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沉默彌散

許未央看着地面上，師姐和師兄一同變成了這麼可笑的生物時，很快恢復冷漠。

她把黑色長發撥到肩后，用淡然的語氣說，「神崎先生，這兩個人我帶走了。」

未央是夏寒的同班同學，一副清秀的小臉讓人看了就會精神煥發，成績也名列前茅，更是申外附中的文學部副部長。雖然她初三和高一有過兩段戀情，但總是很快就分手，因為她實在不太會說話。譬如就像這樣，一句廢話也不多說直入主題。

只知道師父和宗一郎有一點點交情，未央雖然對這種跑腿的細碎活感到憤怒，但也不愛追根究底。

而說到夏寒的立場，和未央初中三年加高中兩年，本來兩人是不會有什麼交集的，直到半年前拜師后才湊到一起。

讓魔術師級別的她救我以及搶功勞的確不好，但三個徒弟里，實力最強的確實是這個小師妹。

「你們三個每天早上都這麼早起的嗎？」

說完這句，宗一郎一口氣把味增湯倒進喉嚨深處，站了起來。

「你很想說早起的蟲子被鳥吃是么？」未央露出一副淡然的樣子。

「其實是這裏的鳥都被吃了。」夏寒恰到好處的插話。

「輪不到你說話，你這鹹魚。」未央斜着眼看着地上的紅色史萊姆。

你的比喻可以恰當一點嗎師妹？再怎麼說也接近泥鰍吧！

「早知道，就該多準備一份早飯。」宗一郎用餐巾紙擦了擦嘴。

「我們可以走了么？」

你打得過他的啊師妹！

「真是討厭的女孩，我突然改注意了，你可以選擇帶走一個，另一個叫你師父來領。」

聽到這裏，兩個史萊姆爭相跳起來。

「師姐，走。」未央把書包放下后，很果斷地轉身。

「算了……」紫色史萊姆後退了一些，「還是帶小寒走吧。」

不，我這麼憐香惜玉的人，當然是……

「師姐，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的！」

紅色史萊姆果斷跳進了未央的書包。

好冷淡哦小寒……我每次都有照顧你的說……紫色史萊姆失落地耷拉成一灘泥。

「走了，師姐。」甩下這句話后，未央把書包拉鏈拉上。

◇

「師兄，你為什麼總是那麼冷血？」未央露出無奈的表情。

不知為何，兩人獨處的時候，未央的語氣就會軟下來。

地鐵上，未央把書包拉開一個角，紅色史萊姆終於有機會大口喘氣了。

現在是去往江川區，師父所在的大學。對沒錯，我們的師父還是個大學生。出乎意料吧，但確實是城裏最厲害的大魔法使。

「該問這個的是我吧。其實我覺得師父不太會去救師姐……」

「我們這個圈子很小啦，畢竟師父的名號在那，相信師姐應該沒事的。」未央補充了這句話，似乎讓懷裏的史萊姆全身的緊張都舒緩下來。

身邊的乘客並不這麼覺得。

首先，這個高中女生的包里有個奇怪的紅色粘稠物體對吧，而且它正在發出聲音對吧！

要命的是地鐵里一貫是那種誰也不搭理誰的沉默氛圍。大家只好面面相覷。於是這種尷尬就這樣在車廂里彌散開了，未央的身邊慢慢空出很多位子。

加上史萊姆總是隔着背包在她穿着及膝褶裙的腿上蠕動來蠕動去，她的臉瞬間漲紅。

「能別動了嘛鹹魚。」

「我好渴啊未央，你有水嗎？」

「在，在包里啊，你是要我伸手進去拿嗎？很噁心的啊。」未央滿臉通紅，都快要冒出蒸汽了。

怎麼說夏寒這個傢伙，雖然是一本正經的樣子，但總是讓別人對他的奇怪舉動沒轍。

算了，史萊姆攤下來，不自覺地隔著書包把未央的右腿包裹起來。

「你，你幹什麼啊？！」

「我休息會啊，要不你把我放到旁邊不就得了。」

「對了啊鹹魚，」未央並沒有放下他，而是望着地鐵窗外、鋸齒狀的城市天際線說，「你有看過詩逆（Schnee）的小說嗎？」

「啊，沒，沒有，沒看過。」

從這個反應可以推斷出某個人的筆名，其實夏寒看過一兩章，卻怕丟臉而不敢說。

不過未央這份失落的表情不太好理解。

難道說她很喜歡我妹妹的文？

「其實她的魔幻寫的不太嚴謹，但很容易看進去呢，不過真要看了就糟糕了，大概會很急切地期待作者繼續寫下去吧。明明票都投過去了呢……真有想殺死她的衝動……」

「對了對了，」夏寒立刻岔開話題，「我老媽要我傳話，謝謝你媽送的桑葚糕。」

「嗯？味道怎麼樣？」未央朝着遠處的天空笑了笑，「會很苦嗎？」

其實夏寒並沒有吃，而是被某個宅女吃光了。

「沒什麼啊，反而說挺清淡的。」

其實只要老實回答好吃就可以了，但不知為何夏寒對未央就是說不出這種應付的話。

「是嘛，不，不好吃嗎？」這次未央的態度一轉，變成驚慌害怕的樣子。

「是你，還是你媽媽？」夏寒很直白地問了。

「為、為什麼要問是誰做的呢？」

「或許味道不一樣吧。」

未央開始回想製作過程，開始把眼珠轉向左上角然後回想放了多少糖。

很差勁把這個史萊姆，不過這是他們近來僅有的交集了，並沒有別的話題可說。

未央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是我做的。」

「很好吃。」

「是嗎？」她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彷彿好吃是理所當然一樣的。

史萊姆見怪不怪地呼了口氣，從過去的經歷來看，這位魔法世家許家的小妹總是冷不丁地切換回這種不搭理人的狀態。

「好了啊說正事，現在的當務之急……」紅色史萊姆把頭埋下去，讓自己變成一團泥思考了一會又抬起頭。

似乎變成史萊姆之後智商也下降很多的樣子，他並沒有什麼頭緒。

「先找師父把你恢復吧……」

也是，按理說師父作為大魔法使，一定有辦法破解這個詛咒的。不過更重要的還是怎麼救師姐吧。

「對了你是怎麼找到那個飛鳥園的？」重新開啟推理模式的夏寒說。

「在地下室出現了一個傳送門啊，怎麼說？」

就連剛剛出來也是通過傳送門，因此我們並不知道飛鳥園的確切位置。

「是不是獨立空間？」夏寒自問自答，「不對，路上有經過地鐵。」

「對方是善用空間法術的傢伙，」未央把背包放到一旁的座椅上然後翹起二郎腿，「疑點有很多，光是公寓樓底下的空間異常就能感知到，對了鹹魚，」她一本正經地轉過來，「那裏的法源分佈很異常啊，你事先就沒有做分佈感知嗎？」

「哪會想到會有那麼棘手啊，而且連強烈的氣息也沒有，所以就直接跳進去了。」

「你真是個……」

「鹹魚我知道，能別說了嗎？」

「師兄，你真的很會惹麻煩，師姐也是。」

「早飯沒吃吧。」

「說什麼啊你，馬上到站了。」未央立刻站起來，又把背包拉鏈合上背好，又漏出一條縫讓他呼吸。

這個看上去冷漠，實則一被關心就容易臉紅的傢伙，雖然以前沒有和她搭檔過，但我已經非常清楚她為什麼這麼討師父喜歡。

◇

「我們回來了，師父。」

一片凈白的教室里是一股略略刺鼻的水粉味，畫板、凳子、顏料桶和石膏像錯落無序地分佈在各處，很難找到落腳點，未央把書包打開，接着把熟睡的史萊姆放到地上。

沙沙沙，沙沙沙，教室里只有鉛筆在畫紙上大幅度滑動的聲音。

「我們回來了，師父。」未央重複了一邊。

「回來啦未央，你哥哥晚上突然有訓練呢，要不陪我逛街吧。」

沙沙沙，沙沙沙。

「真是抱歉師父，」剛醒的夏寒忍不住說了，「我變成史萊姆了，請把我恢復吧。」

「史萊姆？！」

「是啊師父，我知道只有你可以……」

「你想多了吧小寒，就這麼適應新身份吧。」

這麼說完，師父從畫板背後探頭出來。

那是一個穿着風衣的紅髮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