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沒腦子的牛角大叔（七）

不周山，人間少有的高聳大山，傳說中這山甚至能連通天地。

此時此刻，不周山的山底洞穴里，一個人面蛇身的老者正擺弄著一堆滿是細密符文的奇怪球形事物，他的動作已有些緩慢，每刻一會兒符文就得停下休息一會兒，這個時候，他剛剛刻完了一段符文，收回右手，他蛇尾一盤，就這麼坐在那望著這滿是符文的球形事物發起了呆。

眼光里，只剩下最後那一小塊空白。

「好久不見」

一個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老者一愣，臉上卻是揚起了笑容。

「好久不見了，仙人」

他轉過身，嘿嘿的笑著。

「我現在該叫你什麼？神農？還是共工？」

佐道依舊一襲白袍，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迹。

「呵呵，那兩個身份都已與我無關，馬上，我的力量就可以全部刻進反應堆里，現在的我就只是姜炎而已，那個什麼都不懂，吃個草都會中毒暈倒的姜炎」

老者笑的臉上的皺紋都皺在一起，那貌似輕鬆的語氣中卻是帶著幾分苦澀。

「仙人，對不起」收起笑容，姜炎望著佐道：「我還是失敗了」

「沒什麼好抱歉的，從伏羲和那黃帝達成協議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敗了」

看著這個垂垂老矣，就連身體也變作了人面蛇身模樣的老者，佐道微微撇開目光，看向姜炎身後的那個圓球。

「是啊，從那個時候就已經敗了」

姜炎搖了搖頭。

「雖然伏羲幫了他們，但我的能力也還是不夠，若是能造出比蚩尤更強的生化人，若是沒有使用伏羲給我基因製造神龍，也許當年也不至於慘敗」

「或許，我就應該拿著女媧給我的基因，好好地自我改造后躲過一生便是，只是風哥他實在是太了解我了，居然以洪水，以萬千子民的性命激我出現……」

「不過現在，我已都不怨了，在這山中的數十年裡，我時常回想起曾經在下水道時候的日子，那個時候風哥和鳳兒都還瘦弱的很，我把他們扛在肩頭，到處跑啊鬧啊，還記得那時候風哥不想我扛著他，還老是綳著個臉，哈哈，還是……」

姜炎，這位快要走到生命盡頭的老者，就這麼絮絮叨叨的講起了過去的故事。

這一次，佐道卻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而是就站在那裡，靜靜地聽著，聽著一個老者這數百年來的故事，聽著那些細小無用的細節。

就像是，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那樣。

那個永遠不會簡練內容，永遠都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講完所有故事的大笨牛。

終於，姜炎也講的累了，竟是就這麼盤在地上睡了過去。

山洞裡，佐道看著姜炎眼角滑下的濁淚微微駐足，右手一晃留下了一疊事物后，便轉身離開了洞穴。

不知過了多久，姜炎才再度醒來。

他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山洞，最後把目光停放在角落的那疊獸皮上，那顯然不是佐道又或是他的筆跡，甚至每張獸皮上都是不一樣的筆跡，唯有那內容是一致的。

姜炎沒有走過去，因為那內容只要看上一眼他便會明了。

「百…草…經」

他笑了，笑的像個孩子，像個傻子。

轉過身，他繼續起最後一段工作。

天上，

兩個男子正對坐而飲，一人人首蛇身，相貌堂堂，赫然是那長相從未變化的伏羲，另一人卻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青年，舉動間帶著傲然的威嚴，顯然是居於高位已久之人。

「這酒菜如何，可比得上你地面的帝王之飲」

伏羲舉起一杯酒，似笑非笑的說道

「自然是遠遠超過」那青年滿飲一杯，又放下酒杯說道：「不過這地上也有地上的好處，玩弄那些凡人時還是挺有趣的，若不是我降臨的身體越來越承受不了我的力量，還真願意再多玩上幾年了」

「以後還有機會，說起來，你也要回去你的位面了嗎？」

伏羲道。

「是啊，多虧了伏羲兄，這裡已算是平定了」

「我也要多謝你了，如今人心信仰皆是向我，等你走了之後，我也可以輕鬆輕鬆，下凡去玩樂一番」

「哈哈，那可是要好好玩玩，說起來你那嬌妻女媧了？怎麼最近總見不到她？」

「她？她比較怕生，還是喜歡自己獨處，不說那女人了，來來來，喝酒！」

伏羲臉上閃過一絲異色，繼續和那青年推杯換盞的豪飲起來。

此時此刻，在那天上的另一處幽暗之所。

「你…仙人？」

形容憔悴的女媧看著眼前的白袍男子，叫出了和姜炎一般的稱呼，此刻的她雖然相貌依舊年輕，但卻再也沒有了當年在天樹上時的天真爛漫，那毫無光彩的眸子就如同一個人偶。

一個黑色的鎖鏈綁著她的脖子，將她如同寵物狗一般的束縛在這個幽暗的房間里，甚至連遮體的衣物都未給她。

「我是來殺你的」

佐道的面容隱沒在陰影里。

「炎哥呢？他是不是還活著！？」

完全沒在意佐道的話語，唯有提到那兩個字的時候，她的眼中才有了幾分光彩。

「他在準備滅世，很快，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佐道頓了下回道。

「是嗎？太好了……太好了……」

女媧笑著，像是個神智失常的瘋子。

幾小時后，當伏羲憤怒的吼聲從天上傳來時，佐道已身在極東之地的那處山洞，與其說是山洞，倒不如說是一個地下人體實驗室，一個個房間被開闢出來，放置著各種各樣的實驗材料。

人類的，野獸的，也有一些亂七八糟混合在一起的。

佐道，卻是站在最中心的那個房間內。

在他的面前，是一個黑色的大鼎，鼎的周邊連接著各種各樣亮著符文光彩的儀器，在那大鼎之中，一個光團正扭曲著，在符文的光亮下，漸漸褪去了表面的些許污濁，露出在那其中的，屬於女媧的那張面孔。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張面孔也變得越來越模糊，可若是看的細了，卻又好似能在其中看到所有人的面容一般。

無面，也是千面。

光團，漸漸縮小成伸手可握的光球

佐道的動作頓了下，他扭頭看向西方，那是不周山所在之處。

「轟隆！！」

即使遠在大陸的另一端，依舊能聽到那巨大的轟鳴聲，感受到地面劇烈的顫抖。

轉過身，他撈起了那個光球，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