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鬼打牆
我不是沒有見過鬼,也不是沒有見過各種另類的眾生,但這夜鬼勾魂的事,還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也聽人說起過,但都沒甚在意,這山本就屬佛門凈地,有無形的護法護持,怎麼會發生勾魂的事情?
再說,即使真的遇到,我這天生的靈覺,應該會保我不在陰溝裏翻船。
難道我的靈覺失靈了?還是第三眼不管用了?我居然被迷惑了,而且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靠修害人的邪法,而達到一定境界的事情。我不禁對這個邪法修持得頗有造詣的「眾生」,有些好奇。
我也好奇,剛才我若應了召喚,或是回了頭,會是怎樣的後果。它要用我做什麼呢?
好在,我從小積累的小半吊子修行,能讓我在被迷惑的同時,保有一絲的清明。
好在,有人在這農曆七月十五的晚上,懷揣著閒情逸緻,跑到山裏來飆髒話,關鍵時刻,解了迷局。
話說,這髒話還真是管用啊!居然比正經的修為還厲害!這倒是個讓我跌破眼鏡的天大發現。
我從小苦練的咒語,和這些髒話比起來,也不知哪個更強些?如果,髒話也能作為法門來修持,是不是也能達到一定的境界?
咳,咳,咳,想的有點遠哈。
「@#¥%……」不堪入耳的咒罵,一直就沒有停過!
果然,很有閑情,也很有辭彙量。把人家祖宗八代都問候遍了,詞庫竟然還沒有枯竭。也不知他罵的是誰,這得多大的仇恨啊?
拎着蓮花燈,尋着那咒罵聲,一步一步,走近聲源處,我要會一會這獨特的救命恩人。
「啊!啊......滾犢子......」他炸毛了,顯然是看到我了,或是看到了蓮花燈。
「!!!......」也把我嚇了一跳。
蓮花燈微弱,卻是眼下唯一的光源,照射的面積不大,他能看到我,我並沒有看到他,只能尋着聲音繼續往前走。
「MD!嫌被小爺罵的不夠爽是不是?現身來嚇我!有本事你就來,小爺我草你八輩祖宗!」
「......」
呃,這是把我當鬼了?
「¥¥%#¥%……」
這髒話簡直是無敵了!他是在什麼環境下長大的?都經歷了些什麼啊?
他還在罵,而且越來越有氣勢,罵得我心一抽一抽的,嘴巴也一抽一抽的,差點忘了正常話怎麼說。
我深呼吸幾下,好頓平復心情,試着跟他溝通,生怕一開口也來一句「TMD」的開場白。
「咳,咳......那個......你別害怕,我是人。」
我看到了他大概的身量,矮矮的一坨在地上,估計是坐着的吧,離我不到兩米的距離。
於是,我站定,用蓮花燈在身前晃了晃,想讓他看清,我是個囫圇的人。只可惜,光線太暗,照不出我的影子和長相。
「是鬼小爺也不怕你!」
「......」
「MD!這年頭,什麼都假冒偽劣,鬼特么當的都不走心了!來引魂的女鬼,就算不派個驚艷的,派個驚悚的也行啊,這既不驚艷,又不驚悚,好好捯飭捯飭穿件飄逸的古裝也行啊,好歹也能對得起身份。這穿的一身不倫不類的,弄得跟個道童似的,這特么讓小爺怎麼有心情配合?」
「......」
你腦子脫線了嗎?還挺有常識,引魂的女鬼,你怎麼不說黑白無常?
我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我穿的是我在廟裏常穿的居士服,類似尋常人打太極時穿的那種衣服。不過居士服是淺灰色的,這種光線下,估計應該也看不出什麼顏色。
但我揪在頭上的髮髻,應該能看個大概輪廓。我雖然從小在廟裏長大,但卻養了一頭長發,這個季節,我習慣盤一個發揪在頭上,風涼,利索,幹活時也不妨礙。
「還提了個小橘燈,當是在拍八十年代《聊齋》啊!」
「......」
小橘燈?我這是蓮花燈,好不好?不過,能知道《小橘燈》,看來他不光會罵人,還是上過學的。
「人家《聊齋》,但凡有鬼出場,還有個背景音樂伴奏,你特么出來連個伴奏都沒有,鬼做的也太沒誠意了......」他吐槽完我的穿着,又吐槽我的燈,居然,還吐槽沒有背景音樂!
「......」
你想要什麼背景音樂?像你啊,自帶音響效果,破鑼嗓子,還鬼叫鬼叫的,比踩着脖子的鴨叫還難聽。
這傢伙,不光會罵人,還是個自娛自樂的話癆。自說自話的功夫,真是一絕啊,我算是開了眼了。這麼奇葩的人,天上地下,估計也找不出第二個。
「怎麼,不說話了?嘿,鬼也有理虧的時候?」
「......」
理虧?我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你聲音難聽,口條厲害,說啥都對。
「先是擋了小爺的路,把小爺困在這兒,又提個燈出來瞎晃悠。之後又要幹嘛?既然出不去了,那小爺就候着。」
他是被困在這兒的?飆髒話是因為遇到了,傳說中的「鬼打牆」?
難怪能有這麼獨特的癖好,在烏漆嘛黑的鬼節之夜,跑到山裏來練嗓子。鬧了半天,這一出又一出的,他是害怕。
敢情罵人是他的逃生技能?
既然害怕,晚上就老實在家獃著,跑到山裏來算怎麼回事?顯示自己勇者無敵?
「喂,你丫的能不能說句話?那個,不會說人話,說鬼話也行。這麼長時間了,我從青天白日,罵到伸手不見五指,嗓子冒煙兒,好歹出來個人......不,出來個鬼,還是個悶葫蘆!
我估計這次小爺我可能要栽在這兒了,馬上就要成你同伴了,我看你也不是什麼惡鬼,看起來還算良善,你要還有點良心,就說句話,給我解解悶兒吧。」他的聲音越來越平順低沉,到最後倒有些垂頭喪氣的喃喃低語,沒了剛才劍拔弩張的氣勢,意志有些低糜。
也難怪會低糜,他說,他從白天罵到晚上。對於普通人來講,在這麼驚悚的環境下,求出無門,能堅持這麼久,確實難為他了。
我的心小小抽動了一下,竟然,有點心疼。
白天就被困在這兒了。白天就出現了「鬼打牆」?從白天罵到晚上,難道白天就沒有人聽見嗎?而且,我來的時候,也沒有聽到他的聲音。聽到他的聲音,是在我開始念誦儀軌之後......
好像哪裏不對,但這不是細想的時候,還是先安慰一下眼前這位受驚的「小爺」吧。
「......咳,都說了,我不是鬼,我是人!竹林外向南兩百米,靜慈庵里的。」
「......」
換他不說話了,估計驚喜來得太突然,他在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