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反噬（2）

這一日彷彿怎麼過也過不完似的，宮裡又發生了這許多的事。

我推說累了，早早的回到宮裡。回來時，母妃已經去了皇後殿里，一直陪著皇後娘娘。

秦容引產下的果然是個成型的男孩，未足月產下的孩子渾身烏黑，乃是不詳的。聽說她痴痴的將孩子握在手裡，不肯放下，嘴裡不斷的說著碎語。

飛雲閣安靜了下來，很久沒有這麼安靜了。容易犯困的我躺在貴妃椅中迷迷糊糊的打起瞌。也不知睡了多久，脖頸里像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冰冷冰冷的。

「哐當……」瓷器跌碎的碰撞聲將我從夢裡幽幽拉回。

秦容蒼白如厲鬼的臉近在咫尺，她穿了一襲白色的襯衣，沒有穿上外衣，連鞋也沒有穿竟是赤著腳。手上抓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刀子，手上有些血，也不知是她的還是我的。眼神似乎是盯著我，卻又找不到聚點。嘴裡鼓鼓囊囊的說著什麼，刀子死命的抵著我的脖頸。

「怎麼赤著腳來了？」我笑道。

「別笑，我最討厭你笑了。」秦容的刀又握緊了些，兩個手握在上面，盯著我吼道：「我最討厭看見你笑了。你以為我瘋了是吧，我沒瘋，就算是瘋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就算是下地獄，我也要拉上你一起去。」

「孩子死了，你賴不上我。我死了，你一族人都要陪著我殉葬。抄家滅族，從此以後，秦家的繁盛就到此為止了，一個種都不會留下。」我盯著秦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秦容遲疑了一下，微微松下的手又交替握了握，猛然舉起抵著我說：「不許說了，我不許你說話了，你再說我就把你那張鼓惑人心的臉給畫成彩色的。」秦容似乎是被自己隨意說出的話點醒了，突然嘿嘿的笑了起來，不懷好意的瞧著我。

秦容有些瘋狂的說：「比手段，我遠不及你。終究還是贏不了你。可是就算結局是魚死網破，我也要這麼做。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女子。」

「惡毒。你進宮六載，你又做了多少事？你手上染的血又少過，為了你的怨，你又在乎過別人的生死了！你不會比我聖潔到哪裡去。秦容，你自己看看如今的你，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我說了我不要聽見你說話，你的聲音，你的一切。全部到該死。」

「與你一朝入這宮門的一共是二十三名秀女，如今除了薛氏雪娥，無寵的史氏詩筠，以及幾位位分低微的美人瓢氏，王氏，駱氏，和趙昭媛的表親魏氏，一直久病的穆氏，其餘一十五人如今都在何處？你不要說你不知道，她們不過六載，已經成了這皇城根下的一抹孤魂野鬼。誰不是踩著別人的肩膀窩子往上爬的，路不是天生就鋪設在那裡，那你康庄大道走的。談不上誰害誰，成者為王敗者寇，輸不起就不要進這皇城來。」

「秦容，住手。」月鈞大聲喝止。

我與秦容都望向月鈞。

秦容隨即又回過頭，握緊了手上的刀子幾分。我頸上一涼，該是劃破了吧。

「月鈞哥你不要管。」秦容看見月鈞情緒失控，哭泣起來。我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安全了。可是，我一直刻意刺激秦容，不過求一死。我下意識的用手撫在平坦依舊的小腹上，自從知道了你的存在，好像變得擁有了無窮的力量。

「丫頭，把刀放下，你怎麼這麼糊塗。」月鈞說著走近幾步，勸道：「你就不想想你家中的雙親，年幼的弟弟，剛剛誕下長子的二哥了嗎？你這一糊塗，可是要滿門抄斬的呀。」

秦容發現了月鈞的企圖，抓著我往後退，喊著：「不許過來，不許過來。」

「我不管了，我什麼也管不了了。從小父親就說，我是為了做皇上的女人而生的，進不了宮就白白浪費了這一張漂亮的臉蛋。從小母親教我琴棋書畫，說是皇上喜歡多才多藝的女子。家中沒有奴婢敢跟我多說一句話，因為母親說，宮裡是沒有人可以相信的，沒有人可以依賴的，他們要我不要相信任何人，要我堅強。我沒有朋友，有的只是為了進宮而一天天的生活著。連兄弟姐妹與我說話都是客氣而生疏的。看見他們在一起談笑風生，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嗎？就因為父親說，終有一天我是要做主子的人，他們是臣，我是主。我不想讓他失望的。冷宮裡的日子，我不怕皇上不要我，我不怕奴才欺負我，我不怕自己永遠也出不了那個冰冷陰暗的地方。只是，好像一直能看見父親失望的眼神。」秦容已經接近失控，手上的刀子如她的情緒般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