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個男人
雪地里，苗夢拄著劍半跪着，周身上下早已被血色所覆蓋，樣子可謂是狼狽到了極點。可即便如此，立身於她面前的那一群黑衣人卻照舊沒有一個敢上前一步。
直到……
「師妹，我說你怎麼這麼犟呢？早點認命，姐妹們還能留你個全屍。」柔聲細語傳來，苗夢吃力地抬起頭來，透過已經被血糊住的面具循聲望去。
「貴妃娘娘。」她的好師姐啊！
當今聖上寵愛的麗貴妃葉青蹁躚走來，竟沒有在雪地里留下半絲印記，可當她走到苗夢身側，「不小心」踩上苗夢的手時，卻帶給苗夢鑽心地疼痛。
見苗夢緊皺眉頭也沒有半點示弱，葉青的臉上帶着些冷意，鑲了南珠的金絲繡花鞋輕挑，苗夢臉上沾滿血的銀質面具應聲而落。
「嘶！」饒是周圍都是見慣殺戮的暗衛，看到苗夢臉上那斑駁的傷痕，都忍不住倒抽冷氣。
這樣的場景，似乎讓葉青十分開心，她笑得歡快而自得，「我的好師妹，落得今天的下場是不是很開心啊？好歹我們師姐妹一場，等你死了，我會把你扔到亂墳堆里去喂狗。放心，畜生是不會嫌棄你有多醜的。」
如果還有力氣，苗夢恨不得一劍戳死這個曾經讓她無比信賴的師姐。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想不到的呢？
當年比武上的毀容、被貶成暗衛後葉青的悉心照顧，以及這麼多年來的種種，是她太天真了！
苗夢仇恨的眼神，對葉青來說好像是甘汁雨露，她微微彎下腰來，捏起苗夢的下巴，眼中閃爍地是勝利者的笑容，她俯身到苗夢耳邊暗語：
「苗夢，你不是能耐嗎？臉都成這樣人神憎惡了，你為什麼不去死呢？如果不是你越來越受皇后那個老虔婆的器重，竟還成了暗衛首領，我本想放你一馬的。」
說起最敬重的皇後娘娘，苗夢猛地咳嗽兩聲，聲音沙啞而無力，「你再囂張又如何？皇後娘娘會替我報仇的。」
「喲，我的傻師妹啊。」葉青的腳狠狠地踩在苗夢臉上，聲音中帶着憐惜，「你也不想想，只憑我能夠指揮得動這些被你壓得死死的暗衛們？看看，那是誰？」
順着葉青的手指看去，皇後身邊最受信賴的女官鸞侍正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着她，心灰如死，苗夢最後一口中氣猛地噴了出來，鮮血差點濺在葉青的玉積紗綉紋裙上。
怪不得，怪不得一年來的任務越來越九死一生，怪不得皇后看向她的目光越來越古怪。
原來……她早已經成為了這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呵呵。」苗夢忽然笑出聲來，她看向葉青，看向鸞侍，又看向周圍這些她曾經不知道救過多少次的下屬們，冷然開口：
「你們知道，我為什麼姓苗嗎？」
苗？
葉青是因為擅長輕功，所以才得了這個名字，那苗夢……
剎那間，葉青施展畢生絕學猛地向後飛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啊！」
「我的臉！」
「疼，疼死我了！」
在被葉青一掌致命的時候，苗夢是笑着的。
苗，善蠱也。
這是她難得長腦子隱藏了二十三年的秘密，也是那位老人臨終前的再三叮囑，終於還是派上用場了。
閉上眼之前，苗夢聽到一聲嘆息，還有一個……帶着銀質面具的男人。
這個懷抱，好溫暖……
再次睜開眼，苗夢第一反應是去摸袖中的短劍。
卻摸了個空！
心驚地坐起來，她才意識到哪裏不對。
這裏……是她在殷家暗坊時的房間，那時她……
苗夢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臉，光滑如玉！
還沒等她理清頭緒，門外傳來一個應該已經死了三年的人的聲音：「苗師妹，還沒起身嗎？葉師妹已經在坊外等你一起出發了。」
苗夢的心，開始劇烈跳動。
她認出來，說話的人正是三年前死於任務的大師姐殷梨。
那麼……現在……應該就是郁氏王朝十九年，她十九歲時暗坊中比試競爭少坊主之位的日子吧。
也是她被葉青「無意中」毀容的日子，據她作為暗衛入宮對皇后殷氏肝腦塗地，還有一個月！
葉青，皇后。
直到隨着殷梨師姐走到葉青面前，劇烈的仇恨才讓苗夢有了真實感。
看着眼前狀似關切自己的葉青，苗夢的手，緊緊握住了劍柄。
「師姐。」她斂下眼瞼，沒想到自己還有能做戲的一天。
葉青不知道苗夢此時心中的滔天巨浪，溫柔地笑笑說：「師妹，我們兩個的任務是一樣的，倒不如結伴而行也好有個照應。」
前世，苗夢是欣然接受的，並且傻乎乎地將最後進入密室的機會讓給了葉青，接着更是在比武中落得個毀容慘敗的下場，最後葉青作為少坊主是為師姐妹中第一個進宮的，風光無限。
而她，卻只能成為一輩子見不得光的暗衛。
可現在，為了害怕葉青從她臉上看出端倪，苗夢卻是低着頭啞聲說：「我昨日感染了風寒，體力有些不支，打算出去找個客棧歇息一天，就不耽誤葉師姐的腳程了。」
葉青沒想到苗夢會拒絕，但也沒有在意，端著溫和的架子笑了笑就翻身上馬了。
畢竟，她的競爭對手可不止苗夢一個。
望着葉青絕塵而去的背影，苗夢也向師姐妹們告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樣子，好像真的是放棄任務了。
事實上，苗夢卻是通過一條「三年後」才會被發現的密道，比葉青還早半個時辰到達了任務的地點——落葉山莊。
落葉山莊是江湖上和暗坊互別苗頭的勢力，苗夢和葉青此次的任務就是從落葉山莊的密室里拿到一封密信。
這一次，她不會讓葉青坐享漁翁之利了。
如此想着，苗夢屏氣凝神躲過了山莊的巡邏，向著密室方向摸去。
就在她即將踏入密室外的屋子時，卻忽然頓住了。
味道不對！
苗夢右手食指微動，一隻幾不可見的青色小蟲子從她指縫跳出鑽進了屋子。
不一會兒，烏黑到發亮的蟲子爬了回來自覺地躲進苗夢的袖子。
果然有毒！
雖然蟲兒已經把毒都吸走了，苗夢還是謹慎地推開門四下打量了一番才走進去。
密室在屋子西側的牆壁后，輕輕撥動書桌上的硯台，書櫃緩緩開啟。
有人！
苗夢的利劍已經出鞘，卻被一隻狀似無力的手按住了，隨之而來的是氣若懸絲的聲音：「姑娘，劍下留情。」
帶着殺氣的目光看去，苗夢愣了一下。
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