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將他送出門後,霍姝在屋子裏轉了下,覺得無聊,拎起鞭子到院子裏耍了兩下,練出一身汗方才回凈房洗漱,順便讓丫鬟幫她保養。
從海邊回來後,她就不太在白天日頭大時出門,並且還讓人去尋了個能變白的方子,努力待在屋子裏將自己養白,省得回京時被人看到自己黑成這樣,到時候不知道怎麽解釋。
做完保養後,霍姝就上床歇息。
睡到大半夜,她聽到動靜,突然醒來,隨便披一件衣服出去,就見到被元武扶進來的聶屹,吃了一驚,忙跑過去一把將他摟在懷裏。
聶屹軟軟地將身體壓在她身上,一股濃郁的酒味撲鼻而來。
霍姝皺了下眉頭,問道:「怎麽喝成這樣?沒吃醒酒丸?」
元武見她將人摟到懷裏,那麽一個大男人這般倚在比他矮一個頭的姑娘身上,著時怪異,不過自己已經見識過她的力氣,知道她完全能撐住,倒沒有不識趣地上前幫忙。
元武沉着臉,有些不高興地說:「吃了,不過那酒有問題,幸虧主子早有察覺,離開得早,否則就要遭到算計了。」說到這裏,他有些不敢看霍姝。
霍姝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軟綿綿地靠在自己身上的聶屹,覺得應該有什麽事是自己不知道的,頓時臉一沉,學着虞老夫人平時的模樣,不咸不淡地看着他,「還有什麽事?今晚不是去赴益州知府的宴麽,誰給他下藥?」
元武被她問得冷汗直流,含糊地道:「不是益州知府,是另有其人。」
霍姝知道今晚的宴會不簡單,連聶屹都受邀去了,只怕那裏還有其他身分頗貴重的人,倒也沒多問來了什麽人,只繼續道:「他們給他下藥做什麽?是不是尋樂伎來陪酒?」
元武一愣,看她俏臉繃緊,目露殺氣,趕緊道:「夫人放心,世子什麽都沒幹。」其實尋的不是樂伎,而是益州知府的嫡女。對方想要算計主子,讓他中藥後壞了那益州知府嫡女的清白,屆時想要對付主子就容易多了。
不過主子中途便覺得不對,直接告辭,那些前來參宴的人不敢得罪他,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故作無事地離開,直到回到馬車裏,主子方才直接昏睡過去。
霍姝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元武一眼,然後一把抱起懷裏的男人,迎著那些丫鬟婆子驚悚的目光,就這麽將人抱回房。
元武再次汗流如瀑,為什麽世子夫人每次都喜歡這麽干?上次回門時應該是無意的,可這次肯定是故意的。
霍姝將聶屹送回床上後,就湊在他身上,像只小狗一樣在他身上聞來聞去,發現他身上除了酒味和他身上特有的松香味,還夾雜着一點自己身上的薰香味,就沒有其他的味道,和他傍晚出門時差不多,終於滿意了。
滿意後,她叫人將桌上的五連珠圓形羊角燈端過來,就著燈光,殷勤地給已經昏睡過去的聶屹擦身體,幫他換上一身乾凈的寢衣,並不假那些丫鬟的手。
接着,霍姝從聶屹換下來的衣服中摸出一封信。
信封用的是十分普通的紙,以臘封好,若是硬拆開,定然會留下痕迹。
霍姝看罷,將它重新放回衣服里,然後將這套沾著酒氣的衣服折好,放到不遠處的箱籠上面,方才打了個哈欠,爬上床繼續歇息。
翌日,聶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來時,他神色迷茫,腦袋一陣陣地抽疼,體會了一把宿醉的痛苦。
一陣熟悉的香風撲鼻而來,他被塞了一顆醒酒丸,接着是一杯溫水。
他眯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下意識地笑了下,「素素……」
霍姝坐在他身邊,將杯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伸手為他按著太陽穴,問道:「很難受麽?」
聶屹沒有說話,而是閉着眼睛任她按摩。
直到她的手有些酸了,他才睜開眼睛,朝她說道:「素素,我覺得好多了。」
霍姝收回手,拿衣服過來伺候他穿上。
他下床時,就看到擱箱籠上的衣服已經折得整整齊齊。
她發現他的目光,坦坦蕩蕩地朝他笑道:「你放心,只有我碰過,沒別人碰。」
他神色微凝,笑了笑,說道:「我自是信你的。」他生性多疑,就連元武等陪他一起長大的屬下都不是全然信任,行事習慣留後手,因此儘管愛慕她,他心中仍有些異樣,畢竟信任這種東西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需要時間。
這也是他剛成親時,晚上會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而驚醒的原因,不過近段時間這情況已經好了很多。
聶屹斂下眼中的情緒,牽着她的手出門用膳。
下人早已準備好早膳,聶屹落坐後,掃了一眼周圍的下人,若有所思。
周圍的丫鬟婆子忙將頭埋下,不敢再看。
他直到霍姝殷勤地給他盛百合粥,叫他多吃點補身時,方才收回視線。
用過膳後,聶屹就帶着那封信去書房,並且將幾個隨從叫過去。
「讓人快馬加鞭將這封信送到西山行宮給皇上。」他吩咐道,等侍衛領命而去,方不緊不慢地用手指敲著桌面,看向元武。
元武被看得冷汗直流,而他這副不爭氣的模樣,自是讓聶屹的神色又冷了許多。
「說吧。」聶屹沉聲道。
說什麽?說昨天膽子肥到敢算計他的人是誰,還是昨晚世子夫人又將他抱回房,且被下人們看到的事情?也虧得這宅子裏所用的下人都是特地調教出來的,忠心耿耿,不用擔心他們會傳出什麽。
元武當即將事情一股腦地說了,有人膽敢算計主子的事情自然要說,至於世子夫人那兒,就順嘴提一下,反正他們夫妻間的事情,也不用外人來多嘴。
聶屹聽完,鳳目中的狠戾一閃而過。不過等聽到後來,他神色微凝,面上有些無可奈何,又有些欣喜,知道霍姝故意做這種事情,顯然是吃醋了。
膽敢算計他的人他自然不放過,當下聶屹招來一個心腹,叮囑幾句就讓他下去,之後離開書房。
只是回到屋子裏卻不見霍姝,聶屹便問道:「夫人呢?」
「夫人出門了。」丫鬟答道。
聶屹聽罷,遲疑了下,跟着出門。
他順着侍衛留下的痕迹去尋霍姝,卻不想會在益城州東市販賣南北雜貨的地方,看到男裝打扮的霍姝和一個衣着華麗的姑娘站在橋上說話,那姑娘看她的眼神明顯帶着傾慕,就像在看心上人。
聶屹神色微滯,很快就想起元武當初查的事情,知道這姑娘是前陣子霍姝在驚馬之下所救之人,只是他沒想到她還敢繼續留在益州城。
霍姝馬上就發現聶屹,頓時眼睛一亮,朝那姑娘道:「我有事先走,常姑娘請自便。」說罷,朝那姑娘拱手一揖,就大步流星地離去,甚是瀟灑從容。
被留下的姑娘見她要離開,臉上露出惱怒之色,氣得跺了跺腳,想要追上去,又顧著姑娘家的矜持,不好當街追着個男人跑,只得在丫鬟的勸說下悻悻然離開,心裏卻對霍姝的不識趣生出幾分惱意。
霍姝全然不知道那姑娘的心思,穿過人潮來到聶屹面前,高興地問道:「世謹,你怎麽來了?」
聶屹看了一眼已經離開的那姑娘,說道:「今兒無事,想和你出來逛逛。」說着,忍不住打量她。
在益州城的這段日子,為了方便,她每次出門都換上男裝,將一雙好看的眉畫得粗黑許多,舉止瀟灑,儼然是一位風流俊俏的小公子,無怪乎沒人會懷疑她的身分。
霍姝聽了之後自然十分高興,抓着他的手臂,眉眼彎彎地道:「上次和你說的地方,咱們這次一起去逛逛,我還想去吃一回坊市那兒的八珍海鮮宴,味道真的很不錯……」
聶屹傾聽着她喋喋不休的聲音,神色變得柔和,突然感覺到什麽,轉頭看去,發現先前離開的那姑娘已經去到不遠處一間客棧的二樓雅間中,正站在那裏看着他們。
霍姝也感覺到那道視線,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那姑娘時,並不怎麽驚訝。
聶屹看她的神色,忍不住道:「她是先帝封的鳳陽郡主。」
「啊?」霍姝吃驚地看他。
聶屹垂下眸,掩住眼裏的冷意,「益州距離忠義王的藩地有千里之遙,鳳陽郡主獨自來到這,圖謀可不小。」
霍姝終於反應過來,這個被她救下的姑娘似乎是已逝的老忠義王的嫡女。
老忠義王已於十年前病逝,真假不知,但他留下三子兩女,其中長子和次女都是其王妃所出,長子已經繼承王位。聽說先帝還在時曾言忠義王妃若是生了嫡女,就封為鳳陽郡主。
霍姝頓時有些抱歉地看着他,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是鳳陽郡主,以後我一定不理她。」
聶屹聽到這話,發現她還不知道那鳳陽郡主誤以為她是男子,並對她傾心相許,心裏終於滿意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