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遙遠的傳說:六十九、柳暗未必花明

第七章:遙遠的傳說:六十九、柳暗未必花明

若雲看得出來,大黑球對那匹追月駒的興趣明顯高出自己。井壁狹窄,正好一個馬身子的寬度,馬因此也被井壁卡得死死的,半天上不來。

大黑球嘴裏叨咕一句「直娘賊」,就一頭跳進了井裏。小毛賊明顯是想過去看,又怕若雲趁機逃走,遂走過來推著若雲一起走到井口處。若雲本想趁機使出擒拿手,一兩招之內把他搞定,自己先趕到匯合點,再搬兵過來營救寶馬也不遲。可是受好奇心驅使,她也想知道,那個大毛賊黑頭用什麼怪招才能把追月駒弄出來?小毛賊押著若雲一起趴在井邊往裏看。井真的很深,視力尚可的若雲瞪大了眼睛也沒看清大黑球究竟在井裏的什麼位置。她能看見的唯有月光照在井壁發出的一個類似舞台劇上的橢圓形的追光。

風在嘶嘶地吐著冷氣,月亮好像也打起了寒噤,整個峽谷彷彿突然之間被一層迷霧籠罩。就連近在咫尺的小毛賊好像也突然失去了影蹤,唯一能證明他的存在的是他呼出的氣息,有如一股不小的氣流,吹動着若雲頭上帶着的秀士巾。不遠處,一聲異常令人驚怖的啼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看不清人影的小毛賊牙齒開始咔嗒咔嗒捉對打架,他口齒不清地對井底說,聲音小到幾近是耳語:「黑頭哥,快快上來,狻猊來了。」

若雲聽得分明,神色一凜,心道,莫非小賊口中的狻猊就是傳說中的上古神獸嗎?若雲是中文系畢業生,所以她非常了解,「狻猊」為傳說中的龍生九子之五,形似獅子,喜靜,好坐和喜食煙火。通常作為一種吉獸圖案雕刻在香爐上,據北宋徐兢《宣和奉使高麗圖經》「陶爐」載:「狻猊出香亦翡色也,上為蹲獸,下有仰蓮以承之,諸器唯此物最精絕。」

正欲開口詢問,剛還在井邊驚慌失措的小賊已噗通一聲跳進了井底。若雲正自猶疑,一頭人立的銀獸已悾悾地走來。銀白的月色下,銀白的怪獸豎起了前爪,彷彿隨時都可以拍了過來。額頭上的角,鋒利有如一把匕首,直指星空。若雲呆若木雞,只擔心那把犀利有如匕首的獨角,果然把星空捅出一個大窟窿。

若雲站在如銀一般的星空下,彷彿中了某種蠱術一般,邁不動腳。憑着本能,她明明知道應該跟着小賊跳進深井。可奇怪的是,任憑她集中所有的意志力,拚命想往廢井裏跳,身體還是不聽使喚。她只能悲哀而無助地站在光華如水的月色下,望着那頭銀白的怪獸踩着月色,悾悾地走來。

恍惚中,她聽見了底下有人罵她笨婆娘,一根熟悉的銀練就倏地纏住了她的腳踝,她的身體就像顆倒栽蔥般往下墜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隻長滿銀毛的爪子一把拽住了她的另一隻腳踝。兩邊各一用力,若雲就聽見自己細細的骨骼發出嘎嘎的聲響。她嚇得魂飛魄散,嘴裏尖叫着快放手,你們要把我撕碎了!

撕扯的力道還是不能勢均力敵,井下的兩人明顯已拉不住她。她隱約聽到一句「放手罷」,果然,朝下墜的力道突然就消失了。然後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怪獸拎了上來。怪獸把她拎上來之後,輕輕一個巴掌就把她拍得滴溜溜轉。當她像個笨拙的卡哇伊在月色下打轉的時候,怪獸喉嚨里發出類似人類呵呵的笑聲來,又伸出巨掌隨意一攔,若雲就止住了打轉,卻仍止不住搖擺,噗通一聲重心失衡,再次像個笨娃娃般倒在怪獸的腳下。

看來怪獸童心未泯,很喜歡這個遊戲,也不急着掏若雲的腦髓吃,只一味提溜著若雲玩類似冰上滑翔的遊戲。一掌把她拍出去,任她滴溜溜地轉幾圈,然後再一把拉住,看她因為慣性一時收不住腳,噗通一聲栽倒在腳下,彷彿樂此不疲。聰明的若雲發現這個秘密后,再旋轉的時候就加上了幾分刻意。到後來,她居然把小時候練過芭蕾的功底都拿了出來,交叉高舉雙臂,輕踮一隻腳尖,動作優美得簡直像一隻美麗的白天鵝。怪獸果然愈發痴迷,站在月色望她的眼神里也漸升騰起霧一般的東西。再把她攔住的時候,動作彷彿也變得輕柔了幾分。只是天資聰穎的若雲自己刻意裝出摔跤的樣子,以一副絕對的憨態討好著怪獸。怪獸果然沒有傷害她,玩膩了之後攔腰把她抱住,往肩上一扛,邁開大步,悾悾地往林中走去。若雲儘管慌張,卻沒有失去理智。她被怪獸攔腰扛在肩上,頭朝下,底下的路看得清清楚楚。「我一定要做些記號,讓一鳴他們能循跡找到我,救我出去!這是我唯一的活路。」

若雲先想咬破食指滴血做路標,隨後又擔心血腥味會被這怪獸發現即刻把自己吧唧了。想想身上,一根簪環也難以指明道路。一時後悔自己女扮男裝,若自己頭上戴着朵花就好了,可以一路撕扯成若干瓣,不愁指不了路。也是命不該絕,若雲正自心焦的時候,怪獸夾着她走過一棵油茶樹下。白色重瓣的花朵堪堪擦到她的手背。她一時欣喜若狂,暗地裏道一聲「慚愧」,順手摘了兩朵下來。第一朵她連同發簪一起丟在了草地上,第二朵則被她一瓣瓣地拆分下來,撒下一路花雨。以至最後自己怎麼被怪獸扛進洞的,她都稀里糊塗了。

四壁長滿石筍的山洞內中間有一張天然石塌,通體瑩綠、澄澈,幾無半點瑕疵。塌下鋪滿了層層疊疊的虎皮,虎皮上一隻同樣也是全身銀白毛髮的成年怪獸正摟着一隻毛髮還是淺粉色的幼獸,手裏拿着一個鵝蛋那般大的夜光珠,一上一下拋著玩耍。幼獸的眼睛只管盯着那一上一下的夜光珠轉着,時不時地伸出毛絨絨的爪子去接一下。接住了就哈哈大笑,沒接住就任憑那球在虎皮上滴溜溜地轉,而小傢伙的頭只管歪著看球滾動的軌跡,時不時地拿爪子攔截或撥弄一下,可謂憨態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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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我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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