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夜漸漸深了,謝涼螢不便再繼續在薛簡的房裏待着,在薛簡的催促下,她回了房,卻一整晚都沒睡好。

第二日一早,謝涼螢便問了馮夫人,南直隸最靈驗的廟在哪兒。

「是要替侯爺去求個平安符?」馮夫人是過來人,一猜即中,「我同你一道去吧,正好要去還願。」

先前馮夫人在城外的廟裏頭為遠嫁的女兒求子,前個月正好傳來了女兒產下雙胞胎的消息。因守着忙碌的馮相,馮夫人也不得空,此時正好藉着和謝涼螢一道去廟裏的空檔了了這樁心事。

在馮夫人的陪同下,謝涼螢順順利利地求到了據說最是靈驗的平安符,她將那符慎重地縫在了薛簡貼身的衣物上頭。

薛簡啞然失笑,「你知我素來愛乾凈,裏衣是一日一換的,你縫在一件上頭頂什麽用?就不怕衣服洗了之後,符就不靈驗了?」

謝涼螢被他說得淚花兒在眼眶裏打轉。

薛簡最看不得她這樣,連忙哄道:「是我的不是,你縫了便縫了,我就穿着這件不離身了,好不好?」

薛簡替她將眼角流出來的眼淚擦掉,「莫哭了,凡事我都依了你還不成?」

謝涼螢又惱又氣地在薛簡肩上捶了一拳,嗔道:「你要依了我,就不許你去了。」

話剛出口,她就怪上了自己,怎麽能將這等心裏話給說出來呢,這不是讓即將和自己分別的薛簡心裏不好受嗎?

她用手捂住薛簡的嘴,悶悶地道:「你別說了,是我的不是,不該那樣說話的。」她低聲道,「我只盼着你好好的,旁的都不想要。」

薛簡笑了,將人抱在自己的腿上,道:「我給你掙了誥命也不要?」

謝涼螢搖搖頭,她經歷了兩世,知道從權勢一事上最是能看透人心,不說前世從高處跌落塵埃的謝家,只道眼前的李家,不也是一朝行差踏錯就全家都被扔進了牢中嗎。

平安喜樂才最為重要,旁的都是虛的。

謝涼螢雙手摟上了薛簡的脖子,將頭靠在他肩上,悶聲道:「我只要你好好的,別的我都不要了。」

薛簡心裏一軟,抱着懷中的軟玉溫香不肯撒手,他將語氣放柔,「你且安心,我定會平安回來了。」頓了頓,又道:「你也是,平平安安地回京裏頭去,到了地方就差人送信去侯府,他們會送來給我的。」

「嗯。」

薛簡在南直隸待不了幾日就又啟程往江南去了。

謝涼螢也和魏老夫人和岐陽王太妃商量著回京的行程。

魏老夫人如今知道謝涼晴安好的消息,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沒了心事,看上去都彷佛年輕了好幾歲。

倒是岐陽王太妃,一聽要回京,整張臉就皺到了一塊兒。她一回去,就得聽她那兒子同兒媳的,整日這個不許吃,那裏不許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岐陽王太妃轉了轉眼珠子,突然捧著頭低低地叫了起來,「哎喲,我這頭怎麽突然疼了起來,快些,去替我找個大夫過來。」

魏老夫人無語地看着她,實在憋不住地伸手去打了一下她扶著額頭的手,「你就別裝了,誰不知道你那點子小心眼?不就不想回去嘛,得,你就在南直隸待着吧,反正相府這麽大,人家也裝得下你這尊佛。」

岐陽王太妃「嘿嘿」一笑,放下了手,「有你這句話,真是比叫我喝上一百碗葯都頂用。」

謝涼螢欲哭無淚,別啊,岐陽王太妃要是留下了,她回京了之後,拿什麽去和岐陽王妃說?難道要說岐陽王太妃自個兒耍賴不肯回來?人家倒是肯信,自己卻說不出來啊。

魏老夫人看了眼為難的謝涼螢,她如今心情好,也願意對這個為自己外孫女上心的姑娘好上幾分。「阿螢就不用擔心了,回頭我上岐陽王府去說一聲。你一個小姑娘怎麽勸得住這混世魔王?岐陽王和岐陽王妃都是明白人,不會怪你的。」

岐陽王太妃一聽這話,臉就拉得老長,「說得好像我很不明理似的。」

魏老夫人翻了個白眼,「那是,你要明理,那全京城就沒有不明理的了。」

馮夫人笑道:「將岐陽王太妃留在我這兒,難道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不成?老夫人回去後,讓岐陽王府直管放心,等岐陽王太妃待夠了,我親自把人送回去,保管一根頭髮絲兒都不掉。」

「有你這句話在,我可就放心了。」魏老夫人笑咪咪地道:「等會兒啊,我就叫人上鋪子裏頭去打個銀髮箱,專門叫人將這老婆子每日掉下來的頭髮收起來。」

馮夫人用團扇掩著面,笑個不停,「老夫人這般說,可叫我實在慌了。」

謝涼螢從手邊的花口白瓷碟裏頭捻了個蜜餞扔進嘴裏,甜得她眼睛都眯了起來。

馮夫人將扇子從臉上拿下來,慢悠悠地搧著,「哎,這小姑娘啊就是好,不管做什麽看起來都跟畫兒一樣,哪像我們這些老人家,整日裏都擔心外頭那些兒鮮亮的姑娘搶了房裏人的眼珠子。」

謝涼螢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她知道馮夫人說這話只是調侃,馮相與她鶼鰈情深,這是舉國上下都出了名的。

「就知道拿小姑娘調笑。」魏老夫人白了馮夫人一眼,「越大越像那個不著調的了。」她用下巴指了指岐陽王太妃。

岐陽王太妃搶白,「像我才好呢,長命百歲,身體康健,看哪個小蹄子敢來招人,我……」

話還沒說完,魏老夫人就給她塞了一嘴的蜜餞。

「你!」魏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人雖定了親,可到底是沒出閣呢,你這胡說八道什麽,也不怕人謝家上門來跟你討說法。」

岐陽王太妃一臉的無所謂,「就讓他們來唄,難道我還怕了不成?」

魏老夫人翻了個白眼,「你就得瑟吧你,遲早有你哭的時候。」她就等著到時候岐陽王妃在京裏頭待不住,親自來南直隸把人給抓回去。

她們在屋子裏一通笑鬧,總算定下了回京的日子。

臨出發前,謝涼螢惦記着薛簡說的話,她私底下去找了馮夫人,悄悄地同她提了薛簡的話。

「我倒是無妨,年紀輕,便是遇上了什麽事也能騎馬逃走,但老夫人畢竟那把年歲了,莫說逃了,便是受驚了都不好。」謝涼螢眉宇間有些愁意,「恐怕還得向馮夫人借些人手。」

馮夫人爽快地道:「這有什麽,官府裏頭登記在冊的人不好派,府裏頭養著的卻是能拉出幾個人來。我這就吩咐下去,到時候將你們送回京去。」

得了馮夫人的應承,謝涼螢心上的石頭就落下了大半,「那就麻煩馮夫人了。」

「無妨。」馮夫人微微一笑,「到時候我回京去,還盼著能喝一杯喜酒呢。」

這喜酒自然是指謝涼螢和薛簡的婚事。

謝涼螢紅著臉,訥訥地應了,這反應哄得馮夫人又笑開了。

馮夫人是個細心的熱心人,她不僅安排了頂好的幾個侍衛,甚至還塞了幾個會唱吳語的伎人,說是京裏頭沒人會這個,路上聽着解個悶。

魏老夫人與謝涼螢在南直隸待了些時日,時常能聽到與京中不同的吳儂軟語,那軟軟的調子,別說男子了,就是女子都難說不好,魏老夫人還與岐陽王太妃笑言,怪道揚州瘦馬男子都愛不釋手,這般柔媚的樣子,就是她見了心頭都要軟幾分。

岐陽王太妃自然是附和,便是她兒子岐陽王的後宅裏頭也養著個旁人送的瘦馬,只是岐陽王是個懂規矩的人,只這麽養著,並不曾給人名分,但心裏頭卻是愛得很。

這些話是不叫謝涼螢聽到的,乃是已婚婦人的私房話兒,但謝涼螢到底是前世嫁過人,經過事兒的,前世的時候,她是見過不少夫人因為男子喜歡江南女子而爭吵不休。

她倒是挺高興馮夫人送了這幾個伎人給她,心裏念著到時候路上逮著空,與那伎人學上幾句,既然男子好這口,那自己學上幾句,投其所好總不過分,又不是拿來在人前學唱,僅用作於和薛簡的閨房之樂倒是頗有些意思。

謝涼螢在心裏打定了主意,等薛簡這次回京之後便要學給他聽,只不知道到時候薛簡會是什麽反應,想一想,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謝涼螢心頭還盤算著,要是學的話,還得避著魏老夫人。老人家喜歡的大都是規矩懂事的大家閨秀,這般上不得枱面的事,私下賞玩就得了,若要學,老人家怕是一萬個不答應。

兩人一路結伴北上,一老一少也頗有些意趣。

魏老夫人也是許久不曾出京了,這次難得出門,身邊又沒男子跟着,便也放開了心情,有了玩興。

謝涼螢也是個愛玩的,兩人一拍即合,在回程路上又在不少地方停留,耽擱了不少日子,不過所幸都平平安安的,並未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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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惜命命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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