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往事並不如煙
歐陽金蘭對著汪泉說完話。看著呆傻了眼,面對著自己幾米外站著的小伙兒,想:自己是怎麼了？自從和方成徳,分別後的60年裡還沒有一次對著一個陌生人,一個陌生的異性,說過這麼多話。儘管他在自己眼裡只是個娃娃,可自己面對這個娃娃竟會心緒不寧,還會臉紅耳熱…..讓已經81歲的自己感到羞澀…..她知道這一切都源於他和他長得太像了！
歐陽金蘭深深的望著汪泉只覺眼睛一花,思緒又飛回那從不觸及,也從沒忘記的年代…..
1943年夏末,歐陽金蘭就在父親歐陽衛國的安排下,遠渡大西洋走進了韋爾斯利大學花葉繽紛的校園,那時她只有16歲,是相隔30年後第二個這個年齡來韋爾斯利大學就讀的東方女性。第一位是宋美齡,1913年。
因父親歐陽衛國是當時四大家族之宋家,孔家在舊上海金融股票市場的理財總管,歐陽金蘭才追逐已是國民總統夫人美齡阿姨的腳印來此求學。
韋爾斯利學院由當地鄉紳Durant夫婦註冊於1870年的私立大學，是美國馬薩諸塞州一個特殊的高等學府，只招收女生而不招收男生，故而它亦叫韋爾斯利女子學院。在學生團體影響以及董事會的推動下,進一步推廣性別的平等與自由。它是著名的「七姐妹女子學院」之一，美國最優秀的女子學院之一，韋爾斯利大學致力於培養改變世界的優秀女性，許多著名女性從這裡走出，包括希拉里?柯林頓,宋美齡、冰心、馬德琳?奧爾布賴特等。
歐陽金蘭選學的專業是經濟金融和哲學。
韋爾斯利學院也有一套為學生稱道的「榮譽系統」：校方信任學生，允許她們在期末考試一周以內的任何時間，在沒有監考人的情況下考試——當然，如果有誰濫用這一信任，而膽敢作弊，一旦被發現，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在這裡，「監考人」是每個學生的榮譽感與責任心；學員們的心靈得到安慰和矯正。
回想起韋爾斯利學院的校園生活,歐陽金蘭此時也是心嚮往之,激動萬分…..而最最難忘的是周末在學院不遠的小湖邊和比自己大3歲同地求學於哈佛<兩個學院相隔僅半小時車程>的方成徳的約會。
方成徳的父親方雄也是舊上海金融股票市場的風雲人物。是四大家族中陳家<陳立夫,陳果夫>金融市場的理財代言人。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更何況是在同一個池子里撈金的兩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不言也明。
歐陽金蘭的父親歐陽衛國小方成徳父親方雄兩歲,但因掌管宋,孔兩大家族的財富。無論在名聲和市場手段上都高方成德父親方雄一籌。
股票市場無論何時都是仇怨集結的地方,兩個同能在市場里呼風喚雨的人物卻常常在一支股票里你爭我奪,殺的血染成河,一方本以輸成定局,卻常常有死也咬你一口的壯志。最後不得不由兩家族的代言老大出面調和,更使歐陽衛國和方雄相亙恨入骨髓。都在等一個機會能致對方於死地！
但兩個同在異國求學的青年男女卻不受父輩仇恨的影響,一個是含苞待放鮮花一般。一個是英俊洒脫,器宇不凡。
小湖邊,夕陽西下,繁花綠樹之中二人暢談著經濟金融強國的理想。一晃四年過去了,兩人都是學業有成拿了博士學位。那一年,她20歲,他23歲。
還是在學院旁邊的小湖邊,還是夕陽西下,還是繁花綠樹中…..方成徳已經伸手握住了歐陽金蘭的香夷。
雙方相視而笑又有些含羞帶怯,多麼美好的畫面。
想必兩人此時都想的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那天兩人聊了一些什麼,說過一些什麼,歐陽金蘭早已在記憶里模糊了，只記得方成德臉紅脖子粗的憋出了三個字:」我愛你！」然後緊緊的把自己抱入懷中…..
兩人就這樣懷著刻骨銘心的戀情和經濟強國的夢想,回到了祖國,回到了家鄉。
兩人又都在各自父親的陣營里當上了主力操盤手。
1948年5月,國民黨統治下的經濟中心上海,經濟已到了崩潰的邊緣。蔣介石、南京政府委任中央銀行總裁俞鴻鈞和「太子」蔣經國為上海經濟管制正、副督導員，坐鎮上海打擊投機倒把、發放金圓券取代法幣。
為了挽救蔣家統治，蔣經國倒是孤注一擲、雄心壯志。看看他當時公開發表的言論便可見其決心：「投機家不打倒，冒險家不趕走，暴發戶不消滅，上海人民是永遠不得安寧的。」「人民的事情，只有用人民自己的手可以解決，靠人家是靠不住的，要想將社會翻過身來，非用最大的代價不能成功！」「本人此次執行政府法令，決心不折不扣，決不以私人關係而有所動搖變更！」「不惜以人頭來平物價！」「打禍國的敗類，救最苦的同胞！」「打倒豪門資本！」
發行金圓券。國民政府規定，以金圓券取代法幣，法幣須在1948年11月20日前兌換為金圓券，金圓券1元摺合法幣300萬元。同時禁止黃金、白銀和外幣的流通、買賣或持有，所有個人和法人擁有之黃金、白銀和外幣，應兌換為金圓券，違者一律沒收並予懲處。
於是，法幣、黃金、白銀、美金……上海市民半個世紀的積蓄，就這麼在一夜之間消失了。僅方雄掌管的陳氏家族，就被蔣經國活生生「勸」出了1000根金條和550萬美金。到當年10月份，上海共收兌的黃金和美金合計價值超過2億美元。
歐陽衛國對女兒歐陽金蘭說:」「真是天下奇聞！哪有一個政府會下達這麼荒唐的命令，沒收個人私藏的金銀財富？把我們手裡不得不認購的金圓券,全部暗底下高價兌換成金條和美金。這個政府已經時日不多了,我們也要想退路了。」
僅僅過了數月，金圓券淪為廢紙。上海商人多年的積蓄，就這樣被搜刮而去。
蔣公子的這場金融改革鬧劇最終以失敗結束！而方成徳的父親卻在哈佛經濟博士畢業兒子的勸導下,傾盡家產全數用黃金,美金,銀圓兌換了金圓券。
方成徳見蔣公子金融改革決心之大,抓杜公子,審孔令侃。誤認為金融救國時機已到,熱血沸騰全力支持。最後方成徳的父親接受不了萬貫家財變為廢紙的結果,縱身跳入黃浦江,而方成徳亦是承受不了財散父亡的打擊,和歐陽金蘭不辭而別,從此消失在人海中。
歐陽金蘭的父親也在這次金改鬧劇失敗之後成了,宋,孔兩家的替罪羊被判定擾亂金融市場秩序,永遠不得進入市場的重責。在宋家的安排下歐陽衛國,帶領全家人遠赴了大西洋彼岸的美國。
歐陽金蘭卻在隨父親家人一起登上船后,忽然說有重要東西落在家中,坐車去取后馬上回來,下船后,歐陽金蘭一直目送著郵輪緩緩離港,在心裡祝願著:父親,母親,妹妹一路平安。
歐陽金蘭又回到了家裡,她要守著那份情,她要等著方成徳回來,她要等著新中國成立,人民當家作主的那一刻….她依然相信金融可以強國！
而那艘滿載著國民黨達官貴人,財豪巨甲,滿載著金銀珠寶,奔赴太平洋彼岸的郵輪卻遭到國民黨軍艦的炮彈的誤擊,沉沒在大海之中,船上之人無一生還。
冥冥之中又是那份情救了歐陽金蘭的性命…..
這一守就過去了60年,儘管方成徳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她依然心如止水的守著這份情。
可是這段時間她忽然晚上夢中常常夢見方成徳,夢見他來到她的床前,告訴她:他對不起她,已是隔世中人,讓她好好生活,不要惦念他了。說,他不放心看她一個人生活,讓她找一個租房客,會有一個長得和自己一樣的年青人來此租房,會如親人般陪伴她安度晚年…..
歐陽金蘭本身信佛,但從不相信迷信。可這夢境有如真境,使她心神不寧。所以她決定按夢境指引試一試…..
「歐陽女士,您看我領的這位汪泉可以嗎？如您看行,我們就把租房協議簽了,您看需付多少錢一個月的房租,我的這個朋友剛剛參加工作,太貴他也租不起,您看….」小曹見歐陽金蘭女士坐在沙發上沉思不語,好像入定了一般,忍不住問道。
「啊！哦,你看,我看著小汪泉,忽然想起一些往事來,愣神了,真是老了,好了,就按你說的把協議簽了吧,至於房租,你也說他可參加工作,暫時先定月付一千吧,你看那？小汪泉,你要看行,我讓吳媽把三樓收拾一下,你隨時可以搬過來了。這裡什麼都有,你也不用準備什麼,把隨身衣服拿過來就行。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歐陽金蘭被小曹的問話驚醒,從沉重的思緒中回到現實來,對著小曹和汪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