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你會死嗎？
慕淮葉的身體很涼，涼意通過他的兩片薄唇直傳達到我的肺腑之中，卻在我肺腑里燥起一團火，頃刻將我吞噬，來不及仔細感受那火是如何而來，我在身體的強烈反應下彈出十步外，遠離慕淮葉。
黑暗將我緊緊包裹也將慕淮葉緊緊包裹，密不透風的將我二人隔離開來，可是周圍太過安靜了，慕淮葉的心跳聲是那麼的清晰，好像就響徹在我耳邊，一步內的距離。他醒了，我完了。
我不敢弄出半分響動，僵直著杵在黑暗裏，等著那邊先動靜，等到快失去耐心時那邊終於有了動靜。
一陣悉索細碎的響動，應該是身體摩擦被子弄出的響動。他是坐起來了還是在轉身？我極力想透過黑暗辨析出那邊一點模糊的輪廓，可是什麼也看不見。環顧四周，漆黑一片，一丁點光亮都沒有。
不對，方才雖然也黑可不是這般密不透風的黑，窗戶和門縫都是透著微光的。
覺察到異樣，我警惕起來，憑着直覺緊盯着窗戶和房門所在的位置。又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不是床那邊傳過來的，而是來自屋外的動靜。
「誰！是誰在外面！」
「誰，是誰在那裏。」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我轉身向身後慕淮葉所在的方向，側目的一瞬間，窗外一道微光劃破室內的黑暗。一個巨大的黑影在移動，越來越多的微光透過窗戶瀉進來。我停住動作，緊盯着窗外的黑影，不敢有所動作。來者未必不善，但一定不弱。
自和食人花妖一戰之後我對自己的斤兩有了深刻而清醒的認識，窗外的龐然大物絕不是我能對付得了的。
我看着那巨大黑影摩擦著窗戶一點一點移動，心裏一面祈禱著千萬別是沖着自己來的，一面仔細回憶來途中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妖魔神怪，把所有的記憶翻了個遍也沒想出有得罪過什麼不該得罪的。
身後慕淮葉又有所動作，似又要張口說話，我來不及猶豫，下一刻人已經落座在床邊將慕淮葉禁錮在懷中捂住了他的嘴。
慕淮葉在我懷中只掙扎了一下，似沒多少力氣一般，很快安靜不動了。我鬆了口氣。
窗外的黑影一直在向屋頂移動，移動的很緩慢但很有節奏，不急不緩，讓人猜不出其意圖是什麼，我不敢放鬆警惕，誰知道下一刻它會不會突然衝破屋頂。
我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鎮定，它沒有所動作之前我怎麼也不能先自亂了陣腳。
等了一時，屋頂未傳來任何異響，窗外的黑影也由大變小。我越看那變化的影子越覺得說不上來的熟悉，想了半天，終於想起怎麼個熟悉法。是一條尾巴。對，就是一條尾巴。
我再看向窗外，那像尾巴的最後一抹影子已經消失窗外。
那龐然大物已經整個盤踞在屋頂上方，但感覺不到它有什麼敵意，它似乎只是路過，但又似乎不是那麼簡單。
又安靜等了一時，確定它不會有所動作后，我放開慕淮葉。我若猜的沒錯，屋頂上裝神弄鬼的大傢伙是那條蒼墨白尾蛇。
這蛇妖對鶴青君可真是寸步不離，走哪兒跟哪兒，只可惜來晚了一步，人早已經走了。我要不要出去告訴他一聲，興趣能幫他追上也不一定。
正想着，慕淮葉突然抓住我的手，似有話要說，拉我靠近，剛一張口卻咳嗽起來。
「喂，你沒事吧。」我學着宋元仙君的樣子幫他順氣，也不知是不是動作沒到位還是用力過度，慕淮葉越咳越厲害，竟止不住了，整個身體劇烈的抽搐起伏，連帶着拉着我一起跟着左搖右晃起來。
「喂，慕淮葉，你怎麼了？」我哪裏遇到過這種事，自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起身，慕淮葉死死拉着我的手不放。
眼看着他咳嗽的要抽過去，我心裏又急又慌，也不知怎麼想的，抬手朝他後腦勺劈了過去。
手肘一起一落，慕淮葉果然不咳嗽了，人也跟着倒了下去，暈了。好在我就在他近處，伸手讓他落在我懷裏。剛想鬆口氣，腦子清醒過來，下一刻慌亂的將慕淮葉扔到床上。
我怎麼就糊塗了，我打他是做什麼，他要咳嗽抽過去就抽過去，與我沒什麼相干，打了他可就與我相干了。
「慕淮葉，你可不能有事兒啊！」
腦袋清醒了，我趕緊去撈床上的慕淮葉，手還沒碰到他的身體，床上的慕淮葉突然翻過身，劇烈的喘息著，整個身體都蜷縮了起來。這下我不敢再去碰他，看着他突然彈坐起來抽搐著嘔出一灘鮮血。
我確定那時血，因為濃重的血腥味很快蔓延開來，直往我鼻腔里嗆。
慕淮葉嘔完便倒了下去，倒了沒一會兒又開始抽搐。我意識到他還沒嘔完，趕緊過去將他扶起，免得他被自己的血嗆死。
慕淮葉一連嘔了三次，嘔出的鮮血在地上蔓延開來足有臉盆大小，血腥味充斥瀰漫在整個房間，令人十分不適。
我擔心慕淮葉將體內的鮮血嘔干，血枯而死，欲施法救他被他制止。
他倒在我懷裏，哆嗦著扣住我的手，吃力的沖我搖頭。我看不清他的面孔，但能夠想像他的臉色有多蒼白憔悴。
「慕淮葉你會死嗎？」我輕聲問他，
慕淮葉突然失笑，笑聲很輕很輕，可我聽到了，也聽清了。他在笑。
「慕淮葉你笑什麼？」我問他。
慕淮葉扣着我的手的那隻手動了動卻沒放開我，拇指探進我的掌心，輕輕摩挲著。
「不會。」他說。聲音很無力，吐字卻很清晰，像是在安慰我。
我胸中湧出一股莫名的情緒，握緊他的手。
「慕淮葉，你要是死了可不能怪在我身上，你要是敢怪在我身上，我現在就掐死你。」
慕淮葉又失笑。
「不會。」他說。說的很真誠，一點也不含糊。
我暫時松下一口氣，算是信了他。
說完我想說的話我便沒什麼想說的了，慕淮葉更沒有力氣開口說話，於是室內陷入沉默，安靜的只剩慕淮葉不均勻的呼吸聲，和分不清屬於誰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