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眾人儘力教梅姐

第13章 眾人儘力教梅姐

第十三章

季靜巧還沒有來,張先生提著小巧的銀制花灑正在給盆中的蘭花澆水,季靜梅恭敬地欠欠身子:「兩位先生萬福。」

「是梅姐兒來了啊。快來看我這蘭花長得如何?」

季靜梅看也不看地上因為飛濺出的水珠一塌糊塗的地面,目不斜視,步履穩當地踩過積水,來到先生面前,周媽媽讚許地笑笑。

「恕學生直言,先生這蘭花似乎水澆多了。」季靜梅的話讓張先生愣了一下,繼而大笑:「梅姐啊梅姐,今日我拿這個問題拭了不下十個丫鬟婆子了,你是唯一一個和我說實話的人。」

季靜梅不解:「先生,我不該說實話嗎?」

張先生擺擺手:「我暫且不回答你這個問題,待會兒三小姐來了,為師且問她一問,你在旁邊瞧著就是。」

「喏!」

季靜巧被張先生招手喊過來時候明顯有些糾結,想了下才繞過了泥濘的那塊地面,對於張先生的問題,季靜巧小臉上滿是欣賞:「先生的蘭花長勢極好,我瞧著喜歡,只是先生素來喜愛蘭花,學生不好奪人所愛。」

季靜梅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張先生讓季靜巧先去跟孫先生學書畫去,等季靜巧離開,張先生才道:「你可瞧出了什麼?」

「先生的蘭花明顯澆水多了,說明先生根本就不是傳說中那般愛蘭花,可是妹妹卻能一副真心喜愛的樣子,真是虛偽。」

「你說的沒錯,可你卻不能做到靈活多變」,張夫子笑著往屋內走去,季靜梅快步跟上,就聽張先生又道:「你的琴已經非常流利,也富有感情,可是,學琴固然要有自己獨特的韻味,但古語有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二小姐,我今日教你的就是如何藏拙。」

「藏拙?」季靜梅皺眉:「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向妹妹學習,說假話做假事?」

「然也」,一身嫻靜氣質的張夫子笑得溫婉,嘴裡的話卻分外犀利:「我今日就是要教你如何藏起自己的優點,不拔尖卻不落後,儒家講究中庸之道,可不僅僅是當官做學問。二小姐可知,這京城中最有名的琴師是誰?」

「不是先生您嗎?」

「不是」,張夫子突然嘆了口氣,抬頭看著窗外,眼神漸漸迷離了:「京城裡最有名的琴師當屬花娘子,五年前一曲霓裳羽衣震驚了這四九城,花娘子一時間風光無限。可惜啊,好景不長,不過半年時間,花娘子的手就在一次宴會上傷到了,再也不能撫琴。」

「宴會為何會傷到手?」季靜梅想到張先生方才的話,陡然一驚:「先生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害花娘子?」

「二小姐果然聰慧」,張先生苦笑道:「二小姐是我教導過的學生中最有靈氣的一個,可是二小姐脾氣一向高傲,這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季靜梅的臉色白了,若不是身後周媽媽支撐著她,她坐都坐不穩。

「二小姐今年已經八歲了,最多兩年,就要參與各家小姐夫人舉辦的宴會,也會自己做東道主設宴,到時候難免需要展示才藝,作為先生,我是真心希望梅姐你能好好的,將來光芒萬丈,只是未能站到一定地位前,藏拙才是最應該做的。」張先生嘆口氣:「我所教導二小姐的時候不多了,家鄉出了些事情,最多再教您三個月,我也要離開回鄉下去了。」

「先生」,季靜梅紅了眼眶,想說「先生,您別走」,想到周媽媽平日的教導,想到先生有自己的家人,她沒臉說出這樣自私的話,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先生,我一定好好學,您也要好好的。」

季靜梅在這一天學會了人生中又一個道理,也終於不再鄙視季靜巧阿諛奉承、左右逢源的做法,開始漸漸學著七分真三分假的做戲。沒有十天,她就覺得異常累,不禁對著周媽媽抱怨道:「媽媽,小時候我總盼著長大,長大很多事情就能自己做主了,可是現在我才發現還不如做個小孩子,想說不能隨意說,想笑不能肆意笑,實在太累了。」

「小姐還記得第一次見奴婢時候,奴婢問您的話嗎?」

「記得,媽媽問我將來想做什麼。」季靜梅想起第一次見周媽媽時候的樣子,周媽媽那會兒非常落魄,衣服很舊,打著補丁,頭上插著白花,臂上系著黑布,眼神悲傷卻堅定。

「奴婢也清楚地記得,您跟奴婢說的話,您說您要做人上人,老話兒說的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小姐,奴婢知道您累,可這上層人又有哪一個不累?都是聰明人,又比您能吃苦,將來您又能拿什麼和她們爭?」周媽媽的話輕飄飄的,卻砸在了季靜梅的心底,季靜梅張大了嘴巴:「媽媽,您……」

周媽媽只是替她拿了濕帕子:「奴婢雖說讓您學著三思而後行,說話做事前多想想,卻也沒教您連話都不敢說了,您這年紀,正是天真浪漫的時候,只要不說過天兒的話,頂天了就是小孩子口無遮攔。」

季靜梅眼中冒出一絲喜色:「我明白了,媽媽。」

經過周媽媽的點撥,季靜梅才算徹底清楚說話做事該如何亦真亦假,一時間倒是哄得老太君越發喜歡她了,恰巧季靜巧這幾日受了涼得了風寒,不得不躺到床上修養身子,老太君面前只有季靜梅一個小姑娘家,老人家一高興,賞了季靜梅不少好東西,氣得季靜巧的病更重了。

然而她一個庶女生病可沒有那麼多人管她,季太太派人請了大夫診脈開了方子,一天兩回地煮葯,季老爺瞧了一次看季靜巧病得厲害再不敢過來,怕染了病氣,老太太身子不好,只遣了一個婆子來瞧了瞧,念了兩句佛號,轉眼就不再理會了。

倒是季靜梅去瞧了幾次,過幾日見連伺候的丫鬟們都懈怠了,忍不住在季太太面前唏噓:「娘,我這會兒倒覺得她可憐了,嚴姨娘、爹還有奶奶都不去看看她,連她院子里的奴才都開始偷奸耍滑了,我方才過去,還逮著了個賭錢的婆子,我讓人捆了關她院里的柴房裡了。」

「她是庶女,不比你身份貴重,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若是克哥還沒有出生,你奶奶興許還會多記掛她兩分,可是如今,嚴姨娘因為再也不能生育恨她,你爹和老太君更喜歡嫡孫兒、曾孫兒,她就顯得無足輕重了。」季魏氏漫不經心給女兒解釋,順便趁著機會教導女兒:「所以,人要站好位置,想辦法把自己放到重要的甚至獨一無二的位置上,如果做不到,最次也要認清現實、擺正身份,不要招人厭。」

「可是巧姐已經招人厭了,那怎麼辦?」季靜梅眨巴著大眼睛,問出自己想不出答案的問題。

「人心都是肉長的,巧姐她只要肯收起那些小心思,多做些討人喜歡的事兒,總有一天,情況會好的」,季太太的答案很顯然沒有稱女兒的心思,季靜梅轉頭就看向周媽媽:「媽媽,我覺得娘說的不對。」

「那你說說看?」季太太倒是沒有生氣女兒的直白,只是有些好奇女兒會給出什麼樣的答案。

「所謂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娘說的對巧姐來說太難做到的,幾乎就不可能」,季靜梅搖搖頭道:「我若是巧姐,遇上您這樣的當家太太,自然是伏低做小一番,最好是真切到連自己都給騙了,抓緊機會養好身子,才能在爹和奶奶面前重新找到立足之地」

「那遇上的不是我這種當家夫人呢?」季魏氏繼續問,神情看不出喜怒。

季靜梅撇嘴:「倘若遇上的太太怎麼都不會信我能變好,那幹嘛要費那般功夫呢,我先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院子給收拾好,沒有忠心事主的奴才,誰知道身子什麼時候才能好?最好能讓丫鬟婆子在爹和奶奶那兒借著什麼刺繡啊詩詞啊的,讓他們能想起來還有我這麼一個人,否則待身子好了再出來,就再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季太太端著茶杯抿了口茶,紫月伸手想說茶是剛換的,熱,季太太已經喝下去了,當下燙的她皺眉抿嘴,季靜梅瞧見,忙上前兩步:「娘你怎麼了?」

「奴婢給太太拿些藥粉來」,紫月忙去翻找藥箱,紫星端來一杯涼水讓季太太含著冰一冰,折騰了好一會兒,季太太才覺得舒服了些,看向周媽媽:「你教導的很不錯,二小姐長進多了,紫月,拿五兩銀子賞給周媽媽,再取兩匹綢緞給周媽媽做衣服。」

「奴婢謝太太看賞。」周媽媽心安理得收了賞銀,季靜梅也得意地笑了,娘賞賜周媽媽銀子,說明自己說的不錯,而且還是替自己給周媽媽臉面呢。

季靜梅離開后,季太太才對李嬤嬤道:「嬤嬤可聽見二小姐的話了?那丫頭就是個歪主意多的,趁著這次病了,讓她多歇歇,少出來蹦躂,過幾日我要帶梅姐回魏家給老太君祝壽,可不想讓她跟著。」

「老奴明白了,太太放心。」李嬤嬤說完,就出院子辦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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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梅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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