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啓(上)

王啓(上)

「行軍!進城!」隨著隊伍前方的傳令官一聲令下,原本整齊列在原地巍然不動的秦軍那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隊伍開始隨著人群中令鼓手逐漸加快節奏的擊鼓聲朝著邯鄲城緩緩行去.

王啟一身戎裝策馬於大軍的最前方,手裡抓著韁繩,不緊不慢的朝前走著.此時他心中想的是,自己這二十年的征戰生涯,終於在這一刻畫上了句號.

二十年前,王啟受秦王之命,率領秦國大軍東征西伐,滅國無數,今日,神州大地上最後一個尚未被征服的地方---趙國,也終於納入了大秦的版圖.

趙軍雖然已經繳械投降,但等候他們的絕不會是好消息,因為秦軍從來沒有善待俘虜的傳統.

四十萬趙國士卒被二十萬秦國精兵圍困在離邯鄲城不遠的一處山坳之中,只等時辰一到,那二十萬秦國士兵便會如同發現了傳世寶藏一般,一顆又一顆的砍下這些趙卒的頭顱.之後他們會將這些血淋淋的腦袋上繳,然後由王啟按功分配,待大軍班師回朝之後,士兵們便可以用自己分得的首級換取晉陞的機會.

王啟身後右側跟著的那個與他年歲相差無幾的中年人名叫戰剛.自從王啟開始為秦王效力之後,他便一直跟隨左右,成了王啟的得力助手.

「太尉,士兵當中有些怨言.」戰剛策馬向前一步來到王啟身邊說道.

「哦?」王啟有些不解,他看了看身後步調一致的大軍,隨後又看向戰剛:「他們有什麼不滿的?」

「還不是因為人頭的的事情.」戰剛聳了聳肩膀,答道.

「那四十萬大軍都讓給他們了,他們還想怎樣?」王啟騎著馬繼續朝前走著,神情卻是越發疑惑凝重了.

「誒,畢竟這次估計是最後一場大戰了,士卒們怕以後便沒了升遷的機會.」戰剛嘆了口氣,回道.

「所以?」王啟駐馬看著戰剛,身後的隊伍也隨之停了下來.

「難道還要讓本帥再給他們變出幾十萬趙卒來?!」

戰剛連忙搖頭道:「不是不是.」

「昨夜十幾個領軍的將領來找您,但當時您已經睡下了,屬下便沒打攪您.」

聽到這句話,王啟有些啞然了,十幾個領軍將領?要知道,整個西征大軍之中,領軍的大將也不過十八位,這一下子來了十多個,也就是說有大半之數了,這令他不得打起精神重視起來.

「他們怎麼說?」王啟問.

「那些將領互相商量了一下,請求太尉下令屠城.」戰剛答道,語氣中帶著些不忍.

王啟一愣,看向戰剛,隨後又難以置信的望向身後的隊伍,緩緩的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憤怒:「殺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用來充功?!」

戰剛連忙抱拳說道:「屬下也知此事有違天和,但軍心所向,若強行讓他們聽從您的意思,怕是會出亂子.」

王啟自知戰剛說得有道理,可心中那股子厭倦殺戮之情卻揮之不去,權衡良久,他注視著身後的秦國大軍,緩緩開口說道.

「這些趙國百姓本是無辜,將來也當為我秦國子民,可無奈軍中眾口難調啊.」

「我王啟縱橫沙場二十餘年,想不到卻會在這生涯的最後一刻背上傷天害理的罪名.」

「也罷,本就殺人無數,這筆債無論如何也還不清了.」

他搖著頭望了望天空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煙,前幾日邯鄲城外秦趙兩軍麓戰的情形歷歷在目.隨後他轉過目光定定的望向戰剛.

「那就如他們所願吧.」他道.

戰剛點頭,正要勒馬去隊伍中傳信,王啟又突然叫住了他.

「老幼皆不可殺,若有違者,斬!」王啓的語氣不容置疑.

「喏.」戰剛抱拳應道.

王啟不再看身後,策馬繼續前進,他身後的親衛也緊緊的跟著,趙國王城漸漸出現在他們眼前.

自打戰剛前去傳達了屠城的命令后,王啟便聽見了身後不斷的嘈雜聲.那些領軍大將們分工明序,各自將邯鄲城劃分了區域,各自領著隊伍去各自的地方,士兵們也遵守著長官們劃定的界線,決不越界.

他們挨家挨戶的搜捕著躲藏在暗處的邯鄲百姓,旁人若是見狀,根本不會將這些步伐一致,有條不紊的士兵跟屠城這樣的有傷天和之事情聯繫起來.

與此同時,邯鄲城外的那處山坳之中.

趙國士卒們已經餓了一天,再加上前幾日劇烈的戰鬥,早已精疲力盡.而秦軍竟在這是給他們做了稀粥,雖然吃不飽,但好歹還能填填肚子.

不少趙卒還以為秦軍會善待他們,不由對劫後餘生充滿嚮往.

然而,當他們狼吞虎咽的喝下秦軍送來的稀粥之時,山坳上的秦軍開始收攏包圍圈,將四十萬趙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最里圈的是一排槍兵,他們舉起長槍步步逼近,而圈內的趙卒只能惶恐的往直後退.待所有趙卒都聚在了一塊兒,那排槍兵才停了下來.

最前方的一個趙卒已經嚇得雙腿打顫,忙不迭的跪了下來,涕淚橫流的看向高高在上的秦軍,哭嚎道.

「求你,求求你們!不要殺我!」

一旁的趙卒見狀,立刻想起自己家中的父母妻兒,也連忙跪下身子來放聲哭嚎.

「不要殺我!」

「不要殺我!」

一時間,四十萬趙卒當中求饒之聲此起彼伏,撼山震岳,就連天空也突然變得陰沉下來.

這也昭示了他們的命運.

繳了械的士兵們此刻手無寸鐵,像極了那些憨厚的老百姓.然而秦國士兵對此卻毫不在意,對於他們來說,這些趙卒的頭顱便是讓他們和他們的家人過上更好日子的籌碼.

所以,對於趙卒們的哭喊聲,就算秦軍中有人心生不忍,也只能視而不見.

就在此刻,那排槍兵身後的士兵突然彎弓擎箭,一一瞄準了山坳之中的趙卒.

「放箭!」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隨著領軍大將的一聲令下,利箭離弦,無情的射向絕望的趙卒們.

「噗噗噗---「血肉之軀如何擋得住鋼鐵鍛造的箭矢?隨著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從空中無情的灑下,一撥接著一撥的趙卒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有些趙卒被殺紅了眼,額頭紛紛青筋暴起,沖向包圍圈的外圍,想要逃出去.然而,那道由槍兵組成的人牆就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壁壘,將他們死死的鎖在山坳里.

一有趙卒衝過來,那些槍兵便眉頭都不眨一下,伸出手中的長槍輕輕一刺,神情彷彿就像是刺破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氣泡般,毫不費力,而那些想要逃出的趙卒便隨著倒地不起,渾身抽搐著從嘴裡吐出血沫.

一時間,山坳里充斥著哭喊聲,呵斥聲和詛咒聲,但所有人都知道,沒有誰能在這場浩劫之中活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山坳里的喊叫聲漸漸低了下去.那秦軍將領見狀,便大手一揮,喝道.

「斬首!」

話音剛落,就見那排槍兵與弓箭手紛紛停了下來,從腰上抽出長刀,朝著倒了一片趙卒的山坳里走去.

有些趙卒還沒斷氣,在人堆里痛苦的爬行著.然而秦軍並未因此而心慈手軟,如同砍掉那些已經死去的趙卒的頭顱一樣,秦軍只是抓著那些還活著的趙卒的頭髮,拉起他們的腦袋,像是對待牲畜一般,手起刀落,還冒著熱氣的頭顱便與身子分離,拎在了他們手中.

王啟已經行至趙國王宮宮門,正準備要進去,身後突然傳來的叫喊聲讓他不由側目.

只見一妙齡女子被一群秦國士卒從屋子裡拖了出來,那女子已經嚇得花容失色,衣衫也被扯得破爛不堪.那群士兵約莫有六十餘人,皆不苟言笑的注視著那個女子.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王啟見狀,氣急,一聲暴喝.

「太尉.」就在這時,戰剛也看到了這一幕,不過他的反應雖與王啟大同小異,卻還是嘆了口氣看向王啓,勸道.

「算了吧.」

「算了?」王啟難以置信的看著戰剛.「怎麼如今連你也是這麼一副德行了?!那群禽獸在幹什麼你難道看不見么?」

戰剛有些不樂意了,卻沒有表現出來,仍舊恭敬的說道:「太尉,方才屬下前去傳達您的命令之時,說到不可殺害老幼,然而那群領軍大將仍舊置若罔聞.」

「他們畢竟都是大秦龍起之地的王軍,都是土生土長的剽悍秦人,不是您親手帶出來的太原軍.」

說著,他拍了拍王啟的肩膀,語氣平靜.

「我這就不叫您太尉了,還是像往常一樣喚你一聲大哥吧.」他道.

「這群士兵是秦王親手帶出來的,暴虐成性,正因如此,他們的戰鬥力也是數一數二,比之您麾下的那三十萬太原軍有過之而無不及,再說這軍中秦王的耳目眾多,大哥你雖然現在已位居三公之一,可萬事還是要小心為上,別讓人抓住了把柄.」

戰剛的一陣肺腑之言讓王啟醍醐灌頂,心中再有千般不願,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便不再看那可憐的女子,也不再理會她無助的喊叫聲,調轉馬頭繼續前進.

那女子死命不從,領頭的那個隊官氣急,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刀,直直的捅在了她的心窩上.

「不從?」那隊官忿忿說道:「老子現在看你個賤貨還怎麼不從?」

說著,便扒光了那女人的衣服.

隊官身後的那群等待的士兵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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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破碎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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