繹得極為呆萌。此刻李蕭迫不及待地舒展開四肢,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

換吉貞的聲音於此刻再次響起:「你很厲害,李蕭,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在虛幻之中看到表象。大部分人,都只是被表象所迷惑。認為虛幻也是表象,然後永遠沉溺在神界,再也醒不過來。」

這一句誇讚恰到好處,小火龍的腦袋不由揚高了三分。

「換吉貞,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小火龍晃着腦袋說道,說完之後他邁開步子,卻沒想到腳下出乎意料的柔軟,讓他一個不穩摔倒在地。哪怕並不很疼痛,小火龍也雙眼虛眯起,水汪汪的眸子蓄滿了淚珠。

可愛的是,小傢伙雙爪與臉齊平做了個撲街的動作,同時還不忘小心翼翼的把身後的尾巴高高舉起,唯恐了那小小的火苗被撲滅掉。

腳下一絆,使得小火龍心中再次騰起了一股慾望:「我要是能快點長大就好了。」而這樣的念頭一經冒出,就宛如野草一般瘋長。

鼻孔裏面出著熱氣。小火龍心裏想着,此刻卻好像明悟了什麼似的,整個身子居然開始膨脹起來。白光亮起,他體積陡然大增,體表的紅色趨於成熟,顯得很穩重;手臂跟爪子的增長,令它看起來極具力量。直到光芒收斂,李蕭已經進化為了一隻火恐龍!

並且在這個時候,李蕭完全恢復了意識的清醒,有了分寸。在恢復了思考能力的第一時間,李蕭就明白了他對話的對象,不是活物,而是一股玄之又玄的莫名意志。抓不住、摸不著,但偏偏就能夠本能的感到存在於那裏。

火恐龍銳利的目光望向前方某處虛空,如鳥喙一般的嘴巴一開一合:「那麼朋友,能告訴我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嗎?」重複著之前的問題,不同的是,這次他是十分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從這一刻開始,李蕭就對所謂的「換吉貞」身份產生的警惕。這是人之常情,換做一個聰明些的中國人都會這樣。只不過沒有表露出來的必要罷了。

「你已經死了,在你妄想要奪取神靈權柄的時候死了。而我為了救你,情急之下將你的意識拖入到了神界,當然僅僅如此,也只是延緩了你的死亡罷了。」

換吉貞不知道是不是猜透了李蕭心中所想,十分直白的開誠佈公,他語氣感慨:「再強大神奇的東西,也抵不過生命的洪流啊。救你的原因,是我想要活下去,並且不是苟延殘喘那樣的活下去。但能夠幫助到我的人太少了。不客氣的說,你算是一個。」

火恐龍的指甲習慣性的刮蹭著下巴,另一隻手臂則橫抱在胸前。李蕭眼睛滴溜轉着,他也回憶起了之前發生了什麼,貌似是他想要使用技能吞噬掉「無常」的碎片,但沒有本尊的金手指,以及原素之子·神秘的後續力量支持,這個想法要了他的性命!

李蕭意識根本就沒想到,原本還很順利的進程,中途忽然出現混亂。作為輕視的代價,李蕭失去了生命。

當然,這樣說也不準確。換個說法就是,當李蕭無法彈壓住反抗劇烈的無常規則,就像大鎚敲擊在核桃上一樣,意識最終破碎開來。

最後的瀕死體驗,讓李蕭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甚至火恐龍身後的尾焰都跟着矮了三分,像是經歷了莫大的恐懼。

「想起來了?」

「嗯,」李蕭扯了扯乾渴的喉嚨,偷瞄了一眼眼前的虛空:「我現在是活着還是死了?」

「你本來就是一團意識,何來的死活之分?」換吉貞語氣和善的回答,一點都沒有嘲笑的意思。

火恐龍聽了后,似模似樣的點頭道:「這麼說起來,我還真要跟你道一聲謝謝,是你救了我,不過……」

「你先救我,然後我再救你,互惠互利,我們兩不相欠。」李蕭點點頭,他這反客為主的態度,倒弄得換吉貞不知道該作何言語,有些哭笑不得。

換吉貞似乎也起了玩心,當然也可能只是語氣而已:「想要救我,你必須先憑自己的力量,達到這個世界巔峰的修為才行。聽清楚喲,是這個超級大世界的最巔峰,也就是上面世界的神苮境界。」

神苮境界,原素之子之下第一人。甚至於撇去了超級大世界提升的刀刃不談,神苮境界就是這個世界修鍊體系的金字塔頂峰。而達到這樣一個境界,這可不是說說而已。聽到這,李蕭心頭直打鼓。「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沒有,這是最基本的前置條件。」這是忠告。

同時換吉貞又接着道:「而且你要想清楚,因為世界意志的監視。我並不能給予你任何的幫助。憑藉自己的力量,並不僅僅是說說而已。」換吉貞貌似好心的提醒,看樣子並不害怕暴露出自己的光棍與困境。

實際上也確實如換吉貞想要表達的那樣。他幾乎是在這個世界誕生之時便存在了的;他見過了太多太多,同樣他也經歷過太多太多,陰謀陽謀,只不過是其的手段;至於現在,沒必要——換吉貞明白李蕭需要的是坦誠!

之所以這樣費心費力,是因為他看到了李蕭的價值,就如其他小世界意志一樣,一場博弈!

「朋友,你是怎樣看待命運?」似乎看出了眼前人的掙扎,換吉貞明智的換了一個話題。

「命運……人想出來的罷了,一定的是命運,不一定的,也是命運,」李蕭肯定的回答道。看似模稜兩可的答案,卻是事實。他很清楚任何清晰的回答都是片面的,而這種明顯不是換吉貞想要的答案。

而哪怕對於李蕭肯定的答案,換吉貞也不置可否,換吉貞沒有必要無病呻吟,而是道出他對命運的見解。

「命運即是一條長河,又像是人類所能看到的每一個浪頭,浪頭去勢不減,懂得水性的人,自然就能夠看到他會撲到哪裏,卻不清楚下面會有怎樣的暗流洶湧。」換吉貞說着,又道:「請跟我來。」

話雖這樣說,但其實並沒有特別的目標。李蕭點點頭,火恐龍身軀上熟練的覆過白光。等再次進化,在一陣柔和的白炙光芒中,火恐龍進化成為一頭英姿勃發的噴火龍,背後寬大的雙翼一展,強大的推力,帶動着李蕭飛上了天空。

打開的雙翅隨意撲棱。不需要去引導,更不需要換吉貞指明方向,在對方發出邀請后,李蕭很自然的就朝前飛去。因為他已經有了清晰的認識,這眼前的一切本身所能夠看到的都是表象。

既然表面都是虛幻的,無論他往哪個方向飛,其目的地是不變的。改變的,只是表象罷了。

「你說的很有道理,」飛行途中,藍色的眼珠子滾動一圈,李蕭說道。

他的意志在思維上反倒有着一種敏銳,只是聽完換吉貞的話后稍加思索,李蕭便回道:「當浪頭落下,人們幾乎已經能夠猜到它的結局,如果不改變,結局已經註定,那便是所謂的命運弄人。」

「而一但浪潮中發生些許的變化,這個浪頭沒有落下,或是變成了更大的浪頭,那麼命運也就能夠改變了。」

以噴火龍的體積,對小火龍來說十分寬闊的房間,並不能讓他飛出多遠。李蕭直接迎頭撞擊在牆壁上,而後像鑽進平滑的鏡面一般穿牆而過。

在牆壁後面,是一片白色的世界。除了光芒以外,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這個時候,李蕭心中泛起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情緒,「我怕死,」李蕭坦然地說道,沒有欺騙對方的意思,回應着換吉貞的坦誠。

「死亡有什麼不好?沒有死,又怎麼會有新生,」換吉貞反問,雖然分不清男女,但聽得出來,語氣帶着歡快。

李蕭則只是默默拍打翅膀。而在內心當中,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想法了。李蕭本尊的宏願,一直以來都被他當作自己的宏願。但,直到死亡來臨之前。「死得其時、死得其所、死得心安理得」的李蕭決心,卻如一條條鋼鞭一般抽打拷問着他的內心。曾幾何時,李蕭意志不再那麼的堅定不移。

「生死之間,有着大恐怖啊。」換吉貞的聲音又一次傳來:「曾經,盛極一時的原素之子潮流,彼此之間流傳著一個手段。這個手段初聽起來比較柔化,但細思起來頗顯殘忍。」

「他們侵略大世界的方法十分乾脆利落,就是通過自己原素印記的力量,促使那個世界的人通過各種的辦法,逆天而行,得道長生……於是乎越來越多的老怪物被催生出來。他們的存在,幾乎壓迫得所有新生命沒有生存的空間。當那個世界近乎是畸形的生長了很長一段時間后,最終不堪重負,就徹底的毀滅了。」

「但是,世界的意志總會做出某些限制吧?」李蕭不解,上肢三根銳利的爪子,下意識的撓了撓奶油般色澤的肚皮。

「自然。除了超級大世界外,」換吉貞語氣明顯的停頓了一下:「除了超級大世界外,所有世界資源是有限的。這是唯一,也是最為有效的控制手段。反正資源就那麼多,隨意揮霍,還是小心珍惜,都放在那裏,不會多不會少。」

「那麼超級大世界呢?」李蕭聽了之後,免不了好奇。

「超級大世界的限制只有一個,叫做萬萬沒想到,」換吉貞回答,並沒有避而不談。

「世界不想讓你知道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會想得到。」

「也就是說機關算盡太聰明咯。」

「機關算盡太聰明?」換吉貞對這句直譯過來的異界話略顯不解。

「哦,這是我老家的話,意思是……」李蕭解釋道。

在聽完過後,虛空中的換吉貞表示贊同,「不錯,的確是這樣。你身處的周圍,這個格局就會將你死死地限定住,一步棋走錯,滿盤皆輸!」

「所以,一定有什麼沒有想到的。」李蕭點頭。不過憑藉着敏銳的意識,他隨即又反應到什麼。

「其實並不一定要想到,你依然可以作出選擇啊。」李蕭想到了這裏,眼光大亮。但是緊接着,一股濃烈的疲憊感襲上他的心頭。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從何時變得很疲憊。

「我好累。」李蕭無奈的嘆道,而以換吉貞的角度看去,噴火龍臉上的神情十分的憔悴。

「來到神界的代價,就是會被不斷『析出』靈魂和精神的力量,你已經很厲害了。」換吉貞解釋道。

「是嗎,」李蕭聞言,心底沒有一絲的喜意,甚至身後的尾巴上火焰都有一些萎靡下去的跡象。這些都無一不在訴說着,他實在太累了。

「振作一點!」換吉貞卻在此刻有些焦急起來。

他鼓勵說:「堅持住啊李蕭,我正在解析『無常』的力量,嘗試提取其中的時間印記,一旦成功,可以影響到生命長河的波瀾。改變一部分的時間。只有這樣,我才能夠救你。」

「可是,我真的,真的好累啊……」飛行在半空中的噴火龍一個不穩,好不容易連拍幾下翅膀才勉強撐住,但用處不大,他的眼皮接着就像灌了鉛一樣的搭了下去。

「李蕭,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另一半,」情急之下,換吉貞不得不再次轉移話題。這也真是難為他了。

「另一半么……」消沉的意志稍微提振了一點點。

「吳莫雅,」在李蕭心裏,他幾乎想也不想,前世苦戀到最後,令他痛徹心扉的名字就此浮現了出來。

不過隨即,李蕭就有些遲疑了起來,因為腦袋裏突然出現了另外一個身影——這身影,無疑將之前的「吳莫雅」甩出好幾條街去,無論是姿色脾氣還是性格。

最為關鍵的是,對方身上有着一股氣質,讓李蕭哪怕從沒有親身經歷過,但仍舊為之着迷。

「雲煙……」噴火龍的臉上人性化的露出了苦笑的表情:「謝謝你的提醒,換吉貞,可我其他事情就夠亂的了,在愛情方面,我真的可以說是亂七八糟。」

換吉貞像是如釋重負般的舒了一口氣,不過他並沒有打攪對方,因為感覺李蕭還有話要說。果然就聽見李蕭緊接着說道:「其實我想要的另一半,一輩子只有一個就可以了。」

「以前只想着囫圇吞棗,有一個人就可以,大概只是為了擺脫單身的想法吧。但經過一次失戀之後,我反應過來,愛一個人,自己的另一半實在是太過重要了。」

「愛到最後,兩個人成了傷心人,又有什麼意思呢。」這句話無疑也在說李畫龍和雲煙。

李蕭似乎觸及到了心底的柔軟,因此疲憊也被暫時壓制下來,完全不覺得累了的樣子:「人生最妙的,應該就是難以琢磨,無法按照既定的路線去走,走也完全走不好。愛人在哪裏,也是這樣,這個只能看姻緣;未必就是那個指天發誓,要愛到死去活來的人。」

換吉貞在聽完后說道:「好,我可以幫你一次,不過也只是幾個微小的動作,能不能成功,像你說的,要看『姻緣』……」

「謝謝,」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承諾,但對李蕭來說,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

最終李蕭還是沒有扛住,模模糊糊的聽完換吉貞最後的一句話。也不管是在天上還是在地下,噴火龍的雙臂環抱着尾巴,像一個胎兒般,蜷縮成團;那一對比正常同類還要寬大許多的翅膀,將他的身軀整個都包裹了進去。

……

酒過三巡,藉助一股微醺的酒氣,龍宮模模糊糊的把臉撇向一旁,在他視線中,隱隱約約有個人影閃動。但他知道是誰?

「不管了,」龍宮想着,隨手又抓向身旁的酒罈。不過這一次卻被那道人影給伸手攔了下來。

「不是說不會喝醉嗎?」那道人影開口說道,語氣有些無奈。但是聽得出來帶着關懷。在將龍宮手裏面的酒罈奪下來后,他指了指面前的火堆。「再烤一會兒吧,等會兒要辦正事了。」

「誒,能有什麼正事要辦呢?」龍宮搖頭說道。同時倒是把攥在酒罈上的手撒開了。人影見此,鬆了一口氣,畢竟龍宮倘若真的要喝這酒的話,以他的力氣,就算把臉脹紅了,也搶不過對方纖細如筷子一般的手臂。

就在這短短几天的時間裏,他已經見識到了太多太多的神秘,令李天驕大為驚嘆。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不過是眼前這個還沒他手臂粗的青色四腳蛇。

此時龍宮張開嘴,噴出一口濃烈至極的酒氣,直熏得正對着他的李天驕臉色脹紅:「醒時惟見假,假而不虛;醉里方悟真,真又成空,嘿嘿……」

「你小子別坑我,能有什麼正事啊。」說話間打了一個酒嗝:「再說,再說我說了,條件已經給你們撂這兒了,但是你們是個什麼問題,別的不說就你那個老岳父能夠答應?」

說着,龍宮體內壓制的力量逐漸噴發,就像飛雪遇到陽春,浩瀚的力量驅散掉體內濃重的酒氣。也不知道龍宮到底喝了多少的酒。當那酒氣被逼出來之後,竟在他身體周圍形成了白色的霧氣,看上去像是一朵蓮花綻放開,甚是虛幻。

緊接着,龍宮的視線變得清晰,而眼前原本有些模糊的身影,也逐漸重疊成了一個輪廓俊朗分明,但略顯狼狽的俊俏身影。

「你啊你啊,李天驕,我知道,對你來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一邊是你老爹,一邊是與你相處這麼久的同宗弟子,但是如果沒有犧牲的話,最後所有的損失只會被放得更大!」

龍宮似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兩邊的長須隨着他的語氣幽幽的漂浮起來,就好像兩條長綾。不管他龍宮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這幾天來,龍宮自己都已經將這幾句話背得滾瓜爛熟。只不過他倒是也不怎麼着急,反正主人佈置的時間還沒有到來,城中克雷色利亞他們,也還沒有與自己取得聯繫。

「可是這也只是您的一面猜測而已。」李天驕的目光澄澈而平靜,直視着龍宮。許久未修理的胡茬子,不但未給他減分,反倒平添了李天驕幾分爽朗之意。而他說話的語氣並沒有絲毫的討好,這則是性格使然。

「但這個猜測的可能性,你不可否認非常有出現的可能!」龍宮雙眼回望對方,狹長的龍目因為有些虛眯起來的關係顯得更加的窄,似乎是這樣,目光中流露出一片精芒。一時之間,懾得李天驕微微偏過頭去,不敢與之對視。

「不要有絲毫的僥倖!」看似泥鰍般的身軀里,住着一頭龍的靈魂。不過龍的狂野縮小到眼前這個份上,就顯得有些粗魯霸道。

「好,我知道了,」意外的是,李天驕此刻不再堅持。他低下頭,想要說出另外一番話:「前輩……」

「叫我酒友!」

「前輩我……」

龍宮乾脆的扭過臉,目光直盯着洞窟中央向上竄起的火苗,同時眼中一片落寞。他不耐煩的打斷道:「別說廢話!」

「好的,」李天驕討了個沒趣,但卻不以為意。他隨手將手裏面的酒罈放在了旁邊。然後也不管什麼地主之宜。抬手就朝火苗外面撒滿了香料,斜插著的一排螞蚱串兒抓去。

這東西以前在戰宗地界,漫山遍野都是,殺都殺不盡,現在面對外面那如末世一般的景象,確是難以找到了。

「前輩吃點東西。」李天驕說道。龍宮聞言倒沒有抗拒,順手接過被食指和拇指捻在中間的木簽串,張開嘴,猛地咬下,然後臉朝旁邊狠狠一甩,從簽串兒上擄下來一大口。

見此,李天驕才繼續開口:「雖然不知道您為什麼能夠來去自如……」兩人之間,實際上還是有些秘密的;就例如說李天驕不知道以龍宮的身份,為何能夠在危機四伏的戰宗來去自如;龍宮也同樣不知道,戰宗的宗主武甘戈,其實已經死亡,並在臨死之前,將宗主之位傳給了李天驕。

就在不久之前,似是早有預感的宗主武甘戈,已經將戰宗的宗主之位破例傳位李天驕。按照對方的原話來說,就是:「你既然喜歡我的女兒,願意娶她,那你就有資格傳承我的衣缽,我這麼多年的努力經營,就是想要將宗門化為家天下,傳位給你,算是完成了我半個夙願!」

也就是說,李天驕現在成了這個名存實亡的一宗之主。只是這份嫁妝有些厚重,上任的第一件事情便關係到無數性命。

李天驕繼續道:「……但一些數據不用我說,您應該心裏面都有數,現在還活着的戰宗眾人,包括弟子和長老在內,統共有三萬六百多人。哪怕如今每一刻都有人在死亡,但是這個數據變化不大。按照您的話來說,至少要捨棄掉一半的人,整整一萬多人要為此而喪生,我想哪怕就是生者真的活了下來,也會終日生活在愧疚當中。」

李天驕看似商量的語氣,但實際上商量是存在於兩個對等的位置上的,否則任何一方氣勢太盛,都會令另一方感到不公平。

好在龍宮並不強勢。李天驕此時開口說話,能夠談成功倒是其次,最主要的,無疑是想要試探出眼前龍宮的底線。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龍宮聞言咀嚼道,烤好的螞蚱焦香酥脆,一隻的個頭就足以塞滿他的喉嚨,但當龍宮吃下去之後,烤螞蚱卻像徹底消失了一般,在他纖細的體積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人而無情,何以為仁?」李天驕語氣不快,環抱着雙臂說道。

「言而無信,何以為義!」一隻螞蚱腿掛在龍宮嘴邊,雪白誘人的蛋白質粘性十足,那一隻螞蚱腿因為龍宮說話的動作而一跳一跳的,不過很快就被他嘬回了嘴裏。

習慣性的咬着右手食指的第二根骨節。李天驕再次確認了龍宮的脾氣,當真是醬了一天的鵝卵石——油鹽不進。李天驕一臉的牙疼模樣,但面對老爹的戰獸,他還是保持着相對恭順的態度。

李天驕盯着龍宮的臉,而龍宮吃着嘴裏的螞蚱,瞧也不瞧他。場面幾度尷尬。

最終李天驕有些忍不住,狀似服軟的癟了下嘴,用一個較為溫和的聲音道:「三分之二,必須要帶走三分之二的人!」說完一臉的頹態。

「改主意啦?」龍宮聞言心裏面有些好笑,但臉上還是緊繃着。不露絲毫的聲色。

李天驕眼珠一轉,說道:「但是,這些人必須由我指定,我知道你能夠辦到!」

「哼哼,討價還價嘛,」龍宮狹長的臉就好像別人手裏面的麵人兒似的。一捏一拍,整張臉都換了一副模樣,此時變得和藹可親起來:「就按你說的辦。」

「那好,事不宜遲,我們……」李天驕嘴裏喜不自勝的說道。

「等一下,」龍宮卻抬手打斷了他。

「怎麼?」李天驕不解。

「這件事情晚一點再說,你先把要帶走的人大概的信息統計好,然後我再一次性將所有的人都轉移走。」龍宮說話的語氣有些急,囑咐完也不管李天驕的反應,一揮手就將他傳送到了他原本該呆的地方。

隨即龍宮目光放向洞口的方向一眼,看了一下周圍沒有什麼遺漏之後,便準備起身,不過就在此刻,他卻停頓了一下。

之前還有些遲鈍,現在仔細一想,龍宮卻是不禁一拍額頭:「好小子,恐怕這才是你心裏面的底線吧?嘿嘿,這小子真行,我都被他擺了一道。」龍宮話雖這樣說,倒也不生氣,拍拍手,抖掉爪子上的油漬和香料,便不再理會。

雖然作為李蕭的小精靈,但是實際情況是龍宮擁有李蕭的記憶碎片,碎片中,自然包含了李畫龍的部分。視角上來說,他還是情願把自己看作李天驕的長輩。抱着這樣的心態,龍宮哪怕是被擺了一道,心中也不太在意。反倒是因為李天驕的急思敏捷,而有些欣喜。

龍宮此時直立起上半部分身子,然後很自然的向前方傾斜下落,一蹦一跳的朝洞口走了幾步,又四足着地跑了一會兒,又再站起來接着走,也就四五個呼吸的功夫,他便來到了洞口。

而在洞穴外面,逆着光是一隻體積纖瘦,又有些怪異的飛行生物。或許甚至不能用生物來形容——因為對方包括翅膀的部分在內,很大的一塊軀體都是骨骼組成,又由黑色的粘稠漿狀物銜接在一起,哪怕是能夠飛行,但看起來脆弱而恐怖,彷彿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這頭飛行生物巨大顱骨下,是一張全黑色的臉,這是對方身上唯一一個有肉的部分,整體形象,就像是骸骨鳥嘴裏咬着一顆人頭。對方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冷冰冰得十分僵硬。而他的眼睛是血紅色的,透著一股殘忍與瘋狂。當然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一切的一切所透露出的信息,對於龍宮來說,只不過是想要不舒服的扇對方一個巴掌。

這飛行生物白色骨骼的部分,是曾經的戰宗宗門聖獸「一行白朱」,實力達到了上面世界的境界,因此哪怕是死掉了數千年,骨骼硬度也堪比金剛,並且能夠承受大量的原力,因此被從墓穴裏面取出來「廢物利用,」改造成了眼前這一幅半鬼半獸的樣子。

龍宮揉了揉有些發癢的手,乾咳兩聲道:「有事兒?」

這怪異的生物不會說話,畢竟只是粗製濫造的結果,但傳遞出一股意念還是沒問題的。

「你們的母親要見我?好!」

龍宮自然沒有拒絕,笑着答應。隨着對方將身子讓開,龍宮走了幾步出了洞窟,再抬眼時,只見到外面是一派末日殘陽般的景象,大地上纖毫不長,宛若一片沙漠。

棕黃的景色,乾旱的地殼,除了那些較大的岩石和建築物殘骸,其餘的地表全部都化作了沙礫。哦,不對,還有靠山崖一邊一連串的腌臢洞窟;以及那些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做什麼的黑色身影,如果它們也能夠被稱之為「生物」的話。

風一來,黃沙遍地,無疑是在扯動看到這一幕的龍宮心弦——頭頂着白雲穹廬,放眼望去,這整片大地都被抽幹了所有的養分能量。

哪裏還有之前人傑地靈的景象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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