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青黛被她嚇了一跳,哭喪著臉想去追,雖然她自己也不明白哪裏惹小姐生氣,但小姐現在更生氣了卻是事實。

陸卿言攔下她,饒是對着個丫鬟,也是一副斯文有禮的模樣,沒半點架子,「五小姐現在正氣頭上呢,還是由本縣走上一趟吧。」

青黛並沒察覺陸卿言就是惹竹苓暴走的罪魁禍首,只一個勁兒的感激福身,對這位新上任的縣太爺好感飆升到那叫一個迅速。

陸卿言坦然接受着青黛感激的目光,一甩寬大的青紗袍袖,衣袂翩翩的步出房間。

竹苓一個人生著悶氣蒙頭往前走,剛轉過花廳,便聽得身後帶着微喘的清揚男聲:「五小姐……等……等等……」竹苓直接忽略,腳下步子邁得越發快。

姐姐心情正不好著呢,少惹她啊,不然一個不察,傷了哪,別去濟世堂告狀去。

可奇的是,不論她走得多快,甚至後頭都小跑上了,身後那聲音卻始終如影隨形,怎麽都甩不開,那斯文儒雅的縣太爺總是與她隔着十米左右的距離,不多不少,倒像是專門算計好了似的。

「五小姐留步……」清揚的男聲再次響起,竹苓的耐心終於崩盤。

她轉身執鞭指着他怒吼:「警告你,有多遠滾多遠,否則別怪姐姐手下不留情,直接折了你!」

陸卿言立即停步,身上質地精細的青紗罩袍在空中好一陣翻飛,飄逸似無物,他那雙向來漾著溫和的鳳目與她無辜對視,溫暖的如同流淌在緋迷春光下的流水,清漉漉的濾過,乾凈而純澈。

就皮相來說,陸縣令長得算是很不錯的了,淡淡的爾雅縈繞在俊朗的眉眼之間,身姿挺拔修長,氣質儒雅溫潤,舉手投足間竟顯俊朗本色。

可惜,他面對的是濟世縣有名的惡霸蘇五小姐,蘇五小姐向來視美色於無物,在她的眼裏,皮相就跟她厭惡的玫瑰糕一樣,除了看着養眼,是半點用處都沒有。

所以,在與陸縣令那張溫文儒雅的面容對視了幾秒後,她很是瀟灑的甩頭就走,頭昂得高高的,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陸卿言瞧着她那大搖大擺的走路方式,噗哧輕笑了聲,接着又立即抿唇掩笑,快步跟上去,鳳目澄澈而無害,「蘇五小姐……蘇五小姐……」

他才剛喊兩聲,便被前方迅疾抽來的鞭子所打斷,「你當姐姐說話是放屁?讓你別跟着!」

用略顯狼狽的姿態躲開,陸卿言誠懇作揖,「都是本縣的過失,惹得五小姐心情欠佳,本縣心裏也不好過,不然就這樣吧,聽說太白樓的糕點不錯,五小姐若不嫌棄,那便一起吃點東西,當做是本縣的賠禮如何?」

他那眉眼本就生得易博人好感,再加上此刻神情認真,真心想賠禮道歉的模樣,到讓竹苓也不好意思再惡聲惡氣下去了。

況且太白樓……是太白樓啊!裏面好多的糕點都是她的最愛呢,月月被扣月錢,她到現在都還是身無分文,早對那裏的東西垂涎三尺了,如今撞上個冤大頭,哪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竹苓立刻收回那凶神惡煞的模樣,手中長鞭早已不見,只有在她偶爾幅度太大的動作中才顯露出那麽一小角。

她笑意吟吟的看着斯文的陸縣令,語氣帶出絲絲掐媚,完全不復之前憤怒想揍人的模樣:「縣令大人親自邀請,自是得遵從了,我們……現在就去吧?」竹苓好看的杏眸彎成一條小月牙,扯着他的衣袖迫不及待的往前走。

陸卿言被她這麽一路拖着,倒也沒什麽不悅之色,雖然偶爾的疾走讓他有失形象,但總體來說興緻還是蠻高的。出了衙門,街上百姓見他本想打打招呼套近乎,可一見着前頭的竹苓,便立即打消念頭,轉身對手上的東西津津樂道,彷佛沒見着他們一樣。

開玩笑,縣令以後有機會可以天天見,但是蘇家的五小姐……還是少打交道為妙!

陸卿言看得有趣,視線掃過那排排的小攤和攤位前的人,唇邊的弧度習慣性的揚起,恍若陽春三月的春光,溫暖而和煦,這蘇五小姐究竟做了些什麽,竟讓縣上的百姓如此怕她?明明不過是個女兒家罷了。

他心裏疑惑著,視線重新落回前頭那風風火火的人身上,鳳目含笑,蘇竹苓還真是越來越讓他感興趣了。

路旁排排的百年桃樹不斷飄飛出殷紅的花瓣,一片連着一片,鋪就一地,就像是覆了層淡粉的花毯,鞋底踩在上頭軟乎乎的,還不停發出簌簌的聲音,好聽極了。

兩人就維持着一前一後的模樣,落着滿身翩飛花瓣的走着。

太白樓建在主街中央,佔據了天時地利,一陣春風吹過,捲起地上與空中的殘紅,那三層樓閣古色古香,明明是名字嵌了個白字,外觀卻通體漆黑,與周圍的建築群徹底的區分了開來。

太白樓門口站了個店小二,老遠便見着竹苓往這奔,原本帶笑的臉瞬間苦了下來。

蘇大夫早就明令禁止,不讓竹苓上這太白樓,因為這裏的東西,還真不是普通的貴,再加上竹苓胃口大,從不懂淺嚐輒止,一吃就要吃個飽,於是……在蘇大夫多次上門付帳掏光身上的錢財後,終於發飆。

說是從今往後竹苓要再上這,那就自己付帳,付不了就留着洗盤子抵債,反正他是不會來贖人了,太白樓當時在場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瞬間便集體淚奔,讓這麽一尊祖宗來這幹活,不出三天,這太白樓一定會在縣上徹底消失。

不過還好,蘇五小姐雖然叛逆,但還是好面子的,知道蘇大夫是個說到做到的,也就真不敢來吃了,不然留着刷盤子,多影響她形象。

小二心裏雖想叫娘逃跑,但竹苓眼尖,老早就瞧見他了,遠遠就開始叫嚷:「小二,給姐姐找個靠窗的位置,一定要採光好的,然後把樓里姐姐喜歡吃的東西全端上來。」

她聲音很大,周圍那些聽得她這話的食客,立即轉身,果斷尋找別的酒家吃飯。

竹苓沒空去管那些,衝到那快笑僵的小二面前,抬手拍了他的腦門一下,惡聲惡氣道:「喂,你這小二耳朵不好使吧,姐姐說的話你沒聽見?」

小二的腿有些軟,因為那根向來別在她腰間的長鞭此刻正露出一小截兒,耀武揚威的與他對視,他咕咚吞咽了口好大的口水,因為曾經有幸見到竹苓打人的場景,所以他對於這根長鞭心裏還是極為畏懼的。

錢財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老闆的諄諄勸導與扣工錢的後果瞬間被他拋到腦後,他咧嘴討好的笑着,點頭哈腰的將人往裏頭引。

陸卿言走在最後,見那小二明明是害怕與畏懼,卻偏裝出來的熱情,溫和的鳳目沉了沉。

這世上的人,還真是個個如此,虛偽的要命。

三人步行至樓梯口,恰巧此時有人往下走,竹苓不經意抬頭,見着那人模樣,戾氣頃刻爆發。由上而下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竹苓直接無視,杏眸緊緊盯着那女人,錦繡彩娟,瓔珞珠翠,女人身姿嬌弱宛如一道蒲柳,全身都透著股文弱的味道。

哼,以為換了裝扮她就認不出了嗎?竹苓摸出腰間長鞭,大喝一聲:「偷簪賊!」接着一鞭子甩了出去,那對男女顯然是被她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眼見着那長鞭飛來也不知躲閃,就這麽大睜着眼,滿是驚恐的看着。

臉總是不會騙人的,雖然此時女人看起來艷俗了許多,但不難看出是那個她從糧店公子哥凌日手裏救下的女人。

沒跟她道謝就算了,居然還偷了她的那支碧玉竹簪,曉不曉得那是他們蘇家的傳家寶啊?不對,就算不是傳家寶,這女人竟然膽大包天偷姐姐的東西,絕對是嫌命太長,她說過的,這偷簪賊就別被她碰到,不然她這一生到這也該劃下句號了。

小二見狀不對,早一溜煙逃開了,倒是真正的偷簪賊陸卿言,面不改色的立在邊上,考慮著用什麽方法才能救下那對無辜被炮轟的年輕男女。

恰在此時,樓上忽然飛出一把描金摺扇,摺扇的扇面舒展了開來,繪著幅大氣的潑墨山水,竹苓只覺得眼前一花,身子便被重重的撞到一邊,理所當然的,那鞭子沒打到人,倒是她自個兒摔了一跤。

她剛想發怒,就聽到耳畔一聲微弱的清揚男聲,怯怯懦懦的開口:「五小姐,不好意思,本縣站得久了,竟沒發現雙腿都麻了。」

陸卿言一手撐牆,將她擠在牆內,一開口就有微熱的呼吸噴出,她莫名覺得心慌,也無暇顧及其他,粗魯推開他,惡聲惡氣道:「站幾下都會腳麻,你還真是沒用。」

陸卿言呵呵的笑着,剛才那把狠打向竹苓手腕的摺扇正靜靜的躺在不遠處。

「女孩子這麽野蠻,可是不招人喜歡的啊。」樓上忽然響出一道慵懶帶笑的男聲,老沉木的樓梯輕輕奏出穩健的步伐,似是有人慢慢踱步而下。

陸卿言溫和的鳳目不自覺微縮,摻雜出些許的冷芒來,隱匿在寬大罩袖下的修長大手不住握緊,彷佛在剋制某種情緒。

一名白衣貴公子慢慢出現在轉角處,不知從哪吹過一陣風,帶出一股蘭麝的清香來,白衣貴公子的眉眼生得極好,精緻的讓一向不在乎美色的竹苓都有些微的失神,他唇畔含笑,視線往面色沉下來的陸卿言那一掃,笑容越發的深起來。

白衣貴公子開口,聲線慵懶,帶着絲絲的愉悅道:「啊,真是巧啊小十六,居然在這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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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大人太無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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