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章：預言者
蒼鷺酒館。
林夜四人跟着他們的老大羅伊德一同進入，他們此行有二十多人，一進去就幾乎佔據了這小酒館的所有位置。
光頭巴斯惡狠狠地「清場」，直接騰出了許多空桌位，海盜們經歷了長途航海旅行以及與海軍交戰早已疲累不堪，都紛紛坐下，開始吹牛閑聊。
林夜和他的三名同伴共坐一桌，不一會兒侍應生就抱着一桶桶裝滿酒水的木桶走上來，放在每桌的桌面上。
這些都是劣質的黑朗姆酒，價格不貴，深受水手們的歡迎，林夜嘗試着喝了一口，入喉辛辣嗆口、度數不低，瀰漫着淡淡的烈酒醇香。
朗姆酒是遠航的海盜們最喜歡的一種飲品，不僅可以治療在航海中令人頭疼的壞血病，還可以取代淡水，驅逐寒冷，受傷時可以用朗姆酒消毒，甚至有的摳門船長還會用朗姆酒來為他們的船員發工資。
每當海盜們在大海中央空虛寂寞冷的時候，朗姆酒又承擔了慰藉心靈的靈魂伴侶的角色，那些想要夢想成為海賊王的男人們舉著磨砂的朗姆酒瓶深夜痛飲，對於他們來說，朗姆酒象著着大海與自由本身，逐漸地，朗姆酒成為了「海盜之酒」。
「小的們！今天我們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大家都表現得非常勇敢！讓我們為那些不幸逝去的人默哀，希望他們的靈魂能夠被海神希婭娜接納……」羅伊德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望了一眼場下這些跟隨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每一次戰鬥過後，都會有那麼幾個人永遠地離開自己、
想起昔日並肩作戰的同伴已經再也回不來，原本歡快的酒館氣氛頓時變得有些黯然神傷，海盜們都停止了喧嘩吵鬧、紛紛沉默下來，低着頭為那些死去的戰友靜靜默哀。
「弟兄們，幹了這一杯！為了海神希婭娜！為了美好的明天！」羅伊德率先把酒杯滿上，站起來與眾人舉杯相望。
「為了海神希婭娜！為了美好的明天！」眾海盜們異口同聲，聲音響亮無比，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林夜四人也被海盜們的這份羈絆所感動，不由自主舉杯與他們共飲，就連可兒和韓雅芸兩名女生也輕輕抿了一小口以表心意。
坐在角落的黑澤爾也輕輕嘆了口氣，猶豫半晌還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們喝吧，我這個外人果然還是不適合待在這裏啊……」
在他正要離開酒館之際，卻被羅伊德喊住了。
「坐下一起喝啊，畢竟你也跟我們一同奮戰海軍了，能輕輕鬆鬆接住我的烈焰刀，你的武技讓我印象深刻。」
「你們不怪我？」黑澤爾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是我讓你們的船變成那副慘樣。」
「當然怪你，要不是你這王八蛋我們也不會損失慘重，但是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去惦記又有什麼用呢？大家在當海盜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做好葬身大海的覺悟了啊，跟海軍干架早已是家常便飯，沒有船能夠一帆風順，也沒有人可以永遠被海神希婭娜眷顧著，不是嗎？」
黑澤爾聽后，陷入沉默，隨後才嘆息道：「有你這樣的船長，他們這些傢伙真是幸福啊。」
……
入夜，尼爾小鎮也停止了一天的喧囂，陷入寧靜。
漆黑的房屋中，一名七旬老者獨自站立在窗枱前，仰望夜空。
儘管已年過古稀，老人的腰板卻挺得很直，透過黯淡月光的映照，可以看出他那飽經滄桑的堅毅蒼老臉孔，一雙眼睛卻如同鷹般銳利。
「已經五年了么？」老者低聲喃喃開口，自言自語。
老者閉上眼，腦海中那些想要遺忘卻始終徘徊不去的記憶全數湧出，讓他頭痛欲裂。
「傑拉德……」
除了一張男人的面龐，其餘的畫面，全都是一片最深沉的黑暗，彷彿無盡虛空，視野所及，全都是令人恐懼的黑色，看不到任何多餘的東西，黑得令人絕望、無助。
「不！」
老者猛然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額頭已經留下豆大的汗珠，後背也被汗水浸濕，彷彿自己剛才親眼目睹了什麼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
「時間已經不多了么……我確實逃避太久、太久了，我不能再這樣苟活於世上。」
老人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安情緒，將拳頭握得很緊，似乎下了某種至關重要的決定。
……
在這次的公會任務世界中，並沒有確切的目標規定，自由度很高，只要能達成100成就點，就算作任務完成。
之前，在與海軍戰艦交戰勝利后，林夜四人眼前便浮現提示：初次海戰勝利，獲得10個成就點。
從這句話不難聽出，只有「初次」完成新挑戰才會獲得成就點，也就是說林夜等人就算再到海上跟其他船隻交戰一波，也不會獲得成就點了。
根據所扮演角色的記憶，林夜得知他們四個人都是黑鯨號的船員，此行穿越莫得海域是為了「回家」，他們的船長羅伊德已經厭倦了漂泊無居的日子，想要解散團隊，大家各自分道揚鑣。
可誰知，在半途中居然遇到這樣的意外，莫名跟海軍戰艦打了起來，讓黑鯨號受損嚴重，無法長途航海，於是只好在黑澤爾的提議下暫時開往這尼爾小鎮，由老船工福爾進行維修工作。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黑鯨號已經修復完好，眾人可以再次起航。
林夜的打算是先跟羅伊德這位船長回到他的故鄉「伯羅里亞城」，到了那裏再選擇日後賺取成就點的途徑，畢竟在大城市中機遇肯定是比這尼爾小鎮要多的，比如跟隨其他船隊「運貨貿易」、「尋找寶藏」、「記錄航海圖」，或者接取海軍發佈的「清剿海盜」的懸賞令等等，這些新挑戰第一次完成都是能得到成就點的。
羅伊德站立在碼頭，抬頭望着黑鯨號的巨大輪廓，心中百感交集，多年的海盜生涯讓他已經心靈倦怠，想要好好休息，安靜地過完餘生，以後黑鯨號大概沒有機會再馳騁大海了吧。
不止是他，幾乎所有的船員們都懷着同樣的感情，在失去了羅伊德這位船長后，他們只能另投他人麾下、或者乾脆也一同金盆洗手，過安定的日子。
登船起錨，黑鯨號便駛離了尼爾鎮的碼頭港口，載着眾人航行遠去。
「喂，我說你小子為什麼也在船上？」羅伊德鬱悶地看着正坐在船舷之上的黑澤爾，問道。
「我沒地方去了，就乾脆跟你們出海，也許會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怎麼？免費苦力都不要？」黑澤爾滿不在乎地說道，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灑脫模樣。
「想搭順風船的話，隨便你吧，反正這是我最後一次航海了，我已經三年沒回過家了啊……」
「家裏有人等你回去么？」黑澤爾挑了挑眉，好奇問道。
「我的妻子卡蓮、還有可愛的女兒露西都在盼着我回家，當初我答應過她們，一定要賺大錢回去，轉眼已經三年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她們想要的或許並不是金錢，而是能陪在身旁的家人啊……」
「唉，可惜了你這艘船，它應該想航向更遠的彼岸，我一直都堅信着，船是有自己靈魂的。」黑澤爾嘆息一聲。
羅伊德和黑澤爾兩人閑聊著，互相傾訴同為漂泊之人的苦衷。
林夜聽着他們的對話，趴在扶手上，眺望蔚藍色大海，目光漸漸迷離，涼爽的海風迎面吹來，頭頂是盤旋飛舞的海鷗群，身旁則是歡聲笑語的海盜們，一切都讓他感覺如夢如幻，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
「啊！」忽然間，在船尾掌舵的舵手發出一聲受到驚嚇的叫聲，讓所有人都頓時將目光投了過去。
「別亂動。」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正手持一柄鋒利匕首架住舵手的脖頸，他儘管已年近七旬，體格卻硬朗無比，渾身充滿了久經滄桑的沉穩和冷靜。
「你是什麼人？」羅伊德立刻抽出彎刀，眼神冰冷，這個老頭是何時登上船的，己方這麼多人居然沒人注意到？
「你就是船長？」老者看了他一眼，眼神如鷹般銳利，「我要求改變航向，朝北行駛。」
「老頭，你到底想做什麼？當我好欺負？」羅伊德怒極反笑，不屑道。
「年輕人，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照我說的做，這些就是你的了。」老者不答，只是輕輕丟了一個包裹到地上，裏面露出的是大量白花花的帕倫銀幣，保守估計至少有數萬價值！
羅伊德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讓他有點措手不及，這個老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劫了人質又給錢？先兵后禮？
在雙方僵持之際，林夜果斷動了起來，直接在那老者腳下召喚出魔獄血爪，將其短暫擊飛，成功救下那名被挾持的舵手！
「幹得好！」羅伊德讚歎出聲，當即在彎刀之上附魔火元素之力，揮舞著燃燒着火焰的刀鋒朝老者劈去！
然而，那老者卻不閃不避，手心出現一團黑色魔力，居然在自己身前憑空召喚出一條黑色的裂隙，猶如是撕裂了時空般！
羅伊德的身影由於來不及剎車，被那黑色裂隙直直吞沒、吸入其中，隨後居然連同裂隙一起憑空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船長！！」一眾海盜頓時傻了眼，這是什麼詭異的能力？居然能把一個大活人就這麼變沒？
就連林夜也是露出震驚無比的表情，按耐住了衝上前的舉動，免得自己也落得跟羅伊德一樣的下場。
「放心，他只是暫時被吸入「次元裂隙」中，禁錮時間結束自然會被放出來。」老者這時也開口解釋出聲。
果不其然，大約過了十秒左右，黑色裂隙再次出現，將羅伊德一口「吐」了出來，摔了個人仰馬翻。
「干……我還以為再也回不來了。」這名海盜船長的語氣充滿了誠惶誠恐，也不知裂隙的那邊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失禮了，老夫無意與各位開戰，只是迫切需要一艘船，一艘能夠遠航萬里的大船。」
聽了他的話，眾人都面面相覷。
林夜沉思片刻，覺得可能是觸發了什麼隱藏支線任務，於是便徑直上前詢問。
「你說要改變航向，朝北行駛，那麼你總該說說，要去往哪裏吧？」
「理想鄉。」老者只是平淡地回答了這三個字。
這個答案一出，讓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隨即爆發出大笑。
「哈哈，這老頭，說要去理想鄉？他是瘋了還是傻了？」
「就是，那種地方怎麼可能存在？」
然而，面對眾人嘲弄和鄙夷的神色，老者的表情無比認真嚴肅，似乎並不像是開玩笑。
林夜隱約覺得，這個人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理想鄉，是存在的，但那個地方或許並不像你們想的那樣美好，此行將會危險萬分，我不會要求你們任何人陪我一個半隻腳踏入棺材的老人去送命，我需要的，只是這艘船。」
林夜也不再墨跡，直接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老先生，你，一定去過那個地方吧？」
老者看向他，回應道：「.是的，我去過，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去第二次，那個地方，根本不是什麼理想鄉啊……」
「具體是怎麼回事？如果你不跟我們如實訴說的話，我們又如何相信你？」
老者沉默了很久很久，半晌后才發出悲哀的嘆息，彷彿一瞬間就老了十歲。
「我的名字，是艾里羅德，人們都稱呼我為，預言者。」
名叫艾里羅德的老人緩緩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這個傳奇般的名字，幾乎所有的水手都不會陌生！
預言者·艾里羅德，海盜王傑拉德曾經的左右手，傳奇旗艦「海神號」的大副，擁有一雙能夠看到未來的眼睛，全知全能，能夠預測變幻莫測的天氣，是世界上最優秀的航海士。
五年前，傑拉德帶領同伴們前往世界盡頭的最後一段海域——無光之海，尋找傳說中與世隔絕的天國「理想鄉」，卻從此下落不明。
隨行的艦隊全數人間蒸發般，最後只有艾里羅德一人在暴風雨夜中穿越無光之海，半死不活地狼狽而歸，甚至因此變得神志不清，輕度失憶，最後人也銷聲匿跡、淡出人們的視線。
在啟程尋找理想鄉的前夕，艾里羅德就曾在睡夢中依稀窺視到了一些殘缺的未來片段，他眼中的未來，是一片深沉的無限黑暗，沒有任何希望和光芒，彷彿能夠將一切都吞噬進去的黑色虛空，這種最原始的黑暗是那樣死寂、毫無波瀾，讓艾里羅德生平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傑拉德，我們此行的前路是一片黑暗和未知，我心中的不祥預感十分強烈，我一生中都從未感到如此惶恐不安，此次起航出海，我們或許就再也回不來了。」
然而，那個男人卻依舊像往常那樣回之一笑，說不出的自信和坦然。
「艾里羅德，我的老朋友，我們哪一次航海旅程是沒有危險的？我們一路走來，創造的奇迹還不夠多嗎？相信我，這一次我也一定會凱旋而歸，我可是被海神希婭娜眷顧的凡人啊！」
就這樣，這句話成為了艾里羅德印象中，那個男人留下的最後話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