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白皇后雙手緊緊抓住裙子,「武兒已經到了婚嫁年齡,即便再生……也於事無補,陛下看不上的並非是武兒,而是白家!只要是我所出的,必有白家的血脈,陛下怎會容得。」

白相冷冷道:「這些你不用管,我擔心的是有朝一日,武兒的身世被陛下所知,白家將會滿盤皆輸。這些年來我不管你,那是對你還抱有信心,以為你能再生下幾個孩子來,誰知你竟這般不爭氣!」

白皇后咬着唇。

「陛下一直以武兒是你為良娣時所出的孩子,所以不能記為嫡子為由說事,自然也失去了奪位的最大優勢。你如今貴為皇后,只要再生個皇子,便是陛下也再無其他藉口來推拒立太子一事。」白相整了整袖子,「朝上的事,由我做主,你只要聽我的話,把該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白相似乎察覺到了女兒的些微抗拒之心,他目光如炬,幾乎要射穿帘子,「你可別忘了你皇后這位置是怎麽來的,沒有白家、沒有我,你現在也不過是二品妃位罷了。」

「爹和家裏為我做的,我始終不敢忘。」白皇后僵著臉,「我會想法子的。」

白相滿意地點頭,「這就對了,我等你的好消息。」臨了,他彷佛想起一事,「我聽說京城如今有婦人對廟裏的大夫趨之若鶩,說是他有生子良方,不妨託人去尋尋看。」

「女兒知道了。」

白相起身離開中宮。

白皇後端坐在上首,看着那個已經空空如也的座椅。

沒多久,皇后欲求子的事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傳了開來。

周貴妃聽說後冷笑,「就憑她?陛下都多少年沒私下見過她了,竟然還想着生孩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從宮女的手上接過胭脂,對着鏡子在臉上點了兩下,「我倒要瞧瞧,她怎麽一個人生孩子。」

八公主笑道:「母妃說的是,現在京裏頭誰不在看母后的笑話。」

周貴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將胭脂蓋上,隨手放在妝台上頭。

太后見傳聞越演越烈,終於將皇后招過去。

當着太后的面,白皇后只道自己見大皇子越發年長,日後封王建府後自己身邊怕是會冷清,若有個孩子教養著,也能少些深宮之中的寂寞。

太后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失寵的白皇後過得是怎樣的寂寥日子,她嘆道:「我雖明白你的心思,但你也不該將這事傳出去,現在多少人在等著看你的笑話?皇帝的心思多少年了都不見迴轉,心裏頭只有死了的那一個。」

她把白皇后拉過去,「我也不是要勸你什麽,只是希望你能看開些。大皇子就算做不成太子,皇帝也必會給他藩王之中最好的那一份,只要他好好的,你又有什麽可擔心。放眼整個皇宮裏頭,除了你,就連周貴妃怕也是整夜寂寞獨眠。」

「皇帝,到底是天下的,而不是哪個人的。」太后最後語重心長地對白皇后道。

白皇后低眉順眼地應道:「臣妾知道了,這就回去約束宮裏頭的人。」

太後點頭,「我也會替你分辨一二。你不用太過擔心,只要安分守己,不出大錯,就是皇帝都沒法廢了你,你嫁進皇家,就是皇家的人,別整日聽你父親的話,你於他而言,早就是外人了。」

白皇后連聲稱是。

回到中宮,白皇后從女官的手裏接過了要來請安的帖子,她一個個地看着,有些不想見的,就順手給了女官,厚厚的一疊,最後只剩下了薄薄幾張。

女官看着手裏的帖子,為難道:「娘娘不見白家人嗎?」

「不見。」白皇后冷冷道:「如今這風口浪尖上頭,她們進來還不是給我添堵,生怕外頭傳我的名聲還不夠壞的?」

白皇后把手裏的帖子往桌上一放,推得遠遠的,真心來說,她是一個都不想見的。年輕時候,她剛做良娣,看着彼時高高在上的皇后,心裏着實艷羨,便暗暗下定決心,終有一日,自己也要坐上那個位置。

可等她真的坐上了后位,才知道一個皇后並不像她想像中的那麽簡單,要端莊識大體,不能嫉妒;要勸皇帝雨露均沾,不能只守着自己一人。宮裏任何一個妃嬪出了差錯,她都要上摺子向太后和皇帝請罪,說是自己管教無方。

白皇后疲憊地閉上眼,這麽多年,她究竟是為了什麽。皇后又如何,她自始至終都是那個白家的小姑娘,受着父親的約束,母親的教導,年歲雖長,卻始終都被白家控制着。

她不由得想到那個已經過世的女子,倘若今日是她來做這后位,又會是怎樣一幅情景?

大約會與皇帝紅袖添香,與他琴瑟和鳴,所生的孩子也會得到皇帝青睞,而不是像大皇子這樣,一直被皇帝厭惡。自己雖然位居中宮,可這偌大的中宮,不過是另一個冷宮,沒有了皇帝的臨幸,這裏冰冷徹骨。

「娘娘,恪王妃來了。」女官向沉思中的白皇后稟告。

白皇后收起自己的思緒,道:「讓她進來吧。」

柳澄芳覺得無論自己再見白皇后多少次,她始終都是這個樣子,不苟言笑,對稍有姿色的宮女冷眼相待,與皇帝相敬如冰。

「娘娘。」柳澄芳向白皇後行禮,「近來家中瑣事纏身,不曾入宮向娘娘請安,還請娘娘見諒。」

白皇后淺笑道:「我知你要做柴晉的賢內助,自然輕鬆不得,怎麽會怪你。坐吧。」

柳澄芳謝過坐下,餘光掃過白皇后的笑臉。白皇后長得不算美,隨着年齡增長,比起同齡的許多妃嬪越發顯出了老態,早早地就生了許多皺紋。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看着年輕的美人一個個入宮,而自己始終都被皇帝排斥在外,所生的長子也遲遲不被立為太子,白皇後人前雖不顯,但心裏一定還是焦急的。

柳澄芳不知道自己今天進宮的目的能不能達成,但起碼她得試一試,恪王太妃提出的平妻之事,在她祖母的勸說下已然放棄,但她心裏頭還是怕得很,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倘若以後自己那婆婆再想出什麽花樣兒來,自己可是防不勝防。

不過親王家的嫁娶,多少都會和皇家通個氣,到底是要下了金冊正式封誥命給朝服的,若是皇后現下領了自己的情,到時候駁回恪王太妃的請求簡直易如反掌。

「今兒進宮來,妾身特地給娘娘帶了些宮外頭如今時興的東西,讓娘娘賞個野趣兒,東西粗鄙,還望娘娘莫要嫌棄。」

女官將柳澄芳帶進宮來的禮單遞給白皇后。

白皇後接過,掃了一眼,沒看出上面有什麽不妥來。她向柳澄芳點頭,「你有心了。」

柳澄芳笑道:「能服侍好娘娘,便是替陛下和大皇子分憂。」

白皇后看着她略顯殷勤的笑臉,柳眉幾不可見地皺了起來。她的手輕輕摩挲著禮單,心道恪王妃今日究竟打的是什麽算盤?

恪王府發生的事,白皇后是不知道的,她也沒那份心思去打聽,她現下全副的精神都在白相的吩咐上。雖然再懷個孩子這事對她而言極為難,但她卻不敢辯駁——?這是她打小以來養成的性子,白家從來都是白相說了算的。

柳澄芳見白皇后沒什麽反應,特地提醒她,「裏頭有一瓶藥丸,是京中如今最為盛傳的補身妙方,娘娘不妨試上一試。若是見效,妾身再給娘娘進一些來。」

補身妙方?白皇后的目光在禮單上梭巡著,最終鎖定在柳澄芳所說的那瓶葯上。藥名很尋常,與白皇后尋常所服用的養身藥丸並無什麽不同。

白皇后突然福至心靈,莫非這不是普通的補身藥丸……這大概就是先前白相所說的,京中婦人重金相求的求子方了吧?!

白皇后將禮單折好,收在袖中,「有勞恪王妃費心了,待本宮吃完太醫開的養身方子,便試試你這葯。」

柳澄芳見白皇后領了自己的人情,喜不自禁。「多謝娘娘厚愛。」

有了白皇后這顆定心丸,柳澄芳總算從先前地位不穩的焦躁中安下心來,但這還不夠。

她把面前的帳冊翻得嘩啦啦響。

恪王府的產業雖算不上少,但因為老恪王和太妃並不擅長理財之道,所以鋪子大都是在一般的位置,莊子也算不上是多好的地方。靠這點收入,想要支撐一個普通官宦人家的吃用,倒是夠了,但對恪王府而言則差得遠了,若不是皇帝常常賞賜些東西下來,怕是早就入不敷出。

柳澄芳用手點了點帳冊,想起柳老夫人勸她的話,既然生子之事一時半會兒還沒着落,自己不妨想想其他門道表現對王府的在意與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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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惜命命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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