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發威的偶像

「退後」

這輕飄飄的一聲卻如重鎚擊在靈魂上，一眾族人各個腦子都「嗡～」的一下，不斷迴響：

「退後……退後……退後……」

這種震動直衝擊得腦子裏連字面的意思都反應不過來，但衝鋒在前的人卻一瞬間福至心靈，知道現在決不能撲到這「夏丁氏」身上去了，卻也是控制不住向前的衝勁兒，只好重心下移，如滾地的葫蘆，四散撲倒在她腳下。

不僅如此，剛剛為了確保能儘快制住夏丁氏，不讓她毀壞屍身，一時之間沖撲上前的人着實不少，在狹窄的空間里，地面平鋪這麼多人顯然是擺不下的，只好一個羅一個，壓在下面的人簡直要吐血了，卻憋住連聲都不敢發出來，更不要說吐出血來污了「她」腳下的地面。

在她淡漠的眼光里，這些人一個一個頭貼着地面向後爬走，悉悉索索的像是爬蟲散開，其他人也找好位置跪伏於地。

這個人不是夏丁氏！

眾人哆嗦著不敢喊出心中的猜測。

其實平日裏即使是「她」也並沒有這種威壓，否則也不會這樣受到輕視，但是今天充滿戾氣的喝退眾人，着實讓他們心生恐懼。

「哼！」

一聲哼笑，衡官唇角微牽，眼中寒光大盛，向旁側伸手一抓，像是捏爆了空氣，出現一聲嘯響。

「唧！」

一聲尖銳的震響如同利箭刺穿心臟，在場所有夏氏血脈族人皆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心口一涼，冷汗瞬時浸透背衫。

「為奴要守本分呀。」帶着笑意的目光淡掃過眾人，不知是說夏氏一族的互相推諉，還是說六叔祖女兒終於看不過去竟然將衡官推上了夏丁氏的身。

不過上了夏丁氏身的衡官很快平復了心情，將手放回原位，雖然剛捏死了聽眾，但還是點頭應允道：「居然萬劫不復也願意一救，那便成全了你們吧。」

衡官抬步向前，卻被地上丟棄的女屍阻了一下，俯身拾起地上的瓷瓶，拔了瓶塞，將裏面的液體灑向手心，兜不住的液體淅淅瀝瀝的滴落地面，一陣幽幽清香飄散開來，看見眾人剛剛想勸誡又不敢發聲而微張的嘴，嘴角微挑：「傅氏秘制香肌水呵～」

將瓶中液體灑盡，指尖一松，任由小瓶「咚」的一聲落在地上，眾人頓時驚懼，頭也不敢抬了。衡官拍拍手不理會他們恭敬畏懼的樣子，輕輕搖晃腦袋呵呵的笑起來，說起一句完全讓人摸不到頭腦的話：

「六百多年了，該來的還是來了。既然你們已經不願再侍奉我，那也一併成全了吧。」

言罷微抬起臉，眯細的眼睛斜向上掃了一下便收回目光。

六叔祖聽到這句話頓時大急，顧不得畏懼，抬頭望向衡官懇切的問道：「衡官大人何以言此？是我等侍候不周嗎？今天的事都是小人的錯，懇請大人責罰，還望大人不要拋棄您忠誠的仆族啊！」

聽到這樣一句發自肺腑的呼喚，衡官垂眸看向跪在地上這個小老頭，表情似笑非笑，看得六叔祖心頭一驚。

原來「衡官」是真的存在啊……六叔祖看見「夏丁氏」墨藍色的仿若聚攏了滿天星光的眼瞳，心跳如鼓。

每個獲得「轉世傳承」后成為「衡官」的女子眼睛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一直以為是什麼秘法導致的普通人帶點特殊模樣來騙人用的，因為幾百年了，一直沒見過什麼神跡出現，自然什麼傳說都平淡了，而且在族內生活的「衡官」從來如同一個符號，幾乎是不說話的，活得像個鎮宅的木雕偶像，使得直接接觸的一群人反而沒有什麼敬畏之心，衡官也不做任何事立威，即使大家偶爾暗戳戳的討論「裝得夠拼啊，會不會憋壞」什麼的，都不見其有任何反應。

但在外，「衡官」就是活生生的被信仰的神明了，他們這個供奉神明的家族是比這個朝代皇族還要貴重的存在——因為是第一代衡官創建了這個朝代，並為之奠定了強大的基礎，然後才選定的太宗皇帝。

之所以不稱初代帝王為「太祖」而稱為「太宗」，就是因為「祖」這個尊稱給了初代衡官，稱「太初聖祖衡君」，但是衡官並未承認這項尊榮，只蝸居一個夏氏家族裏避世不出。

不貪戀權利的世外仙人什麼的真是最討當權者喜歡了，因而太宗皇帝毫不為難的給了「衡官」最大的尊榮，將「衡君可訓導皇帝，不得辯駁」和「世代由衡君決定皇位繼承人」作為必須恪守的祖訓傳承下來。

雖然衡官從來不訓導皇帝，只在決定皇位繼承人時候能得見一面給算個命，除此之外跟皇族一點交集都沒有，但令人想不到的是，歷代皇帝在她面前都十分恭謹，大夏朝也穩穩的繁盛了六百年毫無衰敗之相。

他們一定知道「衡官」不死！並且是個強大到帝王家六百年都不敢找她不自在的主兒。

這個認知太驚悚了有木有！

雖然總說族內轉世，但真的沒人以為她確實是在轉世的好吧！大家都是凡人，你看着兄弟掉坑裏也不說出言提醒一下啊！

六叔祖想到這裏頓時汗流如漿，關於「衡官」的傳說不斷在心中翻滾，又不敢再繼續思量衡官的事情。

因為傳言她還能讀心。ε(┬┬﹏┬┬)3

衡官懶得看他，即便是有活了六百年這個前提在，會看出你個不到六十歲的小老頭心裏想什麼也不奇怪吧。

衡官沒有理會他們的豐富的內心活動，只是一雙沾濕的手「啪…啪…」的拍，靜靜的想了一會，衡官開口問眾人，聲音不高不低，速度不快不慢：

「也沒什麼可交代給你們的了，這裏有皇帝的人吧？」

話音一落只看見一個跪在外圈的人利落爬起身，低頭穿越人群行至她面前重新單膝跪地。

「太初尊主護衛夏陽，拜見衡君大人！」

脊背魁偉，聲音渾厚，低頭上前，附身敬拜。

夏家眾人就這麼看着一個平時十分熟悉的人突然變成了皇帝給衡官培養的侍衛表示十分震驚，居然從來沒發現這傢伙藏得還挺深。

「我離開後會將這世界封存，生死兩界在此空間摺疊，待時機成熟自會再解封——我不在都別做太多壞事，會遭雷。」

掌心虛托伸向夏陽面前，一團光慢慢凝實，變成一粒晶石落下，

「這是冥界之門守衛石，與靈魂相融即可聯通陰陽。將這個帶給皇帝，這是我給你們最後的庇護。」

「衡官大人真的要離我們而去了嗎？」夏陽聽命雙手迎上去，晶石消失在他手中，這讓他心下暗驚，卻忍住沒發，而是問了這樣一句。

他對衡官是充滿孺慕之情的，護衛衡官是夏陽一輩子的使命，因此不舍之情真摯濃烈。

「各自的使命罷了。」收回手繼續摩挲幾下，又多嘴交代給他一句：「將我的私庫全交給夏丁香的兒女平分了吧。」

夏丁香的兒子都不姓夏，只有女兒是夏家人，衡官的私庫，皇帝給她的東西都不叫「賞」，得叫「貢」，所以即便不喜歡攢錢私庫也富可敵國了。

眾人心中一緊，但六叔祖已經嚇破膽不再敢吱聲，衡官不需要他們了，因為衡官常得皇帝召見的原因，沒人比他更清楚衡官離開意味什麼，所以不能自己蹦到砧板上。

可就是哪裏都有願為巨財而死的人以身相試，特別是平日裏衡官的傳說像是笑話，此時的衡官說話態度也並不不凶厲。

於是人群中傳出一陣響動，一些聲音一點點從弱弱似自語到最後激憤鏗鏘：

「衡……衡官大人！夏丁氏是想要破壞傳承的罪人！您怎麼能無功而封賞她呢？這樣豈不是令守護您百年的我們感到傷心……」

辛苦把人抓回來繼承財產這種事也是沒sei了，終於還是有人不服之下鼓起勇氣找了個好理由，忠臣直諫得樣子讓六叔祖淚流滿面，想阻止又不敢在衡官面前開口，在她偏向誰一目了然的時候，這人腦子讓金錢蟾蜍吃了嗎？太坑了！

┭┮﹏┭┮

「是啊是啊……衡官大人！」底下一片附和之聲，亂糟糟的各種急切的表達着守護衡官的勞苦功高。

「我看起來很仁慈嗎？果然俗世呆太久，墮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