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8 孤子堪憐悟徹俠為何物 百姓何辜豈忍負卻蒼生

0038 孤子堪憐悟徹俠為何物 百姓何辜豈忍負卻蒼生

小凌統恨不恨禰爺?當然恨。對這位他心目中的禍首,他的恨意甚至還超過對兇手甘寧。

凌統為什麼恨禰爺?一曲《小人令》,毀了他偶像孫堅的一身光環,讓江東大好形勢戛然而止。又帶著劉備的兵馬兵凌江東,使甘寧射死了他父親凌統。

但是!在凌統心目中,甚至孫氏集團大多數人的心目中,禰爺不僅可恨,更加可怕。

可怕到信口一隻曲子,就將孫氏父子兩代積贊的威名毀於一旦!

與這份破壞力相比,甘興霸力戰三雄的非凡武力,倒不算什麼了。畢竟,他對戰的三人都是年輕小將,武藝不算大成,你換了太史慈來一樣扛得住這三人。

但是此刻,可恨而可怕的大魔頭,忽然對自己口吐「請教」二字時……

小朋友的內心,很不矜持的沸騰了。

「太史叔叔真厲害啊,平時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禰魔頭都忍不住要請教!」凌統不僅暗自道。

在《小人令》傳開后,老實說,就連凌統都沒辦法像以前一樣佩服孫策了。而眾所周知,一個十歲的男孩子很難讓自己沒有崇拜的對象,於是在他自己也未察覺的情況下,這份感情悄悄轉移到了江東第一戰將太史慈的身上。

凌統恨不得立刻告訴這個傢伙自己的答案,但是一張口……他發現自己卡殼了。

是啊,為什麼要立不世之功名?

凌統張了張口,忽然看見禰爺不屑的眼神,頓時怒了:「當然……當然是因為……因為要光耀門楣、封妻蔭子!」

「哦——」禰爺長長的哦了一身,神情更是不屑:「就為了你想光耀門楣、封妻蔭子,你就要提三尺劍,殺很多人?你可知道,那些被殺的人,他們也有妻子親人的。」

凌統又張了張口,這次徹底被問住了。

甘寧忽然插口道:「老禰,其實這孩子說的也不錯,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

禰爺揮揮手:「行了,別說了,讓我來告訴你,大丈夫為什麼立不世之功名!」

甘寧、凌統,一眾軍卒,都露出洗耳傾聽之色。

「我輩立不世之功名,只為開萬世之太平!」

一個字一個字,清晰而堅定的,從禰爺最終說出。

甘寧面露肅然,凌統不明覺厲。

「你說,你爹死了,甘寧是兇手,我是罪魁禍首。」禰爺望向凌統,眼神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慈悲。「自黃巾起義以來,天下刀兵四起,董卓禍亂,諸侯混戰,中原大地十室九空,白骨遍野,雞犬難留,多少孩子沒了爹娘!小凌統,你說說,兇手是誰?禍首是誰?」

凌統抿抿嘴唇,眼中全是茫然。這個問題別說他,二十一世紀的十歲孩子也答不出來。

「兇手是誰?禍首是誰?」甘寧目露思考之色,喃喃道。

眾軍士面面相覷,眼神中都是茫然與困惑。

現場沉默了片刻。

禰爺一一掃視眾人,口中緩緩道:「禰某不才,倒是有個計較:為富不仁者是兇手,為官不修者曰兇手,天下殘民以自肥者,皆為兇手、禍魁!」

「若是萬民安居,口中有食,天寒有衣,刀兵何起?若是世道太平,」禰爺伸出只手,憐惜的撫了撫凌統的頭髮:「你父親又怎麼會在戰陣之上,死於我等手中?」

凌統一甩頭,避開了禰爺的手。

禰爺也不在意,苦笑一聲:「呵,我等兩軍交戰各為其主,不殺你爹,你爹就要殺我們,你覺得你爹不該死,難道我們就該死嗎?」

「天地如爐,我輩如蟻,各自爭生而已。」

凌統咽了口口水,忽然想到昔日死在凌操鐵棍之下的許多人來。那時只覺得他們與自己父親為敵,死了活該,現在卻想到,他們難道就沒有父母妻兒,為他們的死而痛苦不堪嗎?

禰爺忽然有些意興闌珊的搖搖頭,緩緩道:「我本非這世間人,陰差陽錯走此一遭,憑禰某的本事,就算狼煙四起,想過點安生日子總不會太難。可是……」

禰爺吐出一口長氣:「草原異族,虎視華夏已非一日,若是任這天下被打個稀巴爛,他日胡人南來,我們的精兵良將都死在自己人手上,卻拿什麼去抵禦胡人的刀鋒?」

這本是禰爺內心深處最大的擔憂,今天被這來尋仇的十歲孩子挑動了心腸,竟不由自主的吐露而出:「因此禰某思量,當擇一良主,以畢生本事,儘快的完成一統,還天下一個太平,為華夏留幾分元氣。」

「可是群雄之中,孫策跋扈,袁紹驕橫,曹操奸詐,其餘劉表劉璋張魯馬騰等輩,更是碌碌之流。只有劉備劉玄德,心智堅忍,更難得的是宅心仁厚,值得我傾力相扶。可惜玄德公雖有雄才,卻一直時運不濟,未得立足之土。這江東基業……」他看了眼凌統,笑著道:「與其給那六不霸王糟蹋,還不如給了玄德公!」

「小凌統,你說,我做錯了嗎?」

凌統吶吶難言,禰爺說的雖然質樸,卻都是直指天理人心的大道理,他一個孩子能說出什麼錯來?只是,只是,不共戴天的父仇又怎麼可能就此放下!

凌統漲紅了臉,握緊了拳頭,低頭不語。

甘寧忽然插口道:「小子,我知你心思!沒錯,為人子女者,天大的道理也大不過爹生娘養的恩情,不共戴天之仇,若不報之,枉為男兒!」

甘寧幾句話說的擲地有聲,凌統雙眼頓時大亮,忍不住有些感激的望著甘寧。

甘寧笑了一聲,又道:「只是你小小年紀,報仇尚且不易,就別給自己找麻煩,弄什麼兇手又是禍首的,老禰剛才說的都是至理,大家各為其主,你爹吃了這口軍飯,自當在沙場拋頭灑血,哪有什麼禍首?非要怨,你就怨這世道吧。禍首二字,再也休提,至於兇手嘛……」

凌統雙拳捏的更緊,要聽他接下來怎麼說。

甘寧臉上露出一種自信又驕傲的神氣:「當然是老甘我了!你若要報仇,甘某一手接下便是。甘某還可以答應你:絕不以人多相欺,任你什麼時候來找我,甘某也一個人接下,與你單打獨鬥,分個生死便是。」

「好!」凌統尖叫一聲,四下去找他的棍子。

甘寧將他輕輕一拉,搖頭笑道:「你現在就要打?你這是報仇還是找死?」將凌統輕輕一推,凌統立刻跌出五六步去。「回去吧,拜名師、訪高友,學成了武藝,真正長成一條好漢,再來找我報仇便是。」

凌統愣了一會,緩緩拾起自己的棍子:「那……那我就學成武藝,再來找你!你……你可不要提前死了。」

甘寧哈哈大笑,意態雄豪,也不說話,只揮了揮手。

眾人一直看凌統走的遠了,甘寧才嘿的笑了一聲,嘀咕道:「小狼崽子。」

禰爺拍了拍他的肩膀,甘寧一回頭,只見禰爺的大拇指翹了起來:「甘爺,孤子堪憐,果然俠客風範,不枉勞資一曲錦帆令替你揚名。」

甘寧道:「不過是懶得去殺他個孩子罷了,跟你這等開口閉口家國天下的還是不能比。」

禰爺正色道:「儒為骨本,道為皮相,任意洒脫而不是堅持操守,乃為俠。我說的這個俠字,可不單單是遊俠兒那麼簡單。」

難得被禰爺捧了一把的甘寧,眼裡不禁泛起喜悅之色,但嘴上並不多語,笑著搖搖頭,翻身上馬,自去前方喝令隊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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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三國打嘴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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