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相濡以沫9

午飯過後，宋秋雅匆匆告別郭碧婷離開了餐廳。這裏距離公寓不算太遠，她沒有坐計程車，而是迎著冷冽的北風沿着小路走回去。

失落的情緒纏繞着宋秋雅的心頭揮之不去，原本不到四十分鐘的路程，她走了足足一個半小時才來到中央公園。

天氣很冷，公園裏的人並不多。宋秋雅滿懷心事地在草坪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來，下意識裹緊身上的大衣，心情如同墜入了冰點。

在宋秋雅的人生中，除了五歲前被賣給人販子的那段痛苦經歷以外，這些年都是在一帆風順中度過。她感恩自己比很多同齡人要幸運，不僅遇到善良的宋氏夫婦，更難得的是第一次戀愛便愛對了人。

與宋浩天的這場戀愛以及婚姻，沒有折騰，沒有第三者，更沒有太多的糾纏和傷心，一切都在幸福中平淡地進行。

可是幸福的光環背後，宋秋雅從沒想過自己會經歷這種事情。那種就像被大石頭壓在胸口的壓抑感，有種說不清的委屈和傷心。尤其想到宋浩天還沒知道這件事，她的心更是痛得無法呼吸。

宋秋雅就這麼坐在長椅上，直到夕陽西下，把她的身影拖得很長，才意識到獨自坐在公園已經好幾個小時了。剛想回家，身後突然傳來了男人熟悉的聲線。

「小小，你怎麼坐在這裏？」宋浩天悄然走到宋秋雅的面前，摘下脖子上的圍巾幫她纏上，然後在長椅上坐下來。「是不是逛街累了？怎麼沒戰利品？都沒被宋太太看上眼嗎？」

宋秋雅這才回過神來，垂頭揉了揉微紅的雙眼應答：「對呀，逛了一整天都沒收穫，太糟糕了。」

「你的雙眼為什麼這麼紅？」宋浩天第一時間發現了宋秋雅的不對勁，搓了搓雙手然後捧住她的臉頰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宋秋雅尷尬地別過頭，刻意迴避宋浩天的目光輕聲解釋說：「沒什麼……公園的風太大，沙子吹到眼裏了，有點兒不舒服。」

「傻瓜，讓我幫你吹吹。」宋浩天對宋秋雅的說話沒有一絲懷疑，小心幫她吹沙子，還不忘一邊幫她搓暖雙手。「好了嗎？沙子吹出來了沒有？」

「好了，我們回家吧！」宋秋雅輕輕把頭靠在宋浩天的肩膀上，努力壓抑積累了一個下午的悲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我很累，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好！上來吧！」宋浩天半蹲在宋秋雅的身旁，清秀的臉容迎著夕陽，一如既往的帥氣而陽光。「今晚吃什麼好？要不我們一起到中國城走走。這麼冷得天氣，我猜你會喜歡麻辣火鍋。」

宋秋雅咬緊嘴唇，緩緩爬上了宋浩天的後背，貼在他的脖子上輕聲應答：「不，我們今晚回家做飯吧。昨天不是買了火鍋料嗎？你不喜歡吃辣，我給你做鴛鴦火鍋。」

「好。」宋浩天背着宋秋雅走在中央公園的小路上，即使到了冬季，這裏的風景仍舊美如畫。他們就像畫中的風景，兩人的身體緊密靠在一起，不分你我，幾乎融為一體。

一陣北風刮來，前方一隻彩虹圖案的氫氣球從路旁小女孩的手中飄走，繩子被一旁的樹枝勾住了。她急得哭了起來，身旁的胖婦人試圖踮起腳想要把氣球取回來，可惜個子太矮夠不著。

「小小，你先下來。」說着，宋浩天放下宋秋雅往小女孩的方向走去。他長得高大，第一次踮起腳夠不著，第二次原地跳起來，一手便把氣球扯回來了。

當宋浩天把氣球送回小女孩的手裏時，她破涕為笑，露出了天真稚嫩的笑容道謝說：「Thank.you！」

宋浩天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回到了宋秋雅的身邊，重新把她背起來往公寓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可是看得出來宋浩天的心情很好。

就在將要回到公寓大堂的時候，宋浩天突然打破沉默問道：「剛才的小女孩很可愛，對吧？我昨晚夢到你生了一對龍鳳胎，妹妹比剛才的小姑娘還可愛，十分招人喜歡。」

心裏「咯噔」了一下，宋秋雅的眼淚忍不住就要奪眶而出。還好宋浩天背着她，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以及紅腫的雙眼。

「小小，如果我們生的是女寶寶，一定長得跟你一樣漂亮又善良。」宋浩天大步走進了電梯，感嘆說：「不知道我們以後，能不能像媽媽那樣成為及格的父母。」

「會，一定會的！」宋秋雅哽咽著說。

「你怎麼了？」宋浩天輕易察覺到宋秋雅的聲音不太對，扭過頭關切地問道：「你是不是哭了？」

「嗯。」宋秋雅終於忍不住趴在宋浩天的肩膀上嚎哭起來，就像剛才丟了氣球的小女孩般無助。「我想媽媽了。」

「傻瓜。」宋浩天忍不住笑了，露出潔白的雙齒。「都是要當媽媽的人了，怎麼還哭着找媽媽呢？要是被其他人知道，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想了想，宋浩天又補充說：「要不我們馬上訂機票回國，過些日子天氣暖和了再回來。」

臉頰深深藏在宋浩天的後背上，直到回到公寓被放在沙發上，宋秋雅才抬起頭，頂着一雙兔子般的紅眼睛說：「好，我們馬上訂機票回國吧。景天的婚禮在春天，我們可以四月份再回來。」

回國並非一時衝動的決定，發生了這種事情，宋秋雅想要回國再檢查一遍。畢竟在海市，她有熟悉的親人、醫生以及朋友，她可以得到更多的意見和支持。

為了哄宋秋雅，宋浩天包攬了這天晚上的火鍋大餐。他對宋秋雅的話深信不疑，單純認為她只是想念國內的媽媽了才會鬧情緒哭泣。

很快，宋秋雅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打開電腦上網訂機票。她不清楚什麼時候才會重新才會再回紐約，所以迫不及待把重要的物品打包起來。

宋浩天剛從浴室里走出來，看到宋秋雅已經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分類，忍不住取笑說：「媽知道你這麼想她，一定會很高興。不過明年春天我們就回來了，你隨便收拾些重要的東西就行。」

宋秋雅看着地板上大大小小的物品，才意識自己太緊張了。她尷尬一笑，解釋說：「有些是早前逛街的時候買給媽媽的手信，過兩天先帶回去。」

「其實我挺喜歡紐約的生活。」宋浩天擦了擦濕漉漉的頭髮，上前彎身抱起宋秋雅，貼在耳邊輕嗅了一下說：「嗯，好香……」

宋秋雅猜到宋浩天接下來想要幹什麼，連忙推開他責備說：「我還沒洗澡。」

「沒關係，現在洗也來得及……我不介意陪你再洗一次。」宋浩天輕鬆把女人抱在懷中，回頭大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果然不出宋秋雅所料，洗著洗著，宋浩天就變得不安分起來。他在浴缸里狠狠要了她一次，狹隘的空間反而有種從沒有過的刺激感。離開浴室，他們又在滿地行李的卧室里再做了一次，直到宋秋雅筋疲力盡，撒嬌求饒，他才勉強消停。

夜已深，宋浩天像往常一樣抱住宋秋雅。他不會像其他男人那般做完了就蒙頭大睡，而是點燃了一盞香薰燈，亮着復古枱燈陪懷中的女人聊天。偶爾心血來潮，還會給她唱情歌。

「小小，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宋浩天清了清喉嚨，沒等宋秋雅應答已經獨自唱起來。

他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讀大學的時候曾經參加過校園十大歌手比賽獲得一等獎。那年夏天，他抱着結他自彈自唱的深情模樣，成為眾多女生傾慕的對象。

很可惜，這麼優秀的男人早已心有所屬。

「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捨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

宋浩天唱的是一首老歌，宋秋雅清楚記得小時候經常聽葉靜雯一邊在廚房裏做飯，一邊哼這首歌。唱着唱着，她突然很有感觸，扭了扭身體抱住男人的腰，輕聲說：「浩天，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直到我們老得再也走不動了，我也要坐在輪椅上牽着你的手。」

淺笑了幾聲，宋浩天低頭在宋秋雅的額頭上印下深吻，柔聲道：「你也累了，睡吧。明天起床我們再一起收拾行李，順便通知媽媽我們後天的飛機回去。」

「好！」

這一夜，宋秋雅睡得不太踏實。朦朦朧朧之中，她做了一個夢；夢裏郭碧婷笑着告訴她，其實那份身體檢查報告弄錯了，宋浩天的身體一點兒問題也沒有。

可是，這畢竟只是一個夢；夢醒來以後，宋秋雅卻意外發現身旁的男人已經不見蹤影。窗外的陽光已經灑進了卧室，她掙扎爬起來，才發現昨夜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已經被整理好放在角落裏。

「浩天……」宋秋雅懶洋洋地套上衣服，光着腳往客廳的方向走去。剛踏出卧室，她已經發現了沙發上熟悉的背影。她連忙小跑上前，從身後緊緊抱住宋浩天撒嬌說：「吃過早餐了嗎？要不我們出去吃，順便到超市走走……」

然而，宋浩天卻一動也不動，也沒有說話。

宋秋雅再次貼住男人的臉頰蹭了幾下，故作生氣地問道：「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昨夜太累了？」

男人仍舊沒有回應，氣氛一下子冷清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宋秋雅才抬起頭，眼角的餘光掠過宋浩天手中報告時，唇角的笑容頓時變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