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暴脾氣

第五章 暴脾氣

要說這崔使君,先頭裏原在長安城中做侍郎,因着長樂長公主出嫁時,陛下心疼嫡長女,嫁妝違制良多,直言勸諫被貶來了這岳州。

大慶地界以道州論,這州又分為上中下三等,岳州遠離長安,又無甚名產,地靈人不傑的,只是一下州。崔使君雖然擔任一州刺史,但比起先前,已經是「失寵」了。

不過賀知春卻是知道,崔使君在這岳州待不長,到了快年節的時候,便又起複了。

一進這崔使君府,便讓人心神一凜,府中的下人們都穿着制式的青衣,在胸口綉著象著着清河崔氏的蓮紋團花。一個個的眉清目秀,竟無一醜人。

賀余領着賀知春邁進了那高高的門檻兒,一陣悠悠的香味襲來,帶着世家的厚重與壓迫,讓來客彷彿頓時矮了三分。

「賀司倉,使君等你多時了。」那府中總管笑眯眯的說道,不疾不徐的引著父女二人去了正廳。

一進廳,賀知春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見那牆上掛着的都是頗有年歲的古董字畫,窗前飄着綠色的羅紗,一個貌美的侍女跪坐在一旁,白手纖細,拿着小吊煮著茶。

茶葉被擂成了綠色的茶沫兒,她抬起手來,又添了幾勺香料,擱了些細鹽,頓時滿室生香。

崔使君是一個頗為年輕的男子,穿着絳紫色綉著金色紋理的圓領窄袖的長袍,腰間束著掛着玉璧的腰帶,因着在家中,並未戴冠,只插了根玉質竹樣的簪子,將頭髮挽在了頭上。

他看了看賀知春明顯腫起的腳,用白布纏着的手指頭,眯了眯眼,笑道:「賀知倉太過客氣了,小九兒頑劣,在長安城中連皇子都敢打,沒想到來這岳州竟然被人制住了,我瞧著砸得好,不然他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賀余高高的抬起手,輕輕地拍了一下賀知春的頭,「春夏多雨,小女是個不知輕重的,從樹上不甚跌了下來,竟然砸傷了崔小郎,當真是大過,某羞愧難當,特領她前來負荊請罪,不知崔小郎可好些了?」

崔使君聽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崔九是晚輩,當不得當不得,只不過他那脾性,我這個做叔父的也做不得他的主,賀司倉還是自行去與他說罷。」

賀余點了點頭,也不在意。

崔使君接過侍女遞來的茶,看了在一旁待命的管家一眼,管家心領神會,領着賀余父女兩人便朝着崔九的院子中走去。

賀知春瞧著,一肚子的火氣,他們雖然是有錯在先,但是崔使君嘴中說着無事,卻茶也不上一盞,話里話外都彰顯著崔九的身份,她的手緊了緊。

在她剛嫁去崔家的時候,也受了不少冷嘲熱諷的,但是她都扛過去了。可是瞧不起她可以,瞧不起賀余,她便受不了。她想着,心中越發的後悔當初逞一時之氣來。

賀余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放鬆了下來。臨近崔九郎的院子,絲竹聲陣起,飄飄渺渺,煞是動聽。

賀知春心中冷哼了一聲,靡靡之音!便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這一看,心中頗不是滋味。

只見崔九穿着魏晉時期風靡一時的廣袖寬衫,一隻手托著頭,正眯着眼睛聽着歌姬唱着小曲兒,身旁一個膚白貌美的小娘子,手中端著一盤切好的了的桃兒,用小銀叉叉了,一塊一塊地喂進他的嘴中。

還有另外一個婢女,跪坐在一旁,替他捏著腿兒!

賀知春長嘆了一口氣,緊了緊手,一瘸一拐的走了上前:「崔九,砸了你的頭是我的錯,我燉了些魚湯,做了點小菜,你且嘗嘗,當是我向你賠罪了。還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見怪。」

賀知春說着,朝着崔九行了禮,賀余則在她身後伸出手來,將一方硯台放在了崔九案前。

賀余竟然還是將這硯台拿來了,賀知春有些出神。

豈料這時,一個東西嗖的一下,朝着她的頭砸了過來,賀余眼見不好,趕忙將賀知春摟入懷中,護得嚴嚴實實的,那重物一下子便砸在了賀余的身上,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崔九一見,別過臉去,冷哼了一聲,「我若是砸了你的頭,再給你送個大饅頭,你覺得可行?」

可行你丫的!

見崔九發怒,周圍的下人們,都有序的退了出去。

賀知春此刻完全沒有心思聽他說話,焦急的問道:「阿爹,你沒事吧?」

賀余臉色鐵青,搖了搖頭,「那麼崔小郎覺得,應該如何,才算是賠禮致歉了呢?」

他說着,朝着桌案上瞧了瞧,只見上頭放了一個素瓶,想也沒有想,拎起花瓶,對着自己的頭猛的砸了一下,血瞬間順着他的鬢角流了下來,「如此可以了嗎?」

崔九一看,頓時瞠目結舌。

他萬萬沒有想到賀余竟然是這樣的人,他正了正身,不似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咳了咳,「賀司倉何必如此,崔九是晚輩,阿俏也是無心的……崔九不曾怪她,也就是玩鬧罷了。」

賀余搖了搖頭,「錯便是錯,對便是對,豈能玩鬧?若是崔小郎覺得行了,那某便帶小女歸家了。小郎與小女初相識,還望日後喚她一句賀家小娘,阿俏並不合適。」

賀知春的眼淚唰的掉了下來。

崔九撫了撫額頭,明明是他被砸破了頭,怎麼到頭來,好似變成了他的錯處呢?倒是賀余……

「是某孟浪了,還望賀司倉海涵。您的額頭還在流血,不若某替你請醫。」

「不必了。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某當年能一人打全村呢。我們岳州人,又護短脾氣又暴,嚇著崔小郎了。」

賀余也是惱了,阿俏也不是故意的,崔九受傷,他們也立即送他去了醫館,父女二人登門致歉,已經拿了他家中最為貴重的硯台了,可是崔九卻仍是不依不饒。

此人一看就是睚眥必報的人,若不是他擋了一下,阿俏的頭必然被打開了花,當真是臉上帶笑,手中提刀。

嘴上喊著阿俏,心裏恨不得你翹辮子。

崔九聽出了賀余的言下之意,尷尬的笑了笑,「阿俏……賀家小娘子別哭了,先給你爹爹處理傷口吧。」

若是賀司倉頭破血流的從崔使君府上走出去了,那明兒岳州城中還不知道要出現什麼閑言碎語。

崔九雖然年幼,但是已經深知這個道理。

賀余雖氣,也並不想與崔家交惡,應承了下來,賀知春含着淚替他擦了葯,便說道:「阿爹,我們走吧。崔九,那食盒也不用送回來了,裏頭的東西你若不吃,便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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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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