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靜如水

吳青望着陳少哲的這個舉動，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忽然有種不祥的感覺。

「斬！」

陳少哲右手使刀，刀風剛勁。原本很笨重的菜刀卻在陳少哲的手裏如同水果折刀一樣輕巧靈動，刀光在鯧魚身上雀躍着，刀鋒刮動細小魚鱗的聲音簡直如同音樂一樣美妙動人。

所有人都靜靜聽着，陳少哲將鯧魚兩面細小魚鱗整齊的剃了下來，絲毫沒有傷到魚肉，放下菜刀，用手輕輕一撫鯧魚，身上的鱗片隨着陳少哲的手輕輕撫動而漸漸脫落在案板上。

「陳少哲……陳少哲的拿手刀工，雖然陳少哲味覺失靈了，但是刀工卻沒有退化半點啊。」有人望着陳少哲，然後不由得感慨說道。

陳少哲平靜地去掉魚鱗，然後猛然提起菜刀，將案板上的魚輕輕轉動，菜刀朝着轉動的鯧魚身上斬落了下去。鯧魚每轉一周，陳少哲就斬落一下，漸漸地，鯧魚身上出現了許多大小相同的刀痕，顯得極為具有藝術美感。

陳少哲拿起盤子，然後將被切成片狀的鯧魚擺放進了素白的盤子裏。從頭到尾，一片接着一片，肉片相連的樣子像極了佛蓮的盛開，又好像是，孔雀開屏！

將魚頭擺正，兩隻魚眼注視着飯店天花板。陳少哲拿出蔥姜切絲，用極為藝術的手法灑落在生魚片上，然後淋上蒸魚鼓油。

一切準備完畢了以後，陳少哲將這盤子放在了水開的籠屜里，蓋上蓋子，輕輕蒸了十分鐘。

十分鐘完畢，蒸籠的蓋子被陳少哲掀開，一股魚的清香味緩緩地在大廳里瀰漫了開來。

望着被陳少哲端下來猶如孔雀開屏一般的鯧魚，圍觀的眾人都紛紛咽了下口水。吳青望着如此美觀的菜肴，臉色自然也是難看到了極致。

李老闆愣了下，然後說道：「陳少哲已經做完了。」

說完，李老闆就走了上去。身為店裏老闆，李老闆當然有資格去品嘗這個孔雀開屏魚。李老闆望着陳少哲，再看了看眼前的孔雀開屏魚，確實有點為陳少哲天賦惋惜的意思。能做出如此好看的菜肴，如果不是味覺失靈的話，應該前途無限吧。

但是，有時候厄運這個東西，就是這樣。既然降臨到身上了，那就只能承受。

李老闆拿起筷子，輕輕從鯧魚片上拆下一塊嫩白色的魚肉，然後放進嘴裏輕輕咀嚼著。咀嚼之後，李老闆緩緩睜開了眼睛，心頭不由得湧現出一絲感慨來。陳少哲的這個孔雀開屏魚，無論是從刀工還是蒸煮的工藝上，可以說都是極為完美的。細緻入微的刀工，讓切下來的魚片呈現一種極為有規律的美感；出色的蒸煮工藝，讓魚肉變得愈加鮮嫩了起來。

但是……

但是，由於陳少哲味覺失靈的原因，這孔雀開屏魚的味道，終究是差了那麼一絲啊。

不過這個差了一絲，和青銅廚師的菜肴差別倒是不太大。但是就是這個不太大的差別，讓陳少哲這一生都邁不過青銅廚師的門檻。

不管怎樣，李老闆還是要宣佈結果的。

「我輸了。」陳少哲面色平靜地自己說道。

眾人沒有驚訝，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吳青盯着陳少哲那平靜如水的臉龐，看着看着竟然有些憤恨了起來。他起初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感到難受，但是現在，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覺得心裏堵得慌了。

陳少哲太平靜了，平靜的不像是輸掉比賽的樣子。

平靜的就像……

絲毫不把自己當回事！

吳青氣得面色漲紅，憑什麼。你特么都味覺失靈，還裝作風淡風輕的樣子！你的憤怒呢，你的不甘呢？

「吳青。」陳少哲淡淡地說道。

吳青咬着牙，瞪着眼睛望着陳少哲，然後吼道：「你特么以後叫我用尊稱，你特么……」

「比賽結果我接受，我會離開這裏的。但是我也要告訴你一句話。」陳少哲望着吳青，然後很是鎮靜地說道：「如果我要是能恢復味覺，我會親自來這裏，找你討回我輸掉的比賽。」

說完，陳少哲就邁起了步子，從吳青難以鎮靜地神色前鎮靜地走過，最終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消失在了飯店門口。

圍觀的廚師和服務員看了這一幕，不由得打心底給陳少哲叫好。徒弟挑釁師父這本來就是大不逆，吳青雖然贏了，但是卻輸了氣勢輸了氣節；陳少哲雖然輸了，但是風骨猶在，令人佩服。

李老闆望着鎮靜異常的陳少哲，現在他才發現，這個味覺失靈了之後的陳少哲，最終變得不一樣了起來。苦難更能夠打磨人，望着自信離開的陳少哲，李老闆心裏竟然有了那麼一絲悔意。如果當初吳青肆無忌憚地欺負陳少哲的時候，自己能阻攔一下就好了……就不會發展到今天的這個地步了。

不過，凡事都沒有如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