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代價

第九章 代價

隔著幾條街,位於城區中心位置的一處建築,佔地極廣,高度也僅次於廟宇佛塔,拱門、廊柱帶著幾分天竺和波斯的樣式,繪著天神故事的彩畫裝飾著四壁,手工織就的羊毛地毯讓屋子裡添了些暖意,厚重的銅盆里,乾裂的松木塊發出噼啪的聲響,熊熊的火光不僅是為了取暖,還能照亮。

息東贊穿回了長袍,沒有戴冠也沒有包頭,只是將頭髮梳成一左一右的兩個髻子垂在耳邊,不到三十歲的臉上已經長出了濃密的鬍鬚,油亮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他卻擺擺手制止了侍女的擦拭。

「快兩天了,一點有用的都找不到嗎?」

他的聲音不大,跪伏在火盆外的兩個男子卻將身體又伏低了幾分,好像生怕會觸及到他的視線。

這兩個人是本地的官吏,上任東本留下來的,一個主管民事一個主管稅務,在沒有人可以替換之前,算是他的屬吏。

吐蕃人的制度有點像是後世女真人的猛安謀克,勃律做為一個新近征服的地區,吐蕃人在此設立了一個東岱,也就是千戶,既管軍又管民,息東贊就是新近被任命的勃律東本,來到這裡還不足兩天。

岱之上有茹,全吐蕃一共才五個茹,不到三十歲的他,想要掌握萬人以上的實力,就必須拿出足以令人信服的東西,這個東西便是戰績。

當然,此刻離著建功立業還有些遠,他的當務之急是,弄清楚路上那件事的真相。

搜索的結果表明,殺人者不僅僅要了他們的命,而且拿走了所有的戰利品,武器、馬匹、給養、甚至是衣甲,誰會這麼做?

會是那些不甘心臣服的勃律人,想要給自己的一個下馬威么?看上去還真像。

想到這裡,他用餘光撇了一眼低眉順眼侍立一旁的那個勃律少女,據說還是出自本地的某個大族,地上的兩個男子許久沒有聽到聲音,暗自抬頭一看,立刻交換了一個眼神。

「東本,這兩天城外的關卡,每一個進出的人都經過了盤查,沒有發現可疑人物,小僕們以為,他們也許已經逃了。」一個男子輕聲說道,

「也許?」息東贊回過頭,面帶譏諷。

「要不,全城挨家挨戶地搜?」男子討好地建議了一句,換來的卻是不宵。

一群廢物,能做早就做了,還用等到現在,息東贊連罵人的心情都提不起,只是擺擺手讓他們退下去。

這間屋子很大,三十年前,曾是勃律王的宮廷,如今則是吐蕃人的官邸,那些人退出之後,屋子裡就剩了他和侍立的那個勃律少女,少女有些不安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可是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任何動靜。

息東贊凝視著跳躍的火苗,火光將他的臉映得通紅,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手按在了他的肩頭,也許是過於專註了,竟然沒有發現有人接近。

不過很快,他就松馳下來,閉上眼睛任憑那雙手在肩頭輕輕地來回撫動。

「來了?」

按了一會兒,他抓住那雙手,將一個豐腴的身子拖到自己的懷裡,

「你的眼睛充滿了憂鬱,你的心裡寫著迷茫,告訴我,是什麼讓我的勇士如此煩惱,連他的央措都無法排遣。」

息東贊有些痴迷地看著懷裡的婦人,聽著她如歌詠一般的聲音,輕輕地笑了,婦人同樣抱以微笑,只是潔白的額頭上,露出幾道微小的細紋。

雖然穿著一身吐蕃服飾,這個婦人完全不像高原上的女人一樣膚色黑里透紅,白晰得如同冰川上的雪,由於保養得當,嬌嫩的如同少女一般,再加之眉眼間流露的風情,那種成熟的韻味,遠不是青澀少女所能比的。

「美麗的央措啊,你像那雪山上初升的太陽,天池裡清澈的泉水,只要和你在一起,無論什麼樣的煩惱都進不了東贊的心。」

息東贊的手在她身上遊走著,慢慢地挑起心中的慾火,兩人完全不顧還有外人在場,就這麼互相撕擄著滾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

許久之後,兩具黑白分明的軀體停下了動作,息東贊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惹得婦人掩嘴輕笑,一下子讓他又動了情,正想再進一步的時候,手被婦人給按住了。

「東贊,你的央措老了。」

「不,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令人著迷。」息東贊停下動作,眼睛里依然閃耀著慾火。

以前?婦人嘆了口氣,拿起地上的衣物,先給他披上,再給自己穿上。

「如果不是殿下的孩子還沒有長成,我早就隨她去了。」

婦人的話澆滅了息東贊心裡最後那點慾望,眼神漸漸冷峻下來。

「贊蒙不喜歡吐蕃,連她的侍女也是一樣,三十年了,還是一心想著要回長安,回到你們唐人的地方。」

聽他說到長安,婦人的手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只一瞬間便恢復了正常。

「你說得不錯,殿下不喜歡吐蕃,她時刻想回到大唐,回到親人的身邊,可這是為什麼?三十年了,她得到過幾次寵愛?她是怎麼死的,你不清楚嗎,贊普不喜歡她,連她生下的孩子都不受寵,你們當她是什麼?一個用來和大唐討價還價的工具,當你們處於下風的時候,才會想起她,那樣的活著,有什麼意思。」

息東贊無言以對,他將婦人的身體扳正,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放心,贊蒙的孩子,一定會是吐蕃的贊普。」

「可是,因為流著唐人的血脈,當今的贊普並不喜愛他。」

息東贊將她抱入懷中,撫摸著柔順的髮絲,眼神在牆上的壁畫處停住,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不像是自己嘴裡發出的。

「他不需要贊普的喜愛,只需要天神的庇佑。」婦人的眼中閃過一絲迷惘,只聽到耳邊的男子繼續說道:「一個流著唐人血脈的王子,才應該是這片土地上最尊貴的主人。」

婦人點點頭,雙臂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央措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代價。」息東贊吸了口氣,將結果告訴她:「達囊乞和他的人,都死了。」

「什麼?」

婦人驚呼一聲,面上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疑惑地問道:「是誰?唐人嗎。」

息東贊放開她,將搜索的結果和自己的猜測一一說出,同時仔細地觀察著婦人的表情,他發現,婦人的驚詫不像是裝出來的。

「怎麼會這樣?難怪......」婦人喃喃自語。

「央措,我需要一個答案。」

「我去找來。」

婦人手腳麻利地穿好衣服,一身吐蕃的傳統服飾套在她的身上,顯得婀娜多姿,他的目光就連一刻都不捨得離開。

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門外,息東贊才將視線轉過來,盯著牆角那裡,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勃律少女。

「你都聽到了?」

「貴......貴人,我什麼都沒聽到。」少女趴在地上,身子不停地顫抖著,就像風浪里的一條小船。

披著一件長袍,裡面空無一物的息東贊走過去,抓著少女的頭髮,將一張蒼白得失去血色的臉拉到眼前,那對俏麗的眼睛里寫滿了驚恐,水汪汪地就快要漫出來。

「原來你會說我們的話,那就是什麼都聽到了。」息東贊一臉的惋惜,不顧少女的辯解,自顧自地說下去:「你知道嗎,如果一個女人到死都沒有被男人碰過,天神可能會罰她下輩子做個牲畜。」

「你不會想做牲畜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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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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