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琴嬸子說的這人,夏知荷知道,是昨天張婆子給她參考的幾個人之一,就是傳聞與余寡婦有來往的那個,說起來李海這個毛病,與別的那幾個或懶或病的比起來倒不算什麽大問題,她自信玉秀比那余寡婦強了不知多少,等成了親,自然能讓李海把心收回來,可到底還是覺得委屈了玉秀。

只是今兒琴嬸子上門來說,又不能一口回絕了,讓她面上不好看。

夏知荷心裏思索著說詞,手上捻起一片桃脯,細嚼慢咽地吃了,又喝了口茶,這才說道:「你這個侄子,我也聽說過,各方面確實都不錯,只是……」

「只是什麽?」琴嬸子忙問。

夏知荷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聽說……他跟村頭那余寡婦……」

琴嬸子立刻明白了,一時有些尷尬,訕訕道:「你也聽說了……」她不甚自在地端起茶,掩飾般地喝了一口。

兩人都不說話,一時間屋裏十分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琴嬸子像是下了決心,說:「我也是看着玉秀長大的,自然希望她過得好,知荷妹子,我與你說句實話,我那不爭氣的侄子,確實跟那寡婦有過來往。」

「哦?」夏知荷抬眼,有些意外,她倒是沒想到琴嫂子會坦誠相告,畢竟李海與那寡婦的事她只是聽了傳聞,琴嫂子若要否認也正常,況且琴嫂子與李海算是一家人,她更應該幫着說好話才是,如今這樣說,顯然她是真心為玉秀考慮的。

琴嬸子繼續說:「你也清楚,那些男人,性子上來了,什麽髒的臭的都管不得。我那侄子年紀這麽大了,屋裏又沒人,更管不住自己,被那寡婦勾了幾次就去了。我知道,你曉得了這事心裏肯定不痛快,可我那侄子我也是知道幾分的,雖有個那樣的娘,可他自己還是老實本分的,若不是余寡婦勾着他,他是絕不會自己上門去的。」

夏知荷心道:這天底下便沒有不愛腥的男人,嘴上卻說:「我信嫂子的話,只是你是知道玉秀的,她如今雖然也是守着寡,但人卻是清清白白的,我實在不願她受了委屈。」

琴嬸子便知她對這事在意,更因此起了回絕之心,她想了想,說:「我曉得玉秀是極好的,說起來是我那侄子配不上她,只是我嫂子那邊實在求得厲害。妹子你看這樣如何,我先去找我嫂子,把你的意思說給她聽,看他們家如何回話,你再作決定是不是進一步談,怎麽樣?」

夏知荷雖然不太滿意,但琴嬸子都這樣說了,她也只得同意。

琴嬸子今天上門,就是為了這件事,現在得了話,立刻就起身要走。

夏知荷拉住她,「嫂子稍等。」

她去廚房,拿油紙包了一包桃脯,塞進琴嬸子的籃子裏,「這桃脯不值錢,嫂子帶回去給家裏孩子嘗嘗鮮。」

琴嬸子推辭不過,高高興興地走了。

琴嬸子一走,夏知荷就去玉秀房裏,將剛才一番話都告訴了她。

玉秀聽後,倒沒有什麽想法,既不歡喜,也不厭惡。那李海她也見過,人長得挺高大的,容貌也算端正,幾次路上見到他,都是低頭走過,看起來挺老實的一個人,只看表面,誰能想到他與名聲在外的余寡婦有首尾呢?

夏知荷見她沉默不語,怕她想多了,忙道:「你若不喜歡,娘下次就回絕了李家。我心裏也是不太喜歡的,只是一來你琴嬸子上門來說,多少要給她幾分面子,不好立刻就回了,二來這李海雖有不好,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娘現在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怕錯過了這個,以後沒有好的,所以想先拖一拖,倒不是立刻就要把你許給他,你且放寬心。」

「娘的意思我明白。」玉秀主動握住夏知荷的手,說:「我心裏沒有不喜。我看這個李海沒什麽不好的,他雖有些過往,可我也是守寡之身,我們兩個都不用嫌棄對方,只要他是個老實本分的,我就與他好好過日子,將來一起孝敬爹娘。」

夏知荷聽了又欣慰又酸澀,心中五味雜陳,只是心裏更加堅定,一定要給玉秀挑個好的。

【第二章擊在痛腳上】

午後,玉秀去河邊洗衣服,路上遇見琴嬸子的小女兒李月梅。

李月梅今年十五,長得像她娘,一張圓圓的臉蛋,身材略有些豐滿,性子也像她娘,很是熱情活潑。她與玉秀算是一同長大的手帕交,雖小了玉秀三歲,但已經許了人家,只等來年開春辦喜事了。

因她哥哥是秀才公,李月梅的親事便很如意,許的是鄰村的張家,聽聞那張家住着六間大瓦房,家裏有良田十幾畝,還養了十幾頭肥豬,家底在幾個村裏是數得上號的。

琴嬸子年輕時,上頭有個惡婆婆,很是受了些折磨,好不容易熬到分家,因她當家的不是長子,只得了幾間草房、幾畝旱地。

她男人老實,琴嬸子卻是個有想法的,家裏兩男一女三個孩子,她沒讓任何一個下地幹活,只把自己一個女人當男人來用,起早貪黑二十幾年,至今住的還是當初的破草房,卻供大兒子念書,托關係讓二兒子跟着師傅打鐵,把小女兒養在閨中。

好在幾個孩子也上進,如今她家老大考上秀才,二兒子也出師了,小女兒又說了這樣一門好親事,琴嬸子逢人便笑呵呵的,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村裏人都說她苦盡甘來,是到享福的時候了。

到了河邊,已經有不少人,兩人與相熟的婦人打了招呼,選了個離眾人稍遠的樹蔭洗衣。

李月梅洗着衣服,嘴上也不停歇,「我娘上午從你們家拿回的桃脯,我一下子就吃了一半,又香又甜又酸,比鎮上百味居賣的還好吃,玉秀姊,你的手太巧了,我怎麽就沒你這麽能幹呢?」

玉秀笑道:「就是一些上不了枱面的東西,你若實在喜歡,等明年做的時候我喊你一起,今年卻是做不了了。我家裏還有一些桃脯,一會兒都給你拿回去。」

李月梅連忙擺擺手,「那倒不用,我就嘴上說說,真讓我做我還嫌麻煩呢,剩下的桃脯你和夏嬸子自己吃吧,要是被我娘知道我又向你要,你看她不擰我腿肉才怪。」邊說邊齜牙咧嘴,好似她娘當真擰了她一樣。

玉秀不由失笑,「又亂說了,你娘那麽疼你,怎麽捨得動手。」

李月梅笑嘻嘻地吐吐舌頭,一雙圓眼左右亂轉,突然她看見小路上過來的一個人,臉上的笑意便收了,撇撇嘴,頗有些不屑,湊近玉秀低聲道:「你看,那個女人來了。」

玉秀回頭看了一眼,原來是余寡婦。

余寡婦年歲在二十後半,單看長相只得五、六分姿色,再看身段打扮便有七、八分了,今日她穿着一件桃紅色襖子,下邊配嫩綠色長裙,斜挽著髮髻,頭上插著一支蝶戀花銀簪,一支桃花銀釵,臉上塗着水粉胭脂,唇間一點朱紅,嫋嫋娜娜地走過來,帶着幾分尋常農婦們沒有的風情。

村裏不少男人與余寡婦不清不楚的,有幾個更是有家室的,因此河邊婦人們見了她都沒有好臉色,脾氣直的更是「呸」了一口,直說晦氣。

余寡婦卻好似沒聽見,逕自走到玉秀身邊,一雙細白的手搭在額前,斜斜地遮了些陽光,眉間微蹙,含嬌帶媚地道:「玉秀妹妹,你看日頭這樣毒,眼下就你這兒還有一點蔭涼,不知道能不能給姊姊騰出一點位置呢?」

玉秀還未說話,李月梅已經甩了衣物站起來,毫不客氣地回絕了,「憑什麽給你讓位置!你怕太陽曬,我們就不怕嗎?」

其實她們兩人衣服已經洗得差不多了,李月梅只是看不慣她那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喲!」余寡婦彷佛這才看見李月梅,拿目光仔仔細細地看了她,這才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月梅妹妹。」

「誰是你妹妹!你別亂攀親戚!」李月梅更氣了。

余寡婦卻笑得更甜,「這定了親的人就是不一樣,月梅妹妹從前可從不敢大聲說話的,都說張家家境殷實,難道殷實之家就喜歡妹妹這樣潑辣的嗎?」

「你……」李月梅氣結,只是她畢竟還是個沒成婚的女子,這種話不管如何回都不合適,不由漲紅了臉,連眼眶都要紅了。

余寡婦面上更加得意,眼裏卻閃過一絲嫉妒。她自認品貌雙全,現在卻不得不勾著那些從前根本不放在眼裏的男人度日,而眼前的小丫頭,容貌身段樣樣不如她,卻得了一門好親事,眼看就要過好日子去了,怎麽不讓她又酸又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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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命童養媳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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