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催眠

第417章 催眠

要在平時、在別的事上被段舞說「中邪」,楚樂一少不得要與她半真半假地爭吵一番,可是這一次,楚樂一卻獃獃地點了點頭:「是啊,我們中邪了。」

青二十七深以為然。

她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個路人,有幸見證了當世人傑的輝煌,卻不想事情竟會是如此……荒謬。

她又想,這個怪圈既然由她創造,也可以被她所毀——她原先對回不回那個時空無所謂,可這時候,卻有種不可抑制的熱望!

她很想知道如果自己毀掉她所寫的《遺事錄》,這個世界、那個世界,會有所改變嗎?

真是另一個悖論!

青二十七伸出手,去接楚樂一手中的《遺事錄》,但還未得及接過,楚樂一像是感知到她的想法一樣,竟不敢放手,反把那些竹條往懷中摟了摟。

「你不要想着毀掉它!」他說。

青二十七苦笑:「原來你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楚樂一卻很嚴肅:「蛔蟲也好,神龍亦罷。你若毀掉它,我與你,也許會因為這環形怪圈中斷了而失去相遇的機會!……你記得白天天說過的話么?」

青二十七想也不想便說:「情人易得,無話不說、在最難過時能借肩膀靠着一哭的朋友卻難得!」

楚樂一嘆道:「看來我們都是對方肚子裏的蛔蟲!」

段舞忍不住說:「兩條蛔蟲在我前面扭呀扭的,好可怕!」

青二十七與楚樂一都被她逗笑了,可那笑容一閃即逝。

接下來呢?

他們該何去何從?

我想去看看那個世界!我想去看看我寫的《遺事錄》在三千年後成了什麼樣子!——這句話,青二十七沒有說出口,但楚樂一一定明白。

他點了點青二十七的腦袋,很是擔心。

想要回去,必然就要找出時空通道。

他們都是坐時空機來的,唯有青二十七,是誤入了某個通道而來的。

這通道在哪?

而如果「回去」,恐怕繞不開那不死神果。

畢再遇要青二十七答應的事,青二十七雖沒有給他確切的答覆,卻還是一路尋來了。

不死之果……不曉得選擇了繞山的暮成雪是否已經繞過石山,如果要追上她,只能走秘道。

而秘道——走秘道的夜已經順利通過秘道,取得神果了么?

青二十七低垂了眼,半晌抬頭問:「段仙姑,你那半仙的本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一直被當空氣的段舞立即興奮起來:「你居然懷疑我的本事?」

青二十七:「我正經問你,你就正經回答。」

段舞大聲說道:「當然是真的。」

青二十七問再問:「好。那你,你會祝由術么?」

解語軒在亮出底牌、與汗青盟一較長短之前,一直是以暮成雪的祝禱術聞名的。

深知內幕的青二十七自然清楚暮成雪的祝禱術之所以神奇的原因,但這並不妨礙暮成雪亦會用看起來像巫術的手法迷惑上門求助的人。

所謂的祝禱術,或說是祝由術,在青二十七來的那個時空裏有與它類似的精神控制術,叫「催眠術」。

巫術往往使使人出現看見神仙鬼怪的幻覺,而精通催眠術的人則能用言語或另外一些手法,讓受術者進入精神放鬆、不設防的狀態,從而引導受術者釋放緊閉的心門,並治療精神上的創傷。

兩者雖側重不同,但是原理和手法相通。

青二十七現在想要把頭腦中冰凍的結界釋放出來,首先是要段舞有這能耐,二是,施術的效果好壞,還取決於她對段舞的信任程度。

像青二十七這樣緊緊包裹自己的人,幾乎沒有可能對她不相信的人敞開心門。

段舞能讓她相信么?

不,這世界上青二十七唯一能夠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只有楚樂一。

楚樂一抱了抱青二十七,又抱了抱段舞:「告訴我,你在懷疑她什麼。你,又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他問得直接,青二十七與段舞飛快地對視一眼又轉開去。

「就算為了我,你們也暫時假裝彼此信任一下嘛!來來來,一隻兔腿解恩仇!」楚樂一說罷,往青二十七與段舞手中一人塞了一隻烤兔腿。

「那好,我問你,到底是誰讓你來殺我的?」青二十七直接提問。

段舞還沒回答,楚樂一早跳了起來:「你要殺青二十七?什麼時候的事?你搞什麼東東?!」

段舞畏懼地往後縮了縮。

青二十七笑笑:「她說把我當成情敵了。我不太相信。」

楚樂一氣極,拳頭往段舞門面上揮了一揮,段舞可憐兮兮地說:「我真這麼想的……你們,怎麼可以這麼要好!」

楚樂一又揮起了拳。

段舞忙道:「我,一半一半……若不是因為你,我,我真的會殺了她。當然……那個,就算我想殺她,也要我能殺得了她嘛!我又打不過她!」

段舞為什麼要殺青二十七?

她說:「你們莫要忘了,我姓段。」

姓段?

是了。大理國的國姓是「段」。

青二十七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段家王朝的地盤。

楚樂一冷笑道:「你別告訴你還是個公主或是郡主之類的。」

「我倒想我是。」段舞恨恨地道,「算了……說就說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讓我殺她的人你們都認識,是石飛白。」

段舞的僱主是石飛白?!

石飛白等人來自大理南詔腹地,在被幾乎滅族前,他們是大理的國教。他們與段舞因此有聯繫。

青二十七有點想不通石飛白為何要殺自己。

因她曾經是汗青盟筆錄人?

或是他知曉了她的辛秘和來歷,怕她的存在影響到他們的復仇大業?

不……石飛白早已入滇,他要報復的是汗青盟;如果暮成雪想染指神果,他也有理由對她不利。

可要說針對青二十七,完全沒有必要。

雖然想不通,但在此時此刻,青二十七選擇了相信。

就算是騙自己,她也必須暫時信任段舞。

於是她點點頭說:「原來是石飛白。他們的確有理由想置我於死地。」

「不過我確實不知他們為何要殺你,我就是拿錢辦事。可是一想,若我真殺了你,後果……」段舞說着,小心地看了楚樂一一眼。

她的這句話,青二十七相信是真的。

她現在倒覺得挺坦然的:無論是誰要殺她,遲早還會再來殺她一次、兩次、三次,直到她真的沒命。

而她只要等著就是了。已經等了這麼久,若殺她的人還不來,她反而會失望。

楚樂一明白青二十七所做的決定,他能做的就是幫助她:「段小舞,接下來我要和你說的事,你不要大驚小怪。」

如果青二十七要接受段舞的催眠術,有些事段舞必須先知道。

但是,那些事如此驚世駭俗,段舞能接受嗎?怕是正常人都會生出驚懼、乃至除之後快之心吧?!

如果段舞因此而生出異心,只要她先假裝接受,然後在施術之時做些手腳——就算是青二十七因為受術時精神發生錯亂,楚樂一想必也不能怪她吧?

段舞,就相當於一把出了一半鞘的刀!

他們真的要行險嗎?

但是楚樂一沒有再遲疑,他用最簡潔的語言,說清楚了他和青二十七的來歷與過往。

他緩緩的語調震驚了段舞,卻安撫了青二十七。

青二十七漸漸明白,楚樂一是藉著這個機會讓段舞對他有更深刻的了解;同時也是讓段舞不至於對自己不利。

所愛的人對你說出他的秘密,有什麼比這更暖心暖意?

段舞亦明白,這是楚樂一真正接納她的開始;她知道應該怎麼辦。

開禧三年二月初三的晚上,段舞第一次對青二十七施術。

這一次施術不太成功,青二十七的意識對段舞的催眠產生出強烈的反抗之心。

施術之時,段舞在青二十七面前雙指捏個劍訣,念出一大段咒語」

「有滅有生,有生有滅。精神潛在,先教安息。不息不安.不安不息。

「即息即安,即安即息。息息相關.安安而一。安之息之。通微徹極。

「即說咒曰,安息之咒,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

青二十七覺得挺好笑,雖然她如段舞所願進入了深睡眠狀態,但她對段舞說的話、段舞的動靜一清二楚。

青二十七很無奈,因為她是個連做夢時都能在夢中分析自己為何會做那樣的夢的人。

而段舞也確實有一套,在將青二十七喚出催眠狀態的末尾,她追加了暗示:「下一次,可要聽我的話,好好睡哦!」

開禧三年二月初四,青二十七第二次受術。

白天時,段舞和楚樂一嘰嘰咕咕了很久,青二十七猜他向她介紹了一些他們那個時空的催眠術手法。

整個下午,段舞一直靜坐冥想。

青二十七和楚樂一不敢打擾,站得遠遠地聊天。

楚樂一問:「你挂念暮成雪么?」

青二十七道:「挺挂念的。石飛白縱然再愛戀她,若與族人利益衝突,你讓他如何選?」

楚樂一:「說不定她已經死了。」

「不會。」青二十七笑笑,「她不會這麼輕易死。」

楚樂一「呸」她:「你大預言家啊?了不起啊。你說她不會死她就不會死?」

青二十七:「你這是盼着她死?」

楚樂一:「呸呸呸!在你眼裏,我就這麼狼子野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也擔心她嘛。」青二十七盯住黑沉沉的石山群,輕輕地說,「你信我。我不會亂說的,她,不可能這麼輕易死。」

楚樂一揮揮手:「承你吉言!你倆心心相印,心靈相通,互有所感。行了吧!」

暮成雪……青二十七心裏微顫。

夜幕降臨。他們回到離石山最近的小村落。

因為擔心催眠施術如前般遭到失敗,他們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找了戶人家借宿。

段舞在房間里點起幾根燭火,讓青二十七平躺下來。

她的目光平穩而堅毅,這是青二十七未見過的段舞,有點陌生。

她想要怎麼做?

燭火靠近,青二十七被那光逼得眯住了眼,只聽得段舞問道:「很亮?我滅掉它,你就不會再覺得亮了。」說着,果然將那燭火挪開。

青二十七不明白段舞要做什麼,她盯住帳子上的陰影。

然後她看見段舞的臉在眼前,溫柔極了;她的手輕輕撫在她的額頭,亦是輕柔之極。

她聽見段舞柔聲說道:「想睡的話就睡吧。我陪在你身邊。好不好?什麼都別想,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段舞的指腹柔且暖,一點一點地從青二十七額頭按壓往下,她輕輕地數數:「一、二、三、四……與我一起數……」

是精神緊張得太久么?青二十七在段舞的引導之下昏昏入睡。

四周……好黑……青二十七彷彿飄在黑暗的中央,沒有支撐之物,她浮在那裏,浮在虛空。

她聽見一首歌,那是媽媽唱的歌。

一道光從遠處過來,就像剛才的燭火,刺得她無法睜眼。

突然,燭火從一個小點綻放出陽光般的光芒,青二十七在一瞬間被拋入了極亮。

她看不清,什麼都看不清。

「你今年幾歲了?」什麼人在慘白的虛空裏問道。

青二十七搖搖頭,她想要說話,可是為什麼說不出話?

她的額頭沁出汗,她想要從夢境中醒來。

神示般的聲音安慰了她:「你十八?不,十七,十六,十五,十四……恩,原來你今年三歲了。三歲的小朋友,你會唱什麼歌?」

不由自主地,青二十七哼起媽媽常常唱的那首歌。

「午夜無伴守燈下,春風對面吹。

十七八歲未出嫁,見着少年家。

果然標緻面肉白,誰家人子弟。

想要問伊驚歹勢,心裏彈琵琶。」

…………

極亮的虛空裏,那神示般的聲音繼續說話:「很好聽,你唱得很好聽。媽媽在身邊么?」

媽媽?!

虛空結界如地震一般強烈地晃動。

青二十七看見一頭白額猛虎關在籠中,不停地衝擊牢籠;耳邊卻是紛亂的槍聲、慘叫聲、腳步聲。

我在哪裏?我這是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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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門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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