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末法何處覓長生？
龍城是一個偏遠山區的小縣城，經濟乏善可陳，生活節奏也比大城市要慢得多。
所以在世人眼裏，這類小縣城總有一些相同的特質，比如安靜，悠閑，沒有那麼多你死我活的爭鬥。
在逃離北上廣這類說辭喧囂日上的時候，這類小縣城也彷彿被賦予了更多的標籤，什麼宜居啊，慢節奏生活啊……
其實生活這玩意兒擱哪都一樣，都是為了生存奔波勞碌，誰能比誰悠閑？有錢的悠閑才叫悠閑，沒錢的悠閑，那叫二流子。
米長生不是有錢人，也不是二流子，他只是一個勤快的搬磚工。這會他正挑着擔子從山路上下來，到了山腳再拐上一條泥路上。
如果山門算是正面，這兒就是側面，只有本地人知道。每天清晨，小販們就騎着車到這山腳下，然後挑着東西上山，黃昏才下來，生活不易。
米長生的家就在這山腳下，對於二十多年沒離開過霍山，最遠也只到過龍城的米長生而言，一草一木都早已爛熟於心，閉着眼睛也不會走錯。
他的家是一座老舊的瓦房，正中間是客廳連着後面的廚房，左右廂房則是卧室，前面的院子裏堆放着雜務，邊角則是廁所，屋檐下用泥盆栽種著的幾盆蔥算是家裏唯一亮眼的綠植了。
今天回來得有些晚了，米長生進了堂屋將東西放下，就着涼白開吃了幾顆茶葉蛋就算是晚飯了。
這玩意兒不耐放，賣不完就權當自產自銷了，一個人生活也沒那麼多講究。
早年間爺爺還沒去世的時候經常跟米長生念叨：我們祖上也是闊過的，太乙岩上的青華觀就是咱們家的產業。
米長生是孤兒，從小就被爺爺收養相依為命，爺爺去世時他才高中畢業，靠着鄉親們幫襯將爺爺入葬以後就沒離開過家鄉，就在這霍山腳下做起了小商販來。
米長生，覓長生，末法何處覓長生？
思緒飄飛間，米長生收拾洗漱完畢，摸出賬本開始記起帳來。
隨着學生放暑假，各大旅遊景點都開始升溫，連霍山這小景點的遊客也開始多了起來。
最近生意還算不錯，每天純利潤大概有一百出頭，粗略算起來一個月差不多能有三千塊收入。
到了旅遊旺季還能再翻一番，差不多一個月能有個六千多塊錢，便是在大城市這收入也算是比較可觀的了。
「總算是把欠鄉親們的錢還清了，這樣我也可以安心去做那件事了！」
翻著賬本，米長生嘀嘀咕咕地盤算著，眉心有着幾分舒暢，期待中又帶着一絲恐懼，對未知的恐懼：畢竟他要做的事，那可是包括他爺爺在內的幾十代人都沒能做到的事！
雖說從小耳濡目染，但是真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他還真有幾分葉公好龍的感覺。
如果他成功了，可以說是從此改變世界，對此米長生還真有些惶恐，畢竟他只是一個在社會最底層掙扎求生的小販而已。
其實說起來，米長生算是十里八鄉勵志的代表人物了，從小父母雙亡的留守兒童，被爺爺收養之後就一直跟着爺爺相依為命。
高中畢業之後爺爺便患了重病，沒多做考慮，米長生便扔下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輟學回家照顧爺爺。
不過很可惜，沒多久爺爺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屁股債務和這座舊瓦房。
舊債未清，生性孝順的米長生為了爺爺的喪葬費又欠下了一大筆不斐的新債務。
也多虧爺爺生前是十里八鄉有名的能耐人，聲望不低，在鄉親們的幫襯下米長生這半大孩子總算沒有讓爺爺蒙羞，不說風光大葬也算是入土為安。
送走了爺爺，米長生就面臨一個尷尬的選擇：繼續上學，不僅學費沒着落，還欠著一屁股債務呢。
不上學，一個高中畢業生，要學歷沒學歷，要技術沒技術，又沒出過遠門，搞不好出門就成為流落街頭的盲流了。
而且遠走他鄉，他也怕鄉親們背後嘀咕他是不是欠債不還跑了，爺爺一輩子要強，米長生不想他到了下面還要面臨非議。
思來想去，米長生一咬牙，乾脆上山做起了小販來，成本低廉，還有地方保護，就是要吃苦。
吃苦不怕，挺著，憑着一股子蠻勁，米長生硬是掙扎著挺了下來，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還還清了所有債務。
…………
盤算了一下家底，米長生便又掏出他那三星星牌國產神機刷起了段子來，這也是他偏居在這窮鄉僻壤為數不多的消遣了，既是消遣，也是切磋。
剛剛打開段子，就看到有個新帖子被刷新出來，點開一看：
「由於長時間沒有談過女朋友，家裏親戚竟然懷疑我是同性戀，我該怎麼辦？」
米長生嘴角微翹，抱着國產神機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操作：多跟他們走動就好了，他們看到你就會明白，你沒有女朋友不是性取向的問題，只是因為你長得丑！
紮鐵了，老心。
常年混跡段子的米長生不大不小也是個名人了，一手毒雞湯那是「聲名鵲起」，很快他的回復就被頂到了前列，堪稱神評。
隨手給自己點了個贊，米長生心情頓時愉悅起來了，幫助失足青年們輔導心理，可是他最愛好也是最擅長的事兒。
…………
「嗡嗡嗡」
沒一會，國產神機便一陣震動，米長生一看：已經九點了。
收起國產神機，米長生到廚房打了一盆水，將修長白皙的手指浸入水中，仔細地清洗著每一寸肌膚，看着不像是洗手，反倒像是在進行什麼虔誠的儀式。
凈手之後，他才推開左邊廂房的大門。
燈光亮起，彷彿照亮了新的世界，空曠的房間內乾淨，整潔，木製的地板噌亮平滑，沒有半點毛刺，臟污。
正對門的牆壁上掛着一副字：道法自然，龍飛鳳舞的草書力道十足，透出紙背。
靠着牆根的地方則是一塊蒲團，通體紫色的通心草編製而成的蒲團散發着自然的馨香，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這便是米長生的修鍊靜室，雖然末法時代，仙道無憑，但是米長生自他爺爺往上數十代人，從未放棄過修鍊，米長生自然也不例外。
一踏入這修鍊靜室，米長生的精氣神便完全不一樣了，端坐在蒲團上，沉靜，專註！
道祖有云：道之為物，惟恍為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其中恍惚二字，說的就是修鍊的狀態，一言蔽之為：靜。
入靜，便為入道的根基！
在世俗的社會中，每個人難免不為各種煩惱、貪嗔、色慾所累，為七情六慾所苦，這是無法避免的雜念。
平常生活中不覺得，而一旦坐下來閉上眼睛時，雜念就像奔騰的野馬難以架馭。
而入靜就是運用意志的力量，不斷地排除雜念，最終馴服這匹野馬。
米長生修習多年，也方才剛剛踏入這個門檻，煉成一門《隨息法》。
所謂的《隨息法》也叫呼吸入靜法，講究的是意念集中在呼吸上，隨呼吸上下出入，以達到一念代萬念的方法。
這《隨息法》雖然是最基礎的入靜之法，在這浮躁的社會，能夠煉成這一法門的也是鳳毛麟角。
《隨息法》大成之後，便可以逐漸步入深層次的入靜之中，去感應冥冥中那虛無縹緲的清靈之氣，也就是俗稱的靈氣，踏入修鍊之門。
不過然並卵，末法時代根本沒有什麼靈氣可言，所謂的修鍊不過是強身健體罷了。
修鍊的一切基礎都來源於靈氣，按照米長生這一脈的記載：修鍊的第一步便是「啟靈」。
修鍊者從定境之中感應到虛無縹緲的靈氣，通過觀想，食氣等法門將靈氣牽引入體內，這個過程便是「啟靈」。
靈氣入體之後，若是有修鍊的根骨，便可將一絲靈氣存留在體內，與精氣神相合，化作自身修鍊的根基：真氣！
煉成真氣之後便是通過搬運周天，一點點地溫養壯大這一縷真氣，這個過程被喚作：養氣！
如果沒有根骨，身體便不能存留住那一絲靈氣，自然也就無法「啟靈」，更別說踏入修鍊之門了。
這還不是最慘的，若是沒有根骨又想強留靈氣在體內，引起靈氣暴動，輕則大病一場，重則靈台失守，神魂泯滅，成為活死人，現代醫學稱之為：植物人！
所以說俗話說得好：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滅！
…………
「成與不成，就看這一次了！」米長生並未像往常一般進入修鍊狀態，反而猶豫了許久方才下定決心。
「咔！」米長生從懷裏掏出一個用紅繩掛在胸前的水晶葫蘆，一咬牙便將葫蘆嘴折斷，一股馨香頓時瀰漫開口，甜香中帶着一絲酒味，光聞一聞便有一種熏熏然的感覺。
金黃的琥珀色液體粘稠得近乎固體，在拇指大小的精緻葫蘆中滾動着，色澤溫潤。
「刷！」
拈著小葫蘆，米長生一仰頭便將這琥珀色的粘稠液體盡數倒入喉嚨之中，一飲而盡！
只感覺一線冰涼的氣息瞬間順着喉嚨滲入五臟六腑，繼而散入周身百骸，彷彿不需要任何消化的過程一般。
「轟！」
下一個瞬間，這股冰涼便驟然爆炸開來，化作一股股熱氣蒸騰著周身百骸，滋潤着周天經絡，甚至全身的細胞都感覺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暢！
「不愧是百年蛇王酒！」米長生只來得及動一個念頭，便沉浸在這無邊的快感之中，似乎早已忘記一切，連思維都停止了。
可偏偏他腦海中卻又一點意識不滅，散發着絲絲的涼意，讓他始終保持着一絲清明，在如潮的熱浪中飄搖著，彷彿茫茫滄海之中搖搖欲墜的一葉扁舟，頑固，偏執！
滾滾的熱浪一波接一波不斷地沖刷著米長生的周身百骸，彷彿在跟那一絲涼意較勁，試圖將他拉入無知無覺的死寂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股熱潮方才逐漸消退，驟然化作一道清涼的氣息周身遊走，最終定格在米長生臍下三寸之處，也就是俗稱的丹田氣海之中。
如果他能內視，定然能發現自己丹田之中盤繞着一道白氣，朦朦朧朧，絲絲縷縷，氤氳成霧狀。
「呼……原來這便是啟靈，這便是修鍊之門！」
良久之後，米長生才睜開雙眼，一口氣吐出如白箭一般，筆直地衝出三尺之外方才消散，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此刻，米長生感覺自己狀態從未如此好過：頭腦清明，精神飽滿，渾身上下充滿了精力，便是來上十個小妹，米長生感覺自己也能輕鬆馴服，妥妥的國足前鋒的水準。
原本就好得能夠輕鬆在十米外偷窺妹子洗澡的視力更是翻了個倍，連燈光下翻飛的灰塵都看得清清楚楚，牆根上暗搓搓地等着他入睡好親吻他的蚊子也瞞不過他的雙眼。
彷彿是一千六百度的大近視突然恢復了正常視力一般，又彷彿是籠罩在眼前朦朦朧朧的紗布被掀開，一切都那麼地清晰，明了。
看了十幾年，早就爛熟於心的修鍊靜室在米長生的眼中都覺得無比的新鮮，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新體位……呸，是新鮮視角！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種感覺的話，那就是真實！
昔日看山就是山，現在看山不是山！
這種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感覺讓米長生心裏無端生起一種喜悅的情緒，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都在慶祝新生。
世人都道長生好，功名利祿忘不了，其實跟修鍊之中的美妙比起來，功名利祿算個屁啊！
米長生心中莫名感嘆：便是絕色美女，傾國傾城，也無非是一秒鐘的享受而已，隨着一哆嗦，什麼傾國傾城，紅粉骷髏都變得索然無味了。
而修鍊本身這吸食天地靈氣的過程，便好比超長待機的極樂妙境，還是沒有賢者時間的那種，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
「咔擦！」
還來不及仔細體驗這啟靈境界的美妙，米長生只聽得一聲脆響，然後便眉心一痛，再次兩眼一黑，陷入昏迷之中。
失去意識之前，米長生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麻麥皮，怎麼又暈了，能不能有點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