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0009 絕境

楊逸一番豪言壯語，也讓志隆心中大為寬慰。他最怕自己的愛徒受到打擊，一蹶不振，那楊逸此生就將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了。

又是一番勉勵后，志隆雖然心中不舍，但還是狠心先行離開了。同時他也很奇怪師叔們的態度，他們對楊逸重傷唐二之事隻字未提，卻緊咬楊逸偷學武藝之事。但就算如此，罪也不置如斯啊。

楊逸洗漱完畢，換上俗世衣衫，隨便吃了點東西，簡單地將自己的物什打了一個包袱便離開住處。外面眾師兄弟都來送行，法海雖也在其中，眼前卻有幾分得意之色，因為楊逸一走，壓在他頭上的大石頭終於去掉了。

楊逸想了想，還是打算前去拜別方丈，卻被告知方丈已經閉關，只好作罷！

眾人有些不舍的將楊逸送到寺門前，法青師弟拄著拐杖趕來，一臉難受之色：「法心師兄……」

楊逸大度一笑：「好了，法青師弟，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時刻尋思著為父母報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出寺的機會，又怎會放棄？」

這一次登亭之事，法青也算是出盡風頭，據說波若院的首座已有意將他帶進波若院做協理和尚。楊逸也是放下心來，他期望著法青能夠就此踏上佛法光明法路。

楊逸一番勸慰后，法青這才好受了一些，取出一些碎銀子給他：「師兄，這是我這些年來攢下的一些香火錢，你路上帶著吧。」

楊逸推辭不受，但法青執意如此，他也只好收下。

「師弟，你在寺中一定要聽從師父教誨。莫要學我，寒了師父的心。他日你佛道大成，踏足彼岸，師兄我也心中寬慰……」

楊逸知道，其實法青心中的仇恨並不比他少。只是性格的差異，所以法青把這份仇恨藏得很深。所以楊逸也是放心不下，對著法青叮囑道。

「師兄，放心！師弟一定謹記！」法青含淚說道。

「師父、眾位師兄弟保重！」楊逸洒然一笑，便是轉身離去，與此同時眼中的淚水卻早已奪眶而出。

寺內一處高台之上，掌門方丈和一個衣著普通的老僧站在那裡，注視著離開的楊逸。

方丈見楊逸離去，轉身對身後的老僧說道：「行厄師叔祖，這般將法心放逐，懲戒是否有些太重了？」

那老僧搖搖頭道：「法心與佛有緣，與少林有緣。我相信，這個孩子終有一天會回到少林寺，與其說是放逐，不如說是一次歷練。入得紅塵，方能明性正心。他日機緣到了，法心還會回來的……」

而說話的老僧，正是在少林寺中絲毫不起眼的掃地僧人，但他的輩分卻高得嚇人，一身修為更是無法揣度。此時的他看上去雲淡風輕，卻沒人知曉這位隱世已久的少林高僧心中的思緒。

「孩子，寺廟的院牆對於你來說終究是桎梏。老衲將你放入塵世間，也是讓你更好的成長。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明白老衲的苦心……」

………………

卻說楊逸下得山去，雖然心中難受，但腳下卻如脫韁的野馬，一路向北，盡情奔跑。

他一心練武，幾乎放棄了修禪，屢教不改。為的不過是替父母、鄉親報仇，此心志六年年從未動搖過。遙想上山時不過只是孩童，現在卻已是少年人，一時間心緒交加，忍不住仰天長嘯。

六年前，稻香村被一夥神秘山賊屠戮一空，他與法青幸得玄明大師所救，現如今玄明在京都白馬寺修行，或許知曉那伙山賊的身份。

如此，楊逸才會一路往北，只求早點見到玄明大師，也想當面向玄明求證仇人的線索。

從清晨到日落，這一日，楊逸不知道趕了多少里路，見天色漸晚才不得以尋了處山洞暫住下來。此地已經出了少林範圍，對於楊逸來說也是頗為陌生。這是他多年來第一次下山，到是忘了提前找好住宿之地。

一夜無夢，到了天明，楊逸又精神抖擻的準備上路，至於被逐出少林之事，也漸漸看開。只要心中有佛，到哪裡不是修行。

走出山洞，辨別清了方位，楊逸再次快速出發，他不知道京城有多遠，但想來一直往北邊走下去，就不會錯了方向。

時至上午，隱約聽見有泉水聲，連忙趕過去，人可以不吃東西，但卻不能不喝水。

近了，只見泉水潺潺，清澈見底，在這山清水秀之地，好一片風光。飲水思源，讓他又憶起了少林的景色，這時候師父或者還在難過吧。也不知多年後，師兄弟們是否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叫法心的弟子，唉！

整理好心情，幾步上前就欲趴下喝水，但突然間楊逸綳直了身子，看著前方密林，大喝道：「誰在那裡，鬼鬼祟祟的，生怕見不得人嗎？」

「哈哈，你倒是警覺。難怪能傷了我家二公子，不過你就想如此一走了之？」隨著聲音響起，林中走出一個背負長劍的黑衣男子，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人畜無害的站在哪裡，但卻給人莫大的壓力。

楊逸瞳孔一縮，脫口道：「你是唐家之人，是來替唐二報仇的？」

黑衣男子大笑道：「不錯，你以為傷了我家公子，還能走脫嗎？不過你小子腳程到是挺快，才一天就到了這裡。實話告訴你吧，我唐家設下了天羅地網，就等你鑽進來。此地已非少林地界，也別指望有誰能救你了！」

「在少室山我們不敢動手，但出了少林寺範圍，要對付你一個小弟子，還不是手到擒來。實相的交出木盒，自己痛快點抹脖子。也是你運氣好，碰到了我，若換了別人，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聒噪！」楊逸氣急，「你們敢截殺我，難道就不怕事後敗露，少林寺為我報仇嗎？」

「哈哈，有何不敢，既然能讓你知曉，就不怕你走脫。」黑衣男子話是怎麼說，但顯然也怕夜長夢多，快速拔出背後長劍，腳下輕點攻了上來。

楊逸暗道不好，這男子不是庸手，他恐怕招架不住，當即就欲轉身回少林寺，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現在只有靠自己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楊逸抬起右臂就是一招橫掃千軍如卷席，把金剛鐵臂功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不是對人，而是對著旁邊大樹。

「轟隆！」

九牛之力灌注，瞬間大樹爆開，木屑紛飛，漫天都是粉塵，也阻擋了黑衣男子的視線。楊逸藉此就欲走脫，可他顯然小看了男子的江湖經驗。

不過片刻間，男子又追了上來，手中長劍一挑，在空中綻放出朵朵劍花，蘊含著無盡的殺氣。楊逸能夠感覺到，這個男子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應該已是到了後天境。煉體境與後天境相比，那是一個大境界的差距。後天境修鍊者身具內力，不再單靠肉體力量。有了內力，各種武技的威力才能被發揮到極致。

「小子，你就死了逃跑的心吧。這就送你上路。」

螻蟻尚且偷生，楊逸又怎麼會坐以待斃，見逃無可逃，不如冒死一搏，豁然轉身，迎著劍光大喝道：「伏魔棍第一式，佛海無涯。」雙臂如棍使，頃刻間攻出數十擊，漫天都是殘影，如佛海無涯，有容乃大，把男子整個籠罩了起來。

「什麼！」男子渾身一震，內力遍布全身，一劍快似一劍，與楊逸一對鐵臂相擊，誰知道竟發出了金石之聲，無法傷到對方。

可楊逸自己知曉，他這種狀態持續不了多久。千鈞一髮之際，楊逸忽然想起前日學會的佛語真言，口中吐露而出——「唵！」

此音節一出，方圓十丈之內忽然平地起風波，大樹搖顫，亂葉簌簌墜落。

男子首當其衝，直接中招，頓感腦子如洪鐘大名，渾身都在顫抖。體內運轉的內力瞬間逆行，手上的動作不由慢了下來。一時之間，居然忍不住噴出一口血霧。

而楊逸呼出佛言真言后，便覺得自己被抽空了般，強烈疲憊之感迅速湧來。

但他卻不能停歇，雙臂一軟，從剛到柔，無比自然，在巨大的壓力之下，他竟然把金龍蠶絲手融會貫通，領會了剛柔並濟的真諦。下一刻，雙臂便纏繞其上，左臂攪飛了男子手中長劍，撐著男子內力倒行，右臂擊在男子胸膛之上。

「砰！」

男子倒飛而出，撞斷了一棵碗口粗的大樹，一口氣差點沒有提上來。

這時候，楊逸其實有機會乘機斬殺男子，但是男子的修為已達後天境，哪怕只是剛剛到初期，也依舊不可小看，沒有完全喪失戰鬥力，隨時能發出致命一擊。

楊逸略微掙扎，毅然轉身逃向叢林深處，心想這個方向既然有男子把關，現在男子受傷，他應該就能逃出去。只要跑得夠遠，唐家的勢力絕對無法觸及，現在回少林已經來不及，他只有這個選擇。

可剛跑了幾步，楊逸便露出苦色，腳步發虛，差點栽倒在地。但是求生的本能讓他不能停歇，只能跑，並且專挑陡峭之地，希望能找到地方先藏起來。

「這個該死禿驢，使得什麼妖法？」男子心中也是一陣后怕，他被楊逸的佛語真言所傷。若非楊逸還沒有完全掌握那一字真言，他此時已是廢人一個。

楊逸剛剛離開片刻，男子便調息了過來，低喝一聲拾起長劍又追了下去，心中焦急萬分，實在是大意了，若是讓楊逸跑掉，那麼很可能給唐家帶來大麻煩，不說其餘少林高僧，單是那志隆和尚已是恐怖無比。

男子剛才發現楊逸時，已經暗中發了信號，最多再有一炷香的時辰，唐家的其餘高手應該就能趕到。若非唐家為了不引起注意，沒有出動先天境以上高手，楊逸早已命喪黃泉了。

楊逸瘋狂逃離，男子不惜消耗內力死命追趕，加之男子最擅長的其實是追蹤之術，不多時就發現了楊逸的蹤跡，而身後隱隱傳來破空聲，顯然有精通輕功的唐家高手趕來了。

「小子，這下我看你還怎麼逃？」

「小子，你不是很厲害嗎，有本事就衝過來啊。要不，你從這懸崖上跳下去啊。我保證，只要你敢跳下去，我一定下去給你收屍，還可以找個地兒給你挖坑埋了。哈哈！」

男子叫嚷著，心中也暗道僥倖，若非碰巧把楊逸追到了萬丈懸崖邊上，說不定還真的讓他給跑了。

楊逸嘆了口氣，看著對面十餘個唐家高手，哪怕對方全都只是煉體後期，他也無法獲勝，何況這些人幾乎都是後天境的高手，又都有兵器在手。

身後是萬丈懸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心中悲憤難抑，陡然間仰天大叫，聲音竟猶若猛獸嘶吼，回聲震動山間。

「我楊逸就算是摔個粉身碎骨，也不會落到你們手裡。今日我若僥倖未死，他日必會踏破你唐門世家，啊！」

剎那間，楊逸猛然下定了決心，縱身一翻，整個人直往崖下墜去！

唐家眾人均是一驚，忙奔至崖邊，卻見楊逸的身子飛速下墜，漸漸隱沒於雲霧之中，茫茫深淵，就是投下巨石也聽不見回聲，哪裡還能見到蹤跡。

但這些人仍舊不放心，仔細查看，確定楊逸摔下去絕無生還的可能，這才揚長而去！但不約而同的，都想到楊逸剛才的話語，若這少年真的命大，唐家的劫難恐怕也就不遠了。心中如此想，卻沒人敢說出來，因為不敢想象，也覺得楊逸必死無疑，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