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等待時之政府通知接洽結果的時間只有三天。

這三天裏，所有刀劍見到小花音都忍不住嘮叨兩句，小花音也很不安——他們誰都不知道時之政府會怎麼安排。雖然說好的可以在本丸與現世自由來往，但是頻率是多少？多久才能見上一面？如果一年只能見一次的話怎麼辦？

但是決定了就一定要做好……

小花音忍住眼淚，習慣性打開手機去諮詢狐之助。

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決。

對於時之政府這種龐大的跨時空組織而言，曾經出過各種各樣的糟糕情況，目前處理這種事情已經有了完備的方案。在傳送方面，本丸擁有傳送陣，只要將審神者即將入住的地點坐標錄入，那麼雙方隨時可以往來，根本不需要擔心分別時間太長的問題——時之政府也不會讓審神者與刀劍付喪神之間遠離太久。不如說，如果不是擔心人類的心理問題會帶來暗墮，他們根本就打算讓審神者一輩子都活在本丸里。

將審神者不動聲色地融入一個世界，對於時之政府而言是很容易的，身份、履歷都能製造的完美無缺，在人類社會中毫無異常。

但是，花音原本的世界裏，並不只有普通人類。審神者雖然是人類，卻承擔着與神明們一起生活與戰鬥、維護歷史的重要職責，無論是在現世的安全還是身邊的人類引導者，都必須慎重選擇。

人類，位面級強大，善良守序。

滿足所有條件的最佳人選，居然是存在的。

那麼，時之政府需要的，就是與對方接洽，表達善意，立下行為契約，同時付出一定的酬勞。

當然，羊毛出在羊身上。

本丸正常運作，小花音也不會為了還債讓大家節衣縮食，故而還得慢。但是審神者的薪酬與任務報酬本就豐厚，這麼久過去，欠醫生的錢基本上也就還清了。

然後，新一筆巨債再次降臨。時之政府發來的賬單上，除了接洽人員的酬勞、定位坐標的消耗，還有小花音在現世生活的基礎消費：宅子、從小學到大學的所有學費、從小學到大學的所有生活費——這些現世貨幣全部由時之政府提供，同時按照匯率與手續費收取本丸的通用貨幣，小判。

時之政府不存在通貨膨脹，類似於借貸的行為沒有利息，也不會被追加期限。曾經有審神者欠債太多一輩子都沒還完，輪迴轉世了之後面對時之政府的賬單一臉懵逼，哪怕不明所以也只能繼續接任審神者——畢竟當初定下的契約是簽的靈魂刻印而不是一世的姓名，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法則都承認的契約書，哪怕這輩子坑下輩子也得咬牙還債——最糟的是，如果轉世之後死不認賬，時之政府會直接給你恢復上輩子的記憶與感情，想甩鍋都得考慮一下下輩子或許還是自己本人在還債，甚至還會遇到上輩子的真愛男朋友與這輩子的真愛女朋友之間撕逼的恐怖修羅場。

由此成為審神者之中的經典案例，亦是追債界的一股浩然清流。普通人類是學不會了，技術不達標；但是類似於神明什麼的可以干涉靈魂觸碰規則的高等級生命之間——很快就開拓創新變成了各種版本的泥石流。

小花音現在明顯處於債多了不愁的狀態。只要能讓她隨時和哥哥們在一起，無論多久，總會把債務還上的。

所以，果斷接受了本丸負債結果的小花音喜氣洋洋的告知了哥哥們這個結果。

不愧是一家人嗎……聽說妹妹欠下巨款的哥哥們愉快的忘記了自己才是還債的主要勞動力，全都高高興興幹勁滿滿，一掃這幾天的憂心忡忡烏雲罩頂之勢。

——頗有砸鍋賣鐵也要送孩子去上學的家長風範。

狐之助通知小花音，現世對她負責的人類家長會很快來本丸進行最後考察。

小姑娘整個人都緊張起來，坐立難安。她生怕自己表現的不好，給哥哥們丟臉、或者被所謂的「家長」嫌棄。

大家哄也沒辦法，三日月宗近樂呵呵地看着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們打鬧，隨口提議道：「人類都需要姓氏的吧？小花音，你要不要給自己選一個姓氏？」

本丸的刀劍們愣了一下，突然爆發出了強大的熱情！

「我覺得，粟田口就不錯。」家裏弟弟最多的一期一振率先開口。在他心裏，小妹妹早就姓藤四郎了！

「什麼嘛！我們三條也不錯啊！」今劍不滿的反駁，明明是短刀，卻強勢極了。

「小花音，你覺得左文字怎麼樣？」宗三拉着小審神者的手，很是溫柔地問道。

「我們堀川也——」

「說什麼呢，小花音早就上了我們虎徹家的戶口本了。」蜂須賀虎徹拿出了所謂的戶口本，給大家看「虎徹花音」的名字。

浦島虎徹默默的撿起了掉出來的碎紙，隱約可以拼出來虎徹家大哥被打了叉的名字。

所有妹控們直接炸了。

眼看着嘴炮即將升級為就地約架，始作俑者天下之劍微微一笑：「何必爭吵呢？不如我們把所有人類可以用的姓氏寫下來，讓審神者自己來抽籤吧？」

這個提議很快就被通過。

「小花音，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然而，這群妹控們真正在想的事情，花音也是心知肚明。

她只是傻笑着點點頭。

姓氏的簽在三個小時后做了出來。同樣的白色紙張，對摺兩次成為結實的條狀，裝滿了木盆。

加州清光小心的把紙條們倒在草地上鋪好的白布上，紅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凝重。所有人似乎都和平時一樣有說有笑，但是，那種隱晦的興奮與罪惡的沉重感，卻在絲絲縷縷的蔓延著。

「哈哈，做好了呢。」三日月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來選一個吧，小花音。」

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嘴上卻還在說笑。

他們，在做一件不被允許的禁忌之事。

審神者花音的靈力很強。所有刀劍都知道「花音」這個名字是審神者小時候抽籤選出來的，明明應該是假名字，但是，隨着相處時間的增加，他們卻能夠從緊密的契約中感受到不對勁。

不是「假名」，而是「半名」。

靈力強大的人類可以占卜未來，也可以通過抽籤來找到自己的真名——這個念頭一旦出現，誰都無法置之不理。越是親密越想要獲知對方的一切，對混淆了妹妹這一概念的審神者，他們內心的佔有慾在瘋狂中滋長，甜美到幾乎要發生質變。

小花音笑了笑。她明白，也默許了。

刀劍們亦明白了她真心實意的默許。

——如果是哥哥們，哪怕被神隱也無所謂喔。

不如說，就這樣互相渴求着，彼此之間被佔有慾黏得死死的，也很棒啊。

沒有絲毫安全感的小孩子，內心的需求更加強烈而直白。

只不過是害怕被大人不耐煩的推開，才會束手束腳不知所措。

小花音隨手拿起一張紙條。

所有刀劍都屏住了呼吸。

【住手吧。】

憑空出現的一隻白嫩小手抽走了花音手中的紙條，只打開了一半、下一秒就能展現在所有人面前的姓氏，伴隨着突然燃燒起來的紙條，就此消失。

火屑落下。

整張白布上的紙條瞬間被點燃。紙條們爆裂般灼燒，騰起兩尺高的火焰。與此同時，刀劍出鞘之音乍然響起！

刀劍男士們拔刀之快如電光火石，然而來人比他們更快。

離得最近的小花音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視線一晃。瞳孔聚焦之時，只能看到五六振刀劍的刃尖落在空氣中，與火焰若即若離。

他們拔刀時，地上的紙條已被點燃，刀劍們看到的，其實只是一層殘影而已。

本丸的二十五振刀劍全都在這草地上，此時猛地反應過來，氣勢凜然的望向來者，殺意悄然瀰漫。

【不要做傻事。】

小花音愣怔了一下。彷彿有誰在自己耳邊說話，她回頭去看，就見到了造成這一切的來客。

這是一個和自己身高相仿的男孩子。

他穿着卡通熊連帽毛衣和背帶長褲，有着一頭粉色的短髮和一雙金色的眼睛。明明是個小孩子，卻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劍拔弩張的場景，毫無波動。

算得上可愛的小正太抿著雙唇，所有人卻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人類中有一個詞語叫做適可而止，現在得知她的真名對你們弊大於利。】

【能稍微收斂一點嗎？你們的心音快要吵死我了。還有你，花音，女孩子不要隨便想一些危險的事情。】

【初次見面，我是齊木楠雄，一個超能力者。】

他拿出一本戶口簿，翻開最後一頁。

【從現在起，我就是你在現世的監護人，齊木花音。】

現場一片寂靜。

草地上的火焰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只留下一塊中間被燒了個大洞的白布。

花音下意識反應了過來，下意識面對齊木楠雄站好，恭恭敬敬的來了個90度鞠躬：「初次見面！我是審神者花音，很高興見到您！」

天啦這居然就是自己的家長！我剛剛是不是幹了什麼蠢事？

小花音低着頭，整個人驚慌失措。

【你明白就好。不過，說是家長，我的身份其實是你在現世的二哥。】

稍稍收斂了殺氣的刀劍們頓時目光凌厲起來。

「啊，太好了，原來您在這裏，齊木楠雄大人。」

狐之助跑過來，像是鬆了一口氣：「剛到傳送陣就消失了什麼的……」

【我只是「預知」了不太好的事情。】

而且意外的是好幾個月之後的「未來」，正常情況下只能是短期內的預知。這算什麼？有哪位神明大人想讓自己干擾這件事情嗎？懵懂的小姑娘從此深陷變質的刀劍付喪神鬼兄之愛？時之政府的本丸似乎總是出問題，難道不應該反思一下讓這群刀劍付喪神變成幾個女孩子平衡一下單身漢們饑渴的內心才對嗎？

齊木楠雄，一個天生的超能力者，被上帝視角的觀眾們稱之為「齊神」的存在，為了將對於他人來說「不自然」的事物變為「自然」，曾經數次進行過世界範圍的調整改變。認真起來能夠在三天內毀滅所有人類的位面級強者，不過目前超能力尚未發掘完全。

他上有一個高智商哥哥，兩個神經大條互相深愛卻每天吵架吵得像是要離婚一樣的神奇父母，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找上門來時，介於對方態度良好，讀心后也確認了塞給自己並主動接受監管的審神者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小女孩兒，他考慮了一下，覺得多一個妹妹也沒什麼。

當然，是為了這個世界的安危來考慮，並不是為了買咖啡果凍的報酬。

但是他沒想到，這個妹妹如此缺乏安全感，甚至完全無視了常識，把刀劍付喪神們全都當成了哥哥。

怎麼說呢……雖然很麻煩，但是，拿出來戶口簿的時候，突然就有了哥哥的心情了。

嗯，都是那群死妹控心音太強烈的錯！

——明明是位面級超能力者，卻是天生的吐槽役擔當啊，齊神殿下。

「……二哥？」小姑娘一下子抬起了頭，有點吃驚。

【為什麼你有個人類的哥哥就會如此不敢相信啊，你還記得自己的物種嗎。】

尚未覺醒美杜莎之眼的齊木·正太包子·楠雄，睜著一雙死魚眼吐槽著自家三妹兒的心音。

「誒？抱歉，我只是……」

【不是你印象中的成年人真是抱歉了。】

小花音慌了起來。

生氣了？

新的人類哥哥生氣了我該怎麼辦？怎麼才能哄他開心？之前給哥哥們做過蛋包飯，不知道能不能用來道歉……

【加上咖啡布丁的話就原諒你。】

「什麼……？」

【蛋包飯上寫上「給親愛的楠雄哥哥」，再加上咖啡布丁的話，我就不會生氣。】

「咖啡布丁？」

【對，世界上最好吃的甜食。】

花音：……

原來監護人哥哥喜歡吃咖啡布丁嗎？不知道是怎麼做的……唔，一會兒問一下燭台切麻麻或者狐之助吧，不知道以後每天給他做咖啡布丁，他會喜歡我這個妹妹嗎？

齊木楠雄：！！！

——你是天使嗎！

有、有個這樣的妹妹真是太好了！

不，他才不是死妹控！絕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變得像這群沒出息的刀劍付喪神一樣！

【所以說，妹妹真好啊……】

淪陷在刀劍們的妹控聚會中、坐在餐廳里等著投喂的齊木楠雄感慨。

「是吧！」亂藤四郎一巴掌拍在齊木楠雄肩膀上，「你在現世一定要照顧好小花音啊！」

亂：我們一定想辦法早日把整個本丸搬過去！

齊神：不管怎麼說搬來整個本丸也太過了……

長谷部：小花音那麼可愛，今天又來了個新哥哥，本丸是不是太小了？

齊神：我很佔地方？

浦島：我們的妹妹就應該像是公主一樣住最大的房子穿最好看的衣服！在現世的宅子真的夠大嗎……

附圖：龍宮公主小花音.jpg

齊神：……！

心靈感應最糟的就是，這是個被動技能。

等待妹妹做咖啡布丁給所有人吃的刀劍們想入非非，並用各種加了濾鏡的小花音回憶錄狠狠地刷了齊木楠雄的屏。

原、原來居然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嗎？

想起學校里頂着鼻涕泡或者愛撒嬌又或者喜歡打人還有嚎啕大哭到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小屁孩兒們，齊木楠雄震撼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咖啡布丁順着舌尖進到肚子裏，齊木楠雄看着一臉期待滿心擔憂與關切還有好奇的小姑娘，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對方的腦袋。

——妹控而已。

——畢竟妹妹那麼可愛，就算自己成為妹控也是可以被原諒的！絕對不像是壓切長谷部那個會對着小花音晾出來的胖次流鼻血的變態！

啊，妹控中的敗類呢。

小楠雄小臉冷冰冰的望向某個終極版主廚。

【請允許我今晚留宿。】

瞬間移動回家和傻瓜父母報備一下，再次回來本丸的齊木楠雄這樣宣佈道。

小花音雙眼閃閃發亮的看着會用超能力的酷炫哥哥，周身靈氣翻湧，隱約像是什麼文字彙成的朦朧環帶。

齊木楠雄注意到了這一點，卻很自然的什麼都沒說。

既然這群刀劍付喪神把這種異能力當作靈力，那他就順着他們的意思進行修改好了。

◎中原花音的異能力『學無止境』，會被所有人都當成是靈力◎

他這樣向世界暗示。

只要不遇到異能力者的天敵，這個暗示就不會被破解。

熟知這個世界上非同尋常的各種勢力分佈的齊木楠雄決定，在小花音能夠真正成長起來之前，絕不讓她踏進橫濱一步。

——第二天，壓切長谷部在馬糞里迎來了他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