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豬圈和肥豬
「你他媽大中午的在外面幹嘛呢?」
「顯得你能耐是吧?」
「睡覺都不讓人安生,你丫是不是誠心的啊?」
大飛一臉鬱悶的坐在床上發泄著自己的怒火,看向張君寶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善。
「行了,大飛,少說兩句,」小馬哥徑直走到桌子旁邊坐了下來,然後扭頭看向張君寶說道:
「你先把槍放回槍櫃,該幹嘛幹嘛。」
「是。」
面對小馬哥的善意解圍,張君寶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對他點了點頭。
把槍放回槍櫃以後,張君寶徑直走到了小馬哥的床邊,開始收拾起內務來。
這是他作為新兵蛋子的工作。
「草,算是服了。」
「真是個廢物。」
大飛罵罵咧咧的從床上站了起來,叼著一根煙徑直走到了桌子旁邊。
「來來來,打牌了,大兵,強哥。」
十三班下午的時間就是睡覺和打牌,似乎沒有別的事情。
老耿還躺在床上呼呼的睡著,張君寶也不敢靠近他的床鋪。
大飛、李兵和強哥三個人圍坐在桌邊鬥地主,小馬哥則是繼續翻看他那本已經卷了邊的武俠小說。
張君寶把每一名老兵的床鋪都收拾完以後,就直接去了廚房。
班裡的老兵們沒有人過問,也沒有人搭理他。
一個人呆在廚房裡,沒有開燈,屋裡顯得有些黑暗,燃燒的爐火帶來一絲光明的同時也帶來一絲暖意。
爐子上放著一個裝滿水的鐵皮壺,那是等會送到宿舍的。
在十三班這個獨立的海島上,通電的範圍也僅僅是提供必要的用電,軍營里那些電熱水器在這裡是看不到的東西。
自己來到部隊到底是幹嘛來了?
在十三班這個鬼地方自己真的能夠堅持兩年嗎?
張君寶的心裡胡亂的想著各種各樣的問題。
體能不好可以練,為什麼當初會被放棄?
軍事訓練可以學,為什麼不給自己機會?
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很委屈,委屈到沒有一個人能夠做自己的聽眾。
他的腦海里突然想到了「不合群」這個詞,難道自己就是那種孤獨的不合群患者?
「嘟嘟」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把胡思亂想的張君寶拉回了現實。
爐火上的水壺已經開了。
「也許自己該找點事情做了,要不然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呆的時間長了,肯定會成精神病。」
滾燙的熱水倒進了暖壺,張君寶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
老兵們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做:小馬哥看小說,強哥看雜誌,大飛習慣性的吵架……,也許他們早就發現了這裡的孤獨與寂寞,所以在自我消遣中打發時間。
孤獨會讓人上癮,寂寞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讓人的神經麻木。
打敗自己的敵人往往是自己和時間,而不是外來地任何東西。
想要在這個孤獨寂寞的王國里努力的生存下去,那就要讓自己的內心強大起來。
宿舍里,老耿還在睡覺,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老傢伙上了年紀的原因。
如果老耿知道張君寶此時的想法,估計能夠從床上竄起來,過來拍死他。
大飛他們三個人還在鬥地主,小馬哥則是趴在桌子上沒精打採的看著小說,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那本書一直都沒有翻過。
「班長,喝點熱水吧。」
張君寶拿著暖壺和小馬哥的水杯走到了桌子邊上,臉上帶著笑呵呵的模樣。
小馬哥僅僅是扭頭看了一眼,就又把視線轉移到了小說上面。
「三瘋,來,給我也來一杯。」
「還有我的。」
大兵和強哥兩個人全都打了聲招呼,張君寶立刻拿著杯子走到了兩個人的身邊,給他們留下了兩杯熱水。
「哼!」
坐在一旁的大飛突然冷哼一聲,似乎看向張君寶的眼神都帶著殺意。
大兵悄悄的捅了捅張君寶的腰,然後擠眉弄眼的看了幾眼大飛。
張君寶立刻拿著大飛的杯子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換來的依舊是一聲冷哼。
無奈的笑笑,張君寶最後給老耿的杯子添了一杯熱水。
「班長,我能不能借你的雜誌看看啊?」
「自己拿吧。」
「謝謝班長。」
得到強哥的同意以後,張君寶從他的抽屜里拿出了兩本《輕兵器》雜誌。
雖然是兩年前的書了,但對於這個貧困而飢荒的十三班來說,也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學習資源。
老兵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打發時間,而張君寶則一個人坐在小馬紮上認真的看起了雜誌。
在十三班這個地方似乎最充足的東西就是時間,這個流逝生命的看不見的玩意在這裡屬於最低層次的消耗品。
也許在老兵們看來,時間這個東西還不如一塊土豆,一塊羊肉。
最少後者能夠讓自己填飽肚子。
而時間,對於十三班來說,在沒有大部隊演習的日子裡,哪怕是做一名植物人一直睡下去都沒有人說什麼。
對於習慣了十三班生活的人來說,這裡就像是一個沒人管理的「豬圈,」裡面養著六隻肥豬,六隻具有自我意識的待宰肥豬。
當夕陽的餘暉出現在那扇老舊的窗戶上方時,張君寶收起了馬扎,把書放回了抽屜。
「班長,我去做飯了。」
「去吧。」
當張君寶的身影消失在宿舍門口的那一剎那,一直躺在床上的老耿翻身坐了起來。
喝完放在自己的床頭的熱水,他的目光轉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一直趴著的小馬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已經坐直了身體,兩個眼睛散發出明亮的光彩。
「一頭笨鳥。」
「一塊榆木疙瘩。」
「這樣的還有救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打牌的三個人也已經停了下來,原本熱鬧的宿舍里變得安靜起來。
煙火忽明忽暗的亮著,照映在大飛黑瘦的臉上,眯起的雙眼很難讓人察覺到他的真實想法。
「再看看吧。」
「那要是不行呢?」
「那就……。」
屋裡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不一會,鬥地主的呼喊聲再次響了起來,小馬哥的小說也終於翻動了兩頁。
前面的都濕透了,再趴著會難受。
廚房裡,張君寶正在「咔嚓咔嚓」的切菜,圓滾滾的土豆不一會就成了土豆絲。
火爐上,一過熱水正在「咕咚咕咚」的冒著氣泡,切好的土豆絲轉眼就扔進了鍋里。
晚飯吃什麼?他也不知道。
廚房裡遍地滾著土豆和洋蔥,沒有一點綠色的生機,麵粉管夠,似乎上級都認準了十三班只能夠吃麵條度日。
「這個該死的鬼地方,吃飯都是一件愁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