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但是前題是不能累著,她只要一累就容易風邪入身,別人也許小病一場,躺個一天發發汗就痊癒了,而她肯定是大病不起,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的。

「我也對姊姊好。」牛豐玉也來湊熱鬧。

「好,都好,我們家的小豐最可愛了。」牛雙玉捧起弟弟胖胖的小臉,臉貼臉的直蹭,蹭得他又躲又閃的咯咯發笑。

「不是可愛,是小男子漢,我比你高……」姊姊好小,她都不吃飯嗎?

看着快比自己高的弟弟,牛雙玉內心淚奔呀!他們家的人都瘦長高?,唯獨她瘦歸瘦卻不見長高,前面也是平的,活像個假小子。

「哼!長得再高也是我弟弟,男子漢什麽的就不用想了。」嗚!她的養分都跑到他身上,難怪養不高。

牛豐玉胸口一拍。「我可以保護你。」

「可是那時我可能已經嫁人了。」她說的是實話,並非刻意打擊他,她等不到他長大。

古代的女子都早婚,十二、三歲開始議婚,最晚十六歲就得嫁人,過了十七歲還不嫁會遭人恥笑嫁不出去。

而她今年十一歲,就算父母不在了,她最多只能拖到十四、五歲便會有媒人上門,那時她嫁是不嫁?

不嫁,怕是為人垢病,兄弟被人指指點點,不利於他們日後的前程,家有老姑婆是一大說嘴之處。

嫁嘛,又擔心所嫁非人,遇人不淑,人生短短數十年還要面對可能處處刁難的婆婆、不睦的妯娌、生性嬌蠻的小姑,以及有錢就納妾的渣夫,那她的心得有多寬呀!

「姊……」好傷人的說法。

「雙玉,你別逗他了,一會兒真哭給你看。」她這性子呀!說文靜是文靜,卻有一些愛捉弄人。

她噗哧一笑,瑩白小臉顯得生動。「二哥呢?」

那個書獃子不會又捧書狂讀了吧?

「他去拾柴了,今兒個我們把板車停放在樹下,待會兒拿些玉米粉來烙餅吃,多烙個十來張放在路上吃。」乾糧吃多了也會膩,切幾片鹹肉配着吃也能沾點油葷,不然嘴裏都淡了。

「大哥,那我到附近看看能不能摘點野菜、小蔥,幸運點捉兩隻田蛙來加菜。」板車上十幾塊驢肉吃不得,就怕引來別人的剴覦,他們四個孩子最不需要的就是引人注目。

牛家孩子其實滿可憐的,板車上有米有肉,還有曬乾的菜乾和雜糧乾果、油鹽醬醋,可是他們最多只敢拿鹽來調味,魚目混球的加點肉未、剁碎的菜乾,再多就沒了。

災民的眼睛很利的,看到誰家有餘糧就佔為己有,雖然有官兵在,但只要鬧的事不大,他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當沒看見,某些時候默許這種事的發生。

畢竟朝廷發的賑銀不多,到了地方官手上又不知剝了幾層皮,再到災民手裏不到五百文,發些硬到吞不下去的乾糧便打發了事了。

所以牛家的糧食都是明面上看得見的,靠着牛雙玉賣草蓆、草帽賺來的銀子,一天約六、七十文,用來向周遭受災不重的村子買來磨好的玉米粉、豇豆、蕷薯等雜糧。

半大孩子正是長個子、最會吃的時候,六、七十文根本買不到多少糧食,在什麽都缺的災區,這些食物也只夠他們吃上一天,因此其他人瞧見也不眼紅,只同情他們過得艱難。

事實上玉米粉里是加了些白面,有時牛雙玉貪嘴想吃點甜食也會加入少許白糖,但為數不多,是瞞着人躲在篷車內偷偷加,有時會揉些碎肉在麵糰里,再加入大量的野菜末掩飾。

畢竟他們幾個孩子真的應付不來孔武有力的大人,即使身上有傷也比孩子力氣大。

因此牛家孩子特別謹慎,那些災民不見得個個是善茬,有些人在鄉里本就是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閑漢,專干雞鳴狗盜的下流事。

防著點總沒錯。

「別走遠了,我搭個灶好升火,一會兒先燒些水,你在車裏擦擦手臉。」妹妹愛乾凈,不擦身就受不了。

牛雙玉有天天凈身的習慣,有時泡泡葯浴驅出體內寒氣,但是出門在外多有不便,疼妹妹的牛輝玉只能燒點水讓她擦拭手腳,洗去一路疲憊,剩下未兌完的熱水就擱在一旁放涼,用竹筒裝着吊在篷子外,渴了就能喝。

不能喝生水,妹妹說的。她說地震過後的水不乾凈,會有雜質,喝了容易生病,故此牛家的男孩子都不喝生水。

不過水煮開了再喝的確起了作用,在遷移過程中有不少喝了生水而腹瀉的人,他們拉得連路都走不動。

「好,我也走不遠。」她自嘲。

牛雙玉算是半個藥罐子,吃的葯大概比糖多吧,她走得快會喘,一跑就胸口痛,情緒大起大落則會喘不過氣。

所以她總是慢條斯理的說話,不疾不徐的幹活,不高聲揚笑,不做能力以外的事,凡事量力而為。

揀菜、洗菜、摘菜她還做得來,若叫她翻鍋炒菜,只怕她會先掉鍋子,拿不住一隻鐵鍋。

「姊,我陪你。」人小鬼大的牛豐玉不放心身子差的姊姊,像跟屁蟲似的跟在她身後。

看到有個小尾巴跟着妹妹,牛輝玉心下略安的找起石頭架鍋,順便拿出玉米粉揉面。

撿了柴回來的牛鴻玉幫着大哥升火,一見火升起來又走回剛才發現的草叢,手腳俐落的割起草,紮成一捆一捆的,這是給妹妹編草蓆用的,一共有五大捆。

同時,聽到水流聲的牛雙玉往流水潺潺的溪邊走去,溪水不深,大約淹過她的小腿肚,溪中有不少巴掌大的小魚游來游去,想吃魚的她便攏了一把乾草紮成束,扔在靠溪邊的水裏,連扔好幾把,然後走人。

「姊,你在干什麽?」牛豐玉不解的問。

「捕魚。」咦!有黃花地丁,好,摘了川燙後伴醋吃。

牛雙玉彎下腰拔了幾棵開着黃色小花的野菜,她甩了甩土便往弟弟背的小筐里扔,那裏面已經有一大把灰灰菜和幾顆野生荸薺,以及三顆拳頭大水芋。

地震改變的是地形,並未傷及植物,因此靠水邊的野菜還是長了不少,但是因為季節的關係有些老了。

不過大家都走累了,不太有精力再往溪邊尋食,他們只想休息和填飽肚皮,再無餘力做旁的事,倒是便宜了愛屯食的牛雙玉,她收穫頗豐的找著野生小蔥。

「捕魚?」他越聽越迷糊。

「魚群的習性是棲息性,你丟一捆草下去,牠們會以為這裏是遮蔽處,便往草里鑽,避免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子。」因為有草擋住,所以吃不到躲在裏面的魚群。

同理,小魚也吃不了蝦子,草不是水,無法快速移動,一張嘴便能捕食,蝦子會在草中鑽來鑽去地躲藏。

「姊,那要多久才能撈起來。」聽起來好像很好玩。

雖然父死母亡令人悲痛,但牛豐玉還是個孩子,愛玩的天性抹滅不了,一聽到有好玩的事便兩眼發亮。

「起碼要一個時辰。」其實靜置一晚更好,能捕到更多的魚,但是他們沒有時間,明天一早吃了乾糧就要繼續上路。

「這麽久?」他有點失望。

「不久,等我們把籮筐裝滿了就好了。」一點耐性也沒有,這個皮娃還得多磨練磨練。

看到快一半的籮筐,他想再等一下也沒關係。

林子很大,有條不到一里寬的小溪橫穿而過,有了豐沛的水氣,溪流附近長了不少野果子,有比銅錢大一點的酸梨,被鳥兒啄食過的酸甜漿果,小小的楊梅……

很多果子,但大多很小,不是很甜,不過聊勝於無,小姑娘就愛些酸酸的果子,酸到掉牙也樂此不疲。

「啊!不行,那太重了,我背不動。」看到姊姊停在芭蕉樹下往上張望,一長串青色的蕉垂掛而下,牛豐玉當場大叫。

「你不是小男子漢嗎?這點東西也背不了。」牛雙玉故作鄙夷。

他小臉漲紅。「我還小,力氣不夠。」

「回頭叫大哥或二哥來背。」有哥哥真好。

「可是這東西不能吃吧。」澀得要命。

「那是你不知道怎麽吃,把皮剝了只剩下裏面的果肉,切成片油炸或裹粉油煎都十分好吃。」若有電土便能熟成,青皮轉黃,吃起來的口味甜中帶酸,滿口香甜味。

牛豐玉直流口水。「真的?」

「等到了牛頭村,姊弄給你吃。」不知牛頭村有沒有芭蕉,非糧食類的作物通常會被剷除,沒人會種多餘的雜樹。

「嗯!」他點頭。

「啊,有橘子樹……」呃,好小的橘子,居然比金桔大沒多少,會不會很酸呀?

一說到酸,她口腔開始泛涎。

牛豐玉一聽,眉頭就皺了。「姊,娘說了不能爬樹。」

「乖,摘完這些就回去。」她有強迫症,看到食物不摘會全身不舒暢,不摘到裝不下絕不罷手。

「姊……」樹好高。

「去,姊在下面保護你。」牛雙玉的聲音細細柔柔的,像糖水般膩人,叫人不忍拒絕。

一臉無奈的少年抬頭看了看橘子樹,兩眼發黑的大口吸氣,他有些顫顫巍巍的試試手腳,很慢很慢的手先捉牢,再把腳踩上突出的樹瘤,一步一步往上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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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田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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