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提升，還是毀滅
一方逸避開了司徒的目光。
關於原始社會的知識，大多來自於前世他對人類學的興趣。但在這一世里，離開祖星后的人類直接進入星河時代，祖星的歷史大部分都被遺忘。甚至會給人一種錯覺，以為人類一直就是這個樣子。
洞穴里並不只有方逸剛剛提到的壁畫。
這些獨眼生物在這座洞窟里留下了大量的原始壁畫，雖然畫風簡陋，但線條流暢，充滿動感。在這些繁雜的畫作里，方逸漸漸梳理出獨眼生物發展的時間線。
它們最早生活在地面，靠着捕殺野獸和採集果實為生。
有一天，陰影開始在大地上蔓延，恐怖的野獸橫行無忌。為了生存下去，獨眼生物進入山洞躲避危險。隨着山脈內部的洞穴世界的探索，它們發現了母巢，並將其視為神，不斷向其中做貢獻祭品。洞**的大部分繪畫都與獻祭有關，這個過程一定持續了很長時間。
後來，阿古那蟲族的星艦出現在秘境的上空。
壁畫清晰地記錄下星船從天而降，阿古那甲蟲從星船中走出來，接受它們的膜拜。它們引領阿古那蟲族來到母巢，並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把阿古那蟲族當作神來供奉。
但它們的虔誠並沒有得到好報，阿古那蟲族開始大肆屠殺。
阿古那蟲族沿着一條條粗大傾斜的坑道闖入獨眼族藏身的山洞。一些壁畫記錄了獨眼族人從高空墮入母巢的場景，這應該就是戰舞祭祀結束后，阿古那神殿自動清理祭品殘留的一幕。
一個萌芽中的文明毀滅了。
雖然最後的大屠殺因繪畫者全部遇害而無人記錄，但累累白骨，早已將那一刻的慘烈存留了下來。
等待芬格頓拍下壁畫的時間裏，山洞裏非常安靜。
濃濃的悲涼氣息在山洞裏徘徊不去。
眾人不約而同想起了神廟。如果神廟當年降臨各族祖星時，選擇的不是提升，而是毀滅，那麼面對強大的眾神，沒有一個種族能夠存活下來。
慶幸嗎？
不，他們只覺得無奈，覺得深深的無力。
他們意識到，即使到了今天，即使他們有了光輪，有了戰艦，有了極度發達的社會，但各族的命運依然沒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神廟可以輕易摧毀他們。
你是在別人的恩典中活着，這種牢籠般的感覺讓人感到室息。
「走吧。」司徒招呼大家。
他們默默地離開了這處洞穴，沒有觸碰滅族者的遺物。
地下洞穴結構複雜，但幸運的是，獨眼族開發這些洞穴結構時並沒打算把這裏佈置成迷宮，很多地方都能看見明顯的通道的痕迹，只要他們不偏離獨眼族的生活區，找到出口只是時間問題。再加上他們還有伊西絲這樣對方向和環境極其敏感的高達林女巫，雖然偶爾會走錯路，但稍加調整，就回歸正道了。
他們沿着洞穴結構一直向上，又走了兩個多小時，幾個粗大的管道出現在洞穴的一側，斜斜向上，很有城市下水道的風采。
根據壁畫的描繪，這是阿古那蟲族入侵獨眼族領地的通道。通道並不算陡，上方隱隱有光線和隆隆雷聲透進。
「是江氏谷的雷電！」何軒歡呼。
既然能聽見江氏谷的雷電，那自然是很接近地面了。雖然這些管道不是獨眼族的出口，但這些出口來得更直接。五人一貓爬進坑道，不一會兒，就到了地面上。江氏谷的雷電瀑布在遠處轟鳴，何軒打了一個寒戰，窸窸窣窣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穿的是蘭斯洛特的甲衣。
「嚇死本少了。」他抹了一把冷汗。
離開地下世界，劫後餘生的后怕襲上方逸的心頭。說實話，和戰神愷爾斯那一戰都沒讓他這麼害怕。但話又說回來，也不是不害怕，而是從與愷爾斯交戰到逃離地下的時間間隔太短，以至於沒有時間害怕。在與阿古那甲蟲周旋的那段時間，就像浸泡在死亡中一樣，緩慢，又充滿著絕望。
「呼！」方逸重重地吐了口氣……
「小心！」突然，司徒一聲大喝。
地面震動，幾米遠外一塊灰色的巨石突然站了起來！
不，這就是石頭！
那是一頭長著豬鼻的怪獸，裹着一身厚重的灰色裝甲，尾巴上長著釘子般的棘刺，寬闊的大嘴裏生著兩根彎刀似的雪白獠牙。這牙要是擱在方逸前世，早就被盜獵分子砍了賣錢，但在阿戈洛維秘境，這對大牙在江氏谷可算大名遠揚，被這豬鼻怪陰過的動物不知有多少，都是以為這是塊巨石放鬆了警惕。
這傢伙被幾小時前的龍吟之聲震得趴在土裏扮石頭，這時見到幾人，就像餓了一天的人突然看見了送餐快遞，那叫一個激動。它亢奮咆哮，豬鼻子打着顫，帶着食肉動物嚴重的口氣和口水沫兒一併噴了出來。巨大的前蹄在地上一砸，巨大的身體居然小小地騰空了一下，向著眾人撲來。
方逸手盾展開，劍握胸前，目光緊盯豬鼻怪的身形，只待它靠近，就尋個空隙衝上。何軒和蘭斯洛特二人位置較差，但反應敏捷，都是一個翻滾閃到一旁，回手拔出背在背上的粒子槍，就要射擊。
就在這時，司徒已經衝上。
金色的聖泉靈息彷彿在他身邊爆炸開來，絢麗無比。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他的拳頭已經砸出……
「轟！」
豬鼻怪巨大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個笨重的弧線，背朝下摔進岩石堆。
這傢伙皮糙肉厚，剛一摔下就翻身爬起，一雙核桃大的小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司徒轉了幾圈，突然一轉身，「噗」，放了一個極臭的屁后，跑了。
「無恥啊！」何軒捂住鼻子叫道。
貓已經吐了。
居然還有屁遁這種操作！眾人真是無語之極。
臭屁暴擊之下，五人一貓被熏得落荒而逃。飛奔出數百米后，身上的臭味還沒散盡。大家不禁對豬鼻怪表示深深地鄙視。這貨真是一點格調都沒有。
鄙視完裝甲獸的無恥行徑后，三少年想着司徒剛才那一拳，又是各種景仰和羨慕。
在同輩人中，他們三個無疑都是出類拔萃的高手，獨自對付一頭異獸自保無虞。但是，像司徒這樣一拳就將數噸重的異獸擊飛出去，大家自忖真的做不到。
不愧是武者啊！
只有成為武者，在光輪之力的激發下，聖泉靈息才會爆發出全部的實力。司徒在那一擊下綻放的華麗光焰，正是武者才具有的聖泉靈息。
「看看司徒大叔，再看看你。」何軒批評貓。剛才逃跑時，貓跑得最快。
「本喵是靈藥師好嗎？你懂不懂什麼是靈藥師啊？蠢貨！」芬格頓氣成飛機耳。
說真的，哪個靈藥師沒事兒會去把靈息的提升用在力量上？靈藥師所有的提升都要以煉製靈藥為主，追求的靈念的精準和敏銳，靈息柔和平正，有如徐徐輕風，絕不會以剛猛見長。
「哦？靈藥師爪子有你這麼賤……」何軒準確戳中貓的自尊心。
「我和你拼了！」
一人一貓差一點就打了起來。不過，這兩個傢伙一路鬥嘴，大家早已習慣，權當看不見。
司徒拿出地圖，鋪在地上。
「我們應該在這片區域。」伊西絲回頭看了看雷電，又四下觀察了一番，纖細的手指在地圖上圈了一下。
「翻過這個山坡，能最快趕回主路。」蘭斯洛特取出自己的地圖，對比著說道，「不過，你們倆想在天黑前趕到魔音泉，恐怕很難。」
他看向方逸和何軒。
「你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在黑暗裏過夜。」方逸也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蘭斯洛特苦笑。靈息沒有恢復之前，他和普通人無異，在黑暗裏過夜等於找死。可神紋傳送牌已經碎掉，他就是想放棄試煉也不可能了。
「你有什麼想法？」司徒看向方逸。
「我們去這個位置。」方逸在地圖上指了一處。
「回冰火泉？」伊西絲吃了一驚。方逸所指的位置正好與前進方向相反。從過夜的角度講，冰火泉當然安全，但是，今天回到冰火泉，就意味着方逸三人沒有足夠的時間趕到終點。他們沒有神紋傳送牌，只有到達終點，從終點的傳送陣才能離開秘境。方逸此刻的選擇，無疑是飲鴆止渴。
「不是冰火泉。是冰火泉附近。」方逸糾正她。
「這就是你說的……能到終點的那條路？」司徒想起方逸說過的話。
「沒錯。」
「你能肯定嗎？如果你錯了，你就會白白損失掉這段路程的時間，就再沒有可能在天黑前趕到魔音泉。」
方逸聽得出司徒語氣中的關切之意。他看了看何軒，又看了蘭斯洛特，這才鄭重地開口道：「司徒大叔，我們現在也沒可能啊。我們三人靈息受損，不足以自保，這一路上哪怕只遇見一頭異獸，都有可能把命送掉。那條路是我們唯一的希望。說實話，我沒辦法確定。但有一線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強。」
「我可以護送你們前往魔音泉。」司徒沉聲說道，「有半機甲，有武器，再加上我這個還算過得去的武者，我們有機會在天黑前趕到魔音泉。」
「是啊！我們現在就出發吧。不要再耽誤時間了。」伊西絲焦急地說。
「只是有機會，對嗎？」方逸搖頭，「半機甲的輔助系統不如動力滑板快，路上經不起任何耽擱。就算我們能趕到魔音泉。那明天呢？沒有半機甲，沒有武器，我們在秘境裏活不過半天。可如果我們帶着這些東西走進魔音泉，那你們潛入秘境的事不就徹底暴露了嗎？何況還有貝爾倫和何珏，他們能讓我們活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