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只怪你太美】

隆冬季節,天降大雪。

巍峨高峻的府邸前,數名衣着單薄的女子站在牆角,臉色發青,凍得簌簌發抖,三名是年輕女子,另一個卻已是人到中年。

「這大雪天的,不給人穿衣裳,硬是凍成這樣。」一個年輕女子實在冷得狠了,泫然欲泣。

「就是,這不是白白折騰人嗎?」另一個也忍不住低聲抱怨。

她倆這話給那中年婦人聽到了,立時便是一聲冷笑,「這點子苦都吃不了,真沒出息。雲佳,雲俏,你倆可要看清楚形勢,新朝初立,京城變天,雲家現在已是四分五裂,朝不保夕,不鋌而走險,可有別的出路?你們的祖父過世了,父親革職在家,四叔遠走高飛,五叔又捲走了雲家的錢財逃之夭夭,再不想法子,難不成眼睜睜的在家裏等死?!」

雲佳被罵得沒話說,低頭抹起眼淚,雲俏脾氣卻倔,抗聲道:「母親的意思我們如何不明白?無非也是為了我們好,想讓我們在四公子面前露臉,得了四公子的寵,以後過錦衣玉食的好日子。可我們一個一個穿成這樣,凍成這樣,一絲半毫的美態也沒有了,四公子如何看得上眼?」

另一名年輕女子穿得也少,也是寒冷徹骨,卻還是竭盡全力維持着儀態,面色溫柔的說道:「三姊姊,母親走過的橋比咱們走過的路還多呢,她老人家既然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咱們做女兒的只管聽從,便是盡到自己的本分了。」

中年婦人又是嘆息,又是讚賞,「還是我的儀兒有見識!」

雲儀臉一紅,「哪裏,母親過獎。」

呸,你們是嫡親母女,當然是你倆最親,雲儀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對的,雲佳和我是庶出,隔着肚皮隔層山,你才不會拿我們當親生女兒看待呢。雲俏心中憤憤不平的想着。

中年婦人雖是對兩個庶女不喜,可眼下正是用人之時,只得耐著性子勸說道:「二丫頭,三丫頭,你倆有所不知,母親已經打聽過了,四公子陸晟最初遇到他府中那位紅顏的時候便是在隆冬季節,那位紅顏也是衣衫單薄,凍得很是可憐……」

「真的嗎?」雲俏登時激動萬分。

雲佳來了精神,就連一直溫柔自持的雲儀眼中也閃過一絲光亮,不知是驚訝抑或是驚喜。

中年婦人見到她們的神色,自得的一笑,「不僅如此,那位紅顏還是四公子在鄉下遇到的。你們三個想想,鄉下女子便是十分顏色,又能如何出眾?雲家出美女,出才女,出好女,你們都是雲家的好女兒,若和四公子的紅顏相比,還能遜色得了嗎?」

雲佳和雲俏相互看了看,姊妹之間,彼此心意相通。四公子是北地人,想必從前沒有見過出色的女子,所以一個鄉下美人便能把他迷住了,可現在他進了京城,眼界寬了,見識廣了,自然會知道人世間真正的好女子是什麽樣子的!她們的機會來了!

雲俏搓搓手,「那位紅顏我可是聞名已久,京城現在之所以變了天,不全是因為她嗎?」

雲佳顧不上徹骨的寒冷,眼眸中滿是嚮往和羨慕,「她一定是位絕色美人吧?北遠守將張沖偶然在四公子府中見到她,向四公子索取,彼時四公子只是燕王不得寵的庶子,實力不強,兵力不盛,可為了她硬是和張將軍杠上了,不惜以武力相拚,重傷了張將軍。燕王本想息事寧人,命他將那紅顏格殺,向朝廷謝罪,他卻帶他的紅顏殺出重圍,打着燕王的旗號搶先起兵造反,又在中途截殺燕王向朝廷請罪的使者,逼得燕王不得不舉事。」

雲儀嘆道:「聽聞這中間變數頗多,內幕重重,不過三姊姊方才說京城之所以變了天下全是因為她,這話大體上是不錯的。」

紅顏禍水,傾國傾城。

雲家三姊妹正值華年,又出自名門,均對自己的容貌才華頗為自負,可提到這位不知名的紅顏禍水,都不自禁的生出嫉妒艷羨。

雲佳忽覺氣短,「我,我大概不成……這位紅顏,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

她這麽一說,雲俏也覺心中沒有底氣,幽幽道:「我自問也沒有她的本事,竟能令京城變天……要不咱們換換人吧,不是還有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嗎?」

燕王原是駐守北地的異姓王,他現在已經佔領了京城及河北等地,目前燕王並未登基為帝,但燕軍悍勇,勢如破竹,一統天下是遲早的事情。他有四個兒子,分別是陸普、陸復、陸旦、陸晟,雲家女若想攀附公子,並不是只有陸晟一個選擇。

中年婦人連聲冷笑,「淺薄無知!可憐可笑!世上哪有什麽傾國傾城的美人,那些所謂的紅顏禍水,不過是給男人背黑鍋的可憐人罷了!你們以為四公子真的是為了她才造反,以為燕王真的是逼不得已才舉事?燕地全境盡屬燕王,兵強馬壯,兵多將廣,難道燕王真的不想揮師南下,一統江山,為子孫後代創下萬世基業?難道四公子不是野心勃勃,血氣方剛,早就想放手一搏背水一戰揚名天下?所有的這些,你們以為真的只是因為一個女人嗎?」

此話有如醍醐灌頂,雲佳、雲俏、雲儀三姊妹重又打起精神。

對,所謂的紅顏禍水不過是給男人背黑鍋的可憐人罷了,雲家的女兒,不會輸給無名的鄉下女子!

那中年婦人杜氏見她們醒悟了,語氣也緩和下來,沒那麽激烈了,「燕王共有四位公子,前三位公子已有妻室,且俱是將門虎女,悍妒成性,只有四公子尚未成婚,明白嗎?」

雲佳、雲俏、雲儀連連點頭,紅顏禍水又怎麽了,名不正言不順,四公子身邊就算有一百個紅顏,只要他尚未成婚,女孩兒們就有機會……

漫天雪花如撕棉扯絮一般撲將下來,地上的這幾名女子身子在發抖,心中卻滿懷希望。

等了好半晌,一列黑壓壓的隊伍終於逶迤而來。

「來了,來了!」不光雲佳、雲俏、雲儀,連她們的母親杜氏也緊張起來了。

各色錦旗在空中飛揚招展,旗上綉飛龍,映着漫天雪花,異常醒目。

雲佳、雲俏、雲儀和杜氏一樣都是見過世面的,這樣的儀仗見得多了,此時此刻卻格外艷羨。榮華富貴,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榮華富貴……

侍衛前行開道,一輛寬大的楠木香車緩緩駛來,在府邸門前停下。

車上先是下來一位身材頎長的年輕男子,身披玄色綉四爪龍披風,面容如玉,精緻絕倫,漆黑如墨的服飾和潔白似雪的肌膚相輝映,冷硬的氣質和俊美的容顏相融合,更顯出一種極致之美,雅人深致,風神軒舉。

「原來四公子生得這般俊。」雲家諸女見了,都是一呆。

她們知道四公子來自北地,又有戰神之名,以為會是位糾糾武夫,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人物。

「這樣的男子,莫說嫁他為妻妾,便是為奴為婢服侍他,也是心甘情願的……」雲佳已痴了。

「一定要把他弄到手!」冰天雪地中,雲俏身子開始發熱。

雲儀又羞又喜,臉色緋紅,低了頭,不敢再看他第二眼。

雲佳和雲俏一個秀美,一個艷麗,自恃容貌,已不知不覺邁出了步子,蓮步姍姍。

杜氏卻不慌著向前,低聲喝道:「儀兒,聞聞這個葯,快暈倒。」

雲儀驚覺,「是,知道了。」她聞了杜氏遞過來的藥瓶,旋即軟綿綿的、嬌弱可憐的慢慢靠到了杜氏身上。

陸晟下車之後,轉身從車上扶下一名妙齡女子,不用問,這就是他那位紅顏了。

身影輪廓已是美麗得無法言說,那張臉更是瑩光燦然,欺霜賽雪,不可逼視,華貴的白狐裘隨意拖曳在雪地上,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雲佳、雲俏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盯着那女子,雲俏忽地一聲驚呼,「雲傾,她是雲傾!」

杜氏魂飛天外,厲聲喝道:「胡亂叫喊什麽?雲傾早就死了!」

雲俏平時多少是有些怕她的,這時卻是驚嚇得狠了,聲音發顫,哭着叫道:「她真的是雲傾!她真的是雲傾!」

雲佳冷得上牙齒和下牙齒直打顫,面如土色,「雲傾……她這是死而復生了嗎……」

「鬼啊,鬼啊。」雲佳和雲俏尖叫着抱在一起,泣淚漣漣。

杜氏手腳冰冷,「雲傾,難道真的是雲傾?」鼓起勇氣望過去,只一眼,已覺天昏地暗。

雲鬢花顏,人間絕色……真的是雲傾!

她沒死,她竟然真的沒死……令京城變了天的紅顏禍水就是她……杜氏如墜冰窖,遍體生寒。

雲傾獨自坐在鏡前卸妝,摘掉珠玉簪環,解開發髻,烏黑潤澤的秀髮自然披落下來,如錦緞一般光滑柔軟,西洋玻璃鏡中映出一張花朵般的、無可挑剔的美麗面龐。

「太美了,只怪你生得實在太美了……」雲傾耳畔彷佛又響起這樣的嘆息聲,古怪的對着鏡子笑了笑。

陸晟的身影忽地出現在鏡中,雲傾笑容變得甜美。

「今天那幾個人,都處置過了。」陸晟簡短告訴她。

雲傾柔柔的道:「明著做媒的也好,偷偷摸摸的也罷,想進你府里的人多了,處置不過來的,倒是不費這個事的好。」

陸晟凝視着鏡中的她,手指滑進她的秀髮,「那中年婦人自稱是你的大伯母,又曾撫養過你,故而我不曾難為她,逐走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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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掌心寶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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