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8章 紅衛兵誕生

第八章第18章 紅衛兵誕生

接下來的幾天,就沒有批鬥會了。吃了飯後,照例,大家都在學校辦公樓、走廊和*場一帶看看通知和大字報,然後就回寢室玩撲克、象棋、軍棋之類。玩膩后,大家就從寢室後面的山坡小路,一口氣就跑下去,愜意極了。下到坡底就是龍門縣城的市場,再穿過市場,就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逛,到吃飯時間,差不多都逛回到食堂了。

這幾天的大字報在不斷的增加,又換成揭批「三家村」「四家店」的內容了,有吳晗、鄧拓、廖沫沙的漫畫,還有批判《燕山夜話》的文章,有的人還是看得很起勁的。

正在大家覺得文化大革命不知道怎麼搞時,就看到學生會貼出的成立紅衛兵組織的通知。通知說:希望大家踴躍申請加入紅衛兵組織,積极參加文化大革命。

第二天吃早飯時,我們就聽到值周老師通知:早飯後到廣場參加大會。

廣場就在食堂前面,我們吃完飯就三五成堆的在廣場上玩撲克。約莫到了九時許,就聽到縣一中、城關民辦中學,龍門縣師範校,以及縣直屬機關單位的人,敲鑼打鼓的來到廣場參加大會,我們也就趕快跑到我們學校的隊列里去了。

這時,我們才看到主席台上坐了很多體面人物。會標是:龍門縣城區紅衛兵組織成立暨慶祝大會。

會場上,龍門縣宣傳部長謝來春宣讀了中央《五一?六通知》。然後,龍門縣縣委書記木易山對「通知」做補充說:「要找牛鬼蛇神、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反革命分子、走資派,到哪裡去找?到日記本中去找,到寫的文章中去找,到生活中的言談舉止中去找。」

然後,木一山書記還親自宣布城關鎮首批紅衛兵名單,並帶領縣委、縣政府一班人馬給紅衛兵佩帶袖章,場面十分熱鬧。

城區各校首批有四五十名學生戴上了紅衛兵袖套,他們還在紅衛兵代表雷正子的帶領下,舉著右手向**宣誓。

他們的誓詞我沒聽清楚,我們不知道紅衛兵的含義是什麼,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後來,在我校紅衛兵大對隊部寫的大字報上看到有關紅衛兵的介紹,才弄明白。大字報上說:紅衛兵組織是由清華大學附屬中學的幾個同學,在一九六六年五月二十九日秘密組織的。在他們的影響下,六月初,北京地質學院附屬中學、北京石油學院附屬中學、北京大學附屬中學、北京礦業學院附屬中學以及北京第二十五中學的學生相繼成立了「紅衛兵」、「紅旗」、「東風」等秘密學生組織。他們的誓言是:「我們是保衛紅色政權的衛兵,黨中央**是我們的靠山。解放全人類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思想是我們一切行動的最高指示。我們宣誓:為保衛黨中央,為保衛偉大的領袖**,我們堅決灑盡最後一滴血!」

大會還組織了遊行。遊行隊伍抬著「誓將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的標語,從廣場出發,繞城一周,再回到廣場由各校紅衛兵代表表決心.我校學生會主席雷正子的紅衛兵袖章,是縣委書記木易山第一個頒發並親自給他戴上的,足見縣委對我校的重視。我校首批加入紅衛兵組織的學生,幾乎都是學生會和各班的班委、團支部的幹部。也有幾個在批判黃老師和王老師時表現突出的非幹部學生,還有一個體現黨的政策——不惟成分論,認為表現好的地主出身的李愛黨。

我校紅衛兵組織成立后的第二天,工作組就帶領他們走進老師的辦公室、寢室,搜查他們的日記、文稿和信件。

第三天就通知全校同學參加「批判反動文人林浩」的大會,會場還是設在學校辦公大樓外。只不過這次沒再叫林浩站在乒乓台上,而是站在主席台前。

前兩次批鬥右派分子和三青團員,大家都覺得沒什麼,反正他們已是壞人,散布點不滿情緒也有可能,並不在意。可這次卻是對一個年輕的沒有政治問題的老師進行批鬥,就覺得有些不理解,所以,看的人很多。

這次,在主席台上的人又有些改變了。坐在工作組長高衛齊左邊的是我校紅衛兵總部的大隊長鄧德士,他取代了第一校長的位置;坐在右邊的還是雷正子,雖然他還是在做記錄,但他的身份已經是紅衛兵戰鬥團的政委了。

工作組長宣布批判反革命文人林浩的大會開始后,首先批判的是從他日記本里找到的一首詩:蓉城漸遠感自多,面向農村暗吟哦。

不信陽關盡大道,偏疑幽徑通天河。

紅衛兵大隊長鄧德士一口咬定說,是他對分到農村中學當老師不滿,而林老師卻狡辯說他的意思正好相反,是說不一定要留到大城市才有前途。他的證據是后兩句:不信陽關盡大道,偏疑幽徑通天河。還說,「陽關」是指大城市,「幽徑」就是指農村中學。

說得鄧德士幾個大批判家無言以對。鄧德士團長又從他的日記里找到了這樣的句子: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受犬欺。

說他是在宣揚今不如夕的論調。還說什麼「把廣大革命師生說成是犬,把他自己說成是龍,是可忍,熟不可忍。

剛說完,血氣方剛的林浩就很氣憤地說:「簡直是一派胡言!我那句話是寫杜甫的。我看了《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后,對抱他的飄散的茅草的群童的憤慨。哪裡是在說我們的師生?」

這席話把鄧德士問得啞口無言,同學們也覺得很有道理。可是,氣急敗壞的鄧德士卻出人意料地從主席台上下來,走過去就揪住林浩的耳朵說:「我叫你老老實實地交代問題,爭取從寬處理,不是叫你來狡辯的!」

與此同時,人群里又衝出一個學生用腳踢了兩下林浩的腳說:「態度放端正點!只許你老實交代,不准你蒙蔽群眾!」

我吃驚地發現,這同學是曾經請我吃過飯的王成法。

同學們都感到憤恨,覺得他們兩個太過分了,就異口同聲的吼了起來。

工作組長怕出意外,就叫鄧德士回到主席台,然後又和他耳語了幾句后。鄧德士就站起來批判:說林浩在上語文課時總愛講蘇聯的故事,認為我們的生活不如蘇聯,是典型的蘇修的幫凶;還經常坐著講課,並邊講邊喝他那馬尿水一樣的濃茶,這分明就是「師道尊嚴」;還經常不修邊胡,邋遢得很,賣窮說家裡困難,為社會主義抹黑。同學們並不買鄧德士的帳,在他說話是不斷的起鬨,或大聲講話。

可林浩也不再申辯,只是頭朝天,發出小聲的冷笑。似乎對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不在乎,由你說去吧,自己走自己的路。

這次批鬥會只進行了約莫一個小時,工作組長就宣布散會,叫林浩下去寫檢討書,爭取從寬處理。

散會後,我找到了王成法。我非常不客氣地問他為什麼要踢我的老鄉老師林浩。他說他也是無奈,鄧德士叫他幫助他開好批鬥大會,下次加入紅衛兵組織。我說,不加入紅衛兵,就不能過日子了嗎?他說,他學習成績不好,但希望在這次運動中表現好些,為以後的升學創造條件。

我感覺得有些好笑,但又覺得他太自私太幼稚了,難道以後的升學就只靠文革中的表現,不看高考成績了嗎?

後來幾天,紅衛兵們就在鄧德士團長的帶領下「破四舊立四新」去了。因為我校是利用過去的廟宇紫銅宮改建的,除教學樓、辦公樓、實驗室和山下的禮堂(兼做食堂)是新修的外,還保留了很多廟宇的舊房,所以,他們首先是破我校用來做圖書室、醫務室和教師宿舍的,還沒拆除的廟宇里的雕刻和壁畫,然後,就到街道、廟宇、和縣城最高的窺星閣去破。

這些天的大字報也少了,我們乾脆就在寢室玩撲克,或者到*場打乒乓、籃球。有的時候,我們那伙畫友、詩人又聚在一起高談闊論。

正在覺得校園裡已風平浪靜的時候,一天晚上又起波瀾了。

記得在那天晚上,我剛入睡,正在做美夢時,被我的好友鄒欽明叫醒。他說快去看批鬥我校的流氓集團,好多人都去了,你還在睡大覺。

我從床上起來,就跟著他朝化學實驗室後面的一個小壩子奔去。我們去時,批鬥會場已被同學們圍得水泄不通,我從人縫裡看到有四個老師跪在地上,鄧德士團長正在逐個地審問他們。主持人還是工作組長高衛奇,做記錄的還是雷正子政委。我看不清楚,也聽不見,乾脆就站在人堆後面聽紅衛兵大隊部的一個人的演講。他悄悄地說:「一個受害的女生,在工作組長的開導下,講出她被席成聖多次撫摩的事情。工作組的三個同志就順藤摸瓜的挖出這個流氓集團。原來,下晚自習后,有的女生想喝水,也有的肚子餓了,想吃點東西。席成聖、馬蘭道、童關活和蘭得亭四個老師,就常給女生提供開水,有時還給女生煮醪糟蛋吃。久而久之,他們四人就結成團伙,經常藉機會撫摩女生。據說,他們還給全校女生打分排隊編號,然後就專找借口接近漂亮女生。」

「現在他們又在審問什麼?」一個同學不解地問道。

「聽說去年高二的有個很漂亮的女生退學了,工作組的同志懷疑他們中有人對那女生有性行為,正在審問他們。已經跪了三個小時了,他們就只承認猥褻過女生,不承認有性關係。」正在那同學說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第三校長安岸春走過來叫大家回去休息。他還說,這是教師內部的批鬥大會,本來都不讓同學們參加的,你們看了這麼久,應該回去了。

由於平時大家都很尊重安校長,所以,同學們很快就回寢室了,但還有許多人跑到後邊山坡上看熱鬧。

第二天,我們剛起床時,就聽見有同學在喊:「快去看死人啊,好嚇人啊!」

一會工夫,在我們高三的教學樓後面的一個大沙凼邊聚集了很多人在看,一個緊緊抱著一個大石頭而死的人。這人就是昨晚被批鬥的馬蘭道,據說他在「席馬流氓集團」中按年齡排行老二。很快,縣公安局就來人把他弄走了。

過幾天,我們就看到「席馬集團」的老大席成聖,拿著鋤頭和管理農場的老師姚愛農一起到後山我們學校的農場勞動去了,老三老四被勒令到辦公室寫悔過書。

這時,學校出現了一遍恐怖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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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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