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三十八節 家宴(上)
二叔汪智家的那個小弟弟汪睿汪新卻也只是在滿月的時候過去了一趟,現在小傢伙都4歲了,卻也得看看長成了啥樣。
而且,這一大家人其實也有七八年沒聚齊過了——自從那次汪增富來了古彭商定好了分家之後,汪新是從來沒回過富山鎮,孫慧玲也只去過一次,也就汪涵逢年過節的時候能回去一趟。
雖說關係不是融洽,但無論如何都有着血緣關係在裏面,碰到這種聚會,汪新也不能拿腔作勢。更重要的問題是:他想回去看看、聽聽,搞清楚那老兩口有沒有在村裏說媽媽的壞話——前一世他們可樂得做這事兒……
不是說汪新記仇,而是確如他所講過的,只能是跟自己父母最親,除此之外,那就得看點兒是非了!
「汪健我見過,虎頭虎腦的,長得特別結實……」汪衛開始向他的哥哥彙報情況,邊說邊啟動了電腦。
說完汪健,又說汪睿,至於兩個姑姑家的表弟,他只是一提而過——這一世交往可就淺得多了,不像前一世常串門的。
汪新支起身子,聽弟弟講著,看他啟動了電腦,點開桌面上「遊戲」文件夾,啟動了暗黑破壞神II開始玩著,便止不住問了句:「你不是說學習累嗎?怎麼還有心情玩遊戲?」
汪衛笑着,道:「就因為累才要玩玩,換換腦子。」
汪新聽他這麼講,搖了搖頭:「不耽誤學習就行。」
「放心吧,我每天就玩一小會兒。」汪衛道,「老師講了,我現在的成績保持下去,一本肯定沒問題。」
「那就好。」
「對了,哥。」汪衛又道,「你什麼時候再做個遊戲啊?」
汪新回道:「現在在做網頁遊戲,以後會做網絡遊戲,單機的就沒那打算了。」
「網絡遊戲?就是那個熱血傳奇吧?我有同學玩的……」
兄弟二人便這樣聊著,期間汪涵也進了一下這對兄弟的房間,聊了幾句。
那汪衛確如他所言,就玩了一小會兒,半個小時不到就退出了遊戲洗漱上了床。
汪新躺在床上,睜着眼睛,腦子裏想着事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迷迷糊糊閉眼睡着的……
第二日早上,汪新醒來穿好衣服,發現時間已經是6點半,汪衛早不知道啥時候走了。出了卧室的門,便聽廚房那邊有水聲,過去看了下,孫慧玲正在準備做飯。
汪新和媽媽打了個招呼,便出了門去,直往以前鍛煉的小公園走。
這時候天還沒完全亮,但路上卻不少行人,那賣早點的攤子早就有了生意,經過的時候,還稍顯有些喧囂。
到了小公園,發現裏面多了幾件健身器材,國慶回家的時候還沒看到,應該是近期添置的。
幾個退休的老人和幾個帶着孩子的家長正在那小公園裏,鍛煉的聊天的遛鳥遛狗的都有,而這些人里汪新卻是大多認識的,過去之後,免不了寒喧一陣,然後告了個罪,才到旁邊開始練拳。
練完之後,和大家打了聲招呼,汪新便往回走,沒走多遠,便看到前面路口拐出個熟悉的人來,卻又馬上轉了回去。
汪新急走一陣,過了那幾十米,拐過樓角看去,卻是什麼也沒有看到。
——那小姑娘,在躲著自己嗎?汪新不禁有些惆悵。
到了公司,汪新的心情才調整過來。
此後幾天,汪新便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許是想藉著忙碌來忽略一些什麼。
但1月X日下午,從公司剛一回到家,便見張淑芹正在店裏跟孫慧玲聊天。看汪新進了門,張淑芹便笑道:「汪新,怎麼回來這幾天也不到張阿姨家去坐坐,是不是忘了我們了?」
「哪敢呢。」汪新回道,「公司事情比較忙。」
「這兩天有沒有空?」張淑芹說着,忽然又笑了一下:「再忙也不行!明天或者後天,你說什麼時候過去?」
過去?汪新猶豫了一下,自從在車上說了那話之後,他便總覺得和馮倩見面會有些尷尬。但轉念一想,無論如何,兩家這麼些年的交情,張阿姨這都過來說了,自己不去也不像話,便道:「明天吧,您說什麼時候?」
「明天晚上吧,時間長一點,正好也跟你馮叔喝兩杯,不耽誤你工作。」張淑芹道。
「好的。」汪新點了點頭,又轉向孫慧玲:「媽,飯好了吧。」
孫慧玲笑道:「好了,就你沒吃了——你也真是的,人家馮倩回來,都記得給咱們家捎了幾袋南京特產,你可好,回來這麼些天了,也沒去你張姨家串串門……」
在孫慧玲的「埋怨」聲中,汪新鑽進了裏間,不多時,解決了幾張煎餅出來,發現張淑芹已經離開,便和孫慧玲打了聲招呼,又去了公司。
到了第二日,公司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5點鐘下班,汪新5點半到家,東西一放,孫慧玲便提醒他道趕緊過去,別讓人家等。
不但如此,孫慧玲連東西都給準備好了:兩瓶蜂蜜、一盒茶葉、兩瓶酒,用兩個大膠袋套一起裝了,讓汪新拎了過去。
到了馮倩家門口,敲了下門,馮通開門出來,見到汪新便笑道:「我說也差不多這個時間來,他得等公司下班嗎,你張阿姨還有些着急呢——你說你來就來了,還拎東西幹嘛,見外了不是?」
汪新笑着擠進門去,看了看客廳里桌子上擺了好多盤子,便道:「您說我見外,我還想說您呢,不見外的話準備這麼多菜乾什麼?張阿姨不辛苦啊?」
「好好好好!」那馮通本也就是在開玩笑,汪新這麼一說,他就把東西接了過去看看:「哎喲,小倩帶來那4隻鴨子才多少錢,你這得多少?我們家還賺了?」
這時,張淑芹從廚房又端了盤菜出來,聽馮通這麼講,瞪了他一眼道:「你這人!倒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那馮通一笑:「這不是沒外人嗎。」
汪新也笑笑,到了桌邊:「張阿姨,夠了吧。」
「還有兩個菜,馬上就好,你跟你馮叔先坐着。」張淑芹說着,又轉身進了廚房去。
馮通把袋子放到一邊,將裏面的酒掏了出來:「先坐先坐,咱們就喝這個了——本來我還準備了呢,沒你這好,有細糧咱不吃粗糧……」
待二人坐定,馮倩把盒子拆開瓶蓋弄掉,卻又叫道:「小倩,在屋裏幹什麼呢!出來幫忙倒酒。」
汪新琢磨著應該是馮倩有些不好意思——你說這事兒整的!便道:「不用了吧。」
「什麼不用!」馮通道,「她不出來咱們沒法喝!我給你倒吧,你是小輩;你給我倒吧,哪有說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您這話可就見外了,我算什麼客人啊……」
馮通把酒瓶往桌上輕輕頓了一下:「我就見外了,你能怎麼樣?」
說完這話,他禁不住笑了起來:「小倩,出來了,不會是說不好意思吧,不認識你小新哥了還是怎麼的?」
呼喚聲中,馮倩從她的房間走了出來,厚厚的棉襖棉褲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穿着雙棉拖鞋,走起路來悄沒聲息的。出門之後瞅了一眼汪新,便把眼臉耷拉了下去,走到了桌前。
馮通把酒瓶遞了過去:「都倒滿都倒滿。」
廚房裏張淑芹的聲音傳來:「少喝一點!」
馮倩把兩個杯子倒了個九成滿,酒瓶放到桌上,便到馮通旁邊坐了。
馮通端起了杯子,汪新也趕緊跟着照做,卻發現他又把杯子放下了:「我說汪新,回來好些天了啊,你就不說到馮叔家來看看,還非得讓你張阿姨去請,是不是得自罰三杯?」
「好。」汪新掃了馮倩一眼,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說什麼,便把杯子舉到嘴邊,一飲而盡。
——這是小杯子,也就能裝個三五錢的,汪新喝個二三十杯絕對一點問題都沒有。
馮通大笑:「再給滿上,給你哥拿筷子……」
倒酒倒也罷了,只是這筷子就放在嘴邊,而且這是「罰」而不是「敬」,所以汪新自己把筷子抄了起來,見馮通夾了牛肉,便也伸去了那盤——這純粹是習慣了,前一世養成的,因為很多地方有這規矩:主人沒動筷的菜客人便也不要去碰。
很快,三杯酒喝完,張淑芹又上了一個菜,便在旁邊坐下了,卻說鍋里還燉著個燙,吃差不多了再上。
汪新把菜咽到肚裏,想着現在應該是以吃為主了,卻不料馮通又道:「小新吶,小倩跟你一起在建康上學,多蒙你照顧,我這得讓她給你端個酒……」
「端個」,那就是至少2杯,而汪新卻也覺得他這話說得不對:「馮叔,雖然說都是在南京,但不是一個學校,還真沒幫得上什麼忙。」
「我聽講了,她跟幾個同學去你們學校玩,你說是不是你招待的?」馮倩道。
汪新回道:「那是應該的。但拍的照片不是她花錢洗的嗎!」
「不是這麼說!」馮通一擺手,「那是順帶,你那是特意!」
「那不對,這酒我現在不能讓她端。」汪新道,「我請的又不是她一個,都是同學、老鄉,一塊兒聚聚認識一下,我有那個能力,就該我掏錢……」
「你這話講得沒道理了……」馮通又開了口。
旁邊張淑芹聽不下去了:「你們爺兒倆當這是幹什麼呢?還打起酒官司來了?都給我聽好了啊,能喝就喝不能喝就算,誰都不準勸不準派的!」
「行行行!你說了算!」馮通笑着把杯子捏起來,「來,小新,咱們爺兒倆走一個!」
喝完把杯子放到桌上,馮倩又拿起瓶子倒酒,汪新往兩邊看了一眼:「小麗不在家?」
「去找同學玩了。」張淑芹道,「試都考完了,她不就野開了!」
「都這樣,小時候不玩什麼時候玩?」汪新道。
馮通笑了:「小新,這話別人能說,你可不能說,你說你小時候玩過啥?」
「我也玩啊!」
「你那跟其他小孩就不一樣了。」馮通道,「你說我要有你這麼一個小孩,那得省多少心?」
汪新偷眼看了馮倩一下,發現她沒啥表情,便道:「馮叔,這話當着馮倩的面說不太好吧?她難道就不讓你省心了?」
馮通看看自己的大女兒,笑出聲來:「哈哈,是!我這女兒乖巧能幹,腦袋瓜子還聰明,要不怎麼能考上名牌大學呢!」
說着,他話頭一轉:「但跟你不就沒法比了嗎!」
馮倩正低頭對付著一塊魚肉,在剔刺,汪新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馮通說這話兒,他自然不會說就受着了:「怎麼就沒法比,您看我就沒考上名牌!」
「那是你不想考!」馮通道,「全市中考最高分你去上個職業高中,要是上重點的話,哪個名牌不是隨便你挑——說實話,當時你干這事我是看不慣,也跟你說過,對吧?」
汪新點了點頭,馮通又道:「我那會想啊,你說你,錢都不少了,幾百萬哎,我工作一輩子幾十萬都沒見過……」
張淑芹笑道:「你就靠一個月那點工資的,怎麼跟人家小新比。」
汪新忙表示謙虛,只是剛吐出兩個字連意思都沒表達出來,就被馮通打斷了:「你啥也別說,跟馮叔就別來那套!我那會想,這幾百萬在手裏攥著,老老實實上高中,考個好大學,畢業後分配個好工作,這一輩子什麼事都不用愁了,你說是不是?」
「是。」汪新忙再點頭,「你說這有道理。」
馮通又拿杯子跟汪新示意了一下,喝完之後又道:「所以我那會就想不通啊,你辦個公司,這幾百萬兩三年就去了大半了,問你啥時候能賺錢你還說不清楚,我看着都着急,有兩回就說了你。現在看來呢,你馮叔現在這個樣子是應該的,沒那個闖勁、沒那個眼光——我得自罰三杯。」
說着,手便往酒杯上去,汪新趕緊起身伸手給蓋住了:「馮叔您當初說我是為了我好,我心裏有數。而且您那麼想一點問題都沒有,應該那麼想!我那會才多大?十幾歲而已,就算是幾年把錢糟蹋光了,那才20呢,機會多得是啊。而且我爸有工資家裏還開個小店,什麼顧慮都沒用!您就不一樣了,您是一家之主,幹什麼事得為全家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