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花自流落水自漂

第27章 花自流落水自漂

我雖然強定下心神,還是有些懵的。後來發生的事我心裡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事無法改變什麼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我被帶到祭壇前晉見,帶我上去的人有幾分面熟,好像就是當日遞予我卷的弟子,我不覺多看了他兩眼。眾人遙遙在我之下,離父皇他們卻還是有些距離的,何況我已經沒有什麼閒情逸緻去看他究竟長啥模樣了。

聽國師在高壇上說了些話,我被送回宮裡,殿里的下人們已經在門口候著了,黑壓壓地全跪在那裡。母妃在桂嬤嬤的攙扶下也出來了,依稀有宮裡娘娘華貴的樣子。我跪下去聽安公公帶來的旨意,早在祭壇上聽到國師的話時心下已明白幾分。現在只是走個過場罷了。我的心思飄得老遠,聖旨上說些什麼半字也沒注意。抬頭時看到母妃臉上明晃晃的笑容,扎得我眼睛生生的疼,她根本不會在意這些賞賜榮譽之後代表的是什麼,她根本不在乎我到底願不願意,之後等待我的是什麼樣的生活。為了一時的榮辱,哪怕父皇現在把我嫁到千山外水外的蠻荒之地,她也會笑著把我送上轎的吧。心生生的疼,我不自覺彎下了腰其實手拽著的地方根本沒有實質的痛為什麼自己卻覺得痛的幾乎站不起。

從那日開始我靜居在飛雲閣里,過著自己在宮裡最後的平靜日子。這突然的一招我無力扭轉。國師在聖壇上的話:解除旱災的辦法只有遵循神的指引,讓我入大國寺靜心守護天神。這樣的話幾乎宣判了我的死刑,我不甘心!離進寺的時間還有段時日,我也沒什麼好辦法。他並不急著讓我進寺。

祭祖之後自皇後娘娘賜了禮率先表態后各宮的娘娘都送來賀禮,我看著滿屋子裡堆的珠釵羅緞甚是刺眼。「進了大國寺,她們以為我還用得到這些個東西嗎?」

「公主……」弄月擔憂的看著我。

「送來了,就收下。以後還沒這樣的機會要她們孝敬我了。」我冷冷的笑。

木几上放著一個精緻的木盒。「公主,這是楚昭容娘娘送來的。」

「是什麼,為我打開吧。」我仍然沒有動的**。

弄月打開盒子,裡面放著一個肚兜,我伸出手棉薄的質地,上面秀了只鳳凰,栩栩如生。我很喜愛這件肚兜,鳳凰是我最喜愛的,浴火方能重生。我輕輕收攏了手為楚昭容的用心動容。這份心意,我還是吩咐弄月通報之後前往楚昭容的住處。

進去時與她的一雙兒女差身而過,他們正是最討喜的年紀,我也不免動了喜愛之心。

「楚昭容娘娘金安。」我施了家禮,看到她的一刻心裡滿是感慨,想著這些年來種種,只有楚昭容一直對我們雪中送炭,那份情誼霓裳自當永不相忘,一時百感交集。

「丫頭,快起來吧!一晃有兩三年未見了。」楚昭容起了身走到我身前把我扶起牽到軟塌上坐下。

「是啊,娘娘如今您都做母妃了。一雙兒女繞膝頭,福氣無邊。」現在我對她從心底里親近了不少。

她溫柔的笑著「傻孩子,從你們來的時候我就一直是母妃了呀!」

我感覺眼睛一陣刺痛,酸酸的,但還是忍住了。

「娘。」我終於還是喚出了口。

「我入宮些年都是庸庸碌碌的,沒什麼特別的寵愛,這裡始終冷冷清清。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寂寞啊!女人的年少時光都在這冰冷的石牆中度過。可是,你們來了,我高興,帶來的是生氣。老二走了,我難過啊,那也是我的半個兒子。每年你過生日都為你準備禮物可你總不收,你的心我能明白。如今你的生日我一定無法道聲恭喜,這禮我就先送了。」她聽的我那聲喚也是激動的,輕扶我的手微微顫抖。

我們之間親密許多,談論著女兒家的家常。直到夕陽西下,楚昭容留我在她殿里用晚膳,我婉拒了她的美意后帶著弄月和秋舒離開。我並不急著回去,在御花園裡隨意閑散的逛逛。久違的一絲親情溫暖了我的心,一片花瓣隨風飄落,不知何時我才能再見這片光景。「年年歲歲花常在,歲歲年年人事非。他年我若回來了,你們還是否在這裡等著我回來。」突來的惆悵,我心裡並非絕望,只是有些不甘心。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晴。」身後突然傳來的男聲,讓我一驚,手中的花驟然落地,遍地衰敗的花瓣。

他站在我身後,不足一臂的距離,夕陽的餘光照在他身上映襯著他俊美的容顏。隨著他的話語我彷彿能感覺到他吐出的氣息。

「弄月。」我溫溫的喊了聲弄月。退後半步,卻始終盯著他瞧。

「我讓她們撤下了。」他的話優越感實足,我決定討厭他。

「不知有何指教。」他打量著我,臉上的笑容若有似無。我抬起頭毫不示弱的回視打量著他,同時揣測他的身份。姑母告訴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要根據所有掌握的細微傳知最快的了解對方的身份。

「只是路過這聽到你的自言自語。」他不著痕迹的上前半步。

「既然是自言自語,為何要插話?」我又向後退了一步,不習慣與男子這般靠近。

「別再退了,再退就要掉進池子裡頭去了。」他嘴上這麼說,卻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彷彿要看我的失措反應而已。

我仍然緩緩退後半步,保持儀態。隨時準備著沉入湖裡,不帶畏懼。

「何彼濃矣,華若桃李。」他這樣的話語我聽來實在大膽。

我朝他施了家禮笑道:「五哥哥,為何如此戲弄霓兒。」

他倒是一愣。「霓兒,飛雲閣的霓裳。怎麼猜到的?我倒是確實開始對你好奇了。」

「五哥前些日子傷了腿,走路時還沒有完全恢復。霓兒該是沒有說錯吧。」我瞄了他眼右腿。

「原來妹妹是故意的呀。我還真以為妹妹弱不禁風。」五哥退開身。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又很快恢復一派從容。

「天色晚了,霓兒要早些回宮去了。五哥就此告辭。」我惱怒他的態度,匆匆退下,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呵呵。」他哈哈的笑開。

他突伸出手緊拽住我的手腕。有些疼也有些惱他這般。卻聞他說:「去了封號就該叫我聲殿下。」他生硬的聲音傳入我耳里,我氣惱極了。用力甩開他的手,他倒也放了去。

我深吸口氣,迎上他的目光。平靜而冷烈,突然給了他一個明媚的笑容,不理他的話轉身離去。

「花榭花飛飛滿天,紅綃香斷有誰憐?遊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綉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處訴;手把花鋤出綉簾,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明歲閨中知是誰?

三月香巢初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獨把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語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奏,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語花自羞;

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杯凈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我一字一句的說著,從容不迫,漸漸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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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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