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替代品的替代品
蘇流子認為自己的行為並不是衝動。
這是日漸長久受到來自父母的壓力最終導致的結果，本來以為來到了這個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只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百變自己前世的命運，最終的結果卻是還要想關於學習，關於滑板，關於父母的一些事。
這些事很瑣碎，平攤直敘地存在於蘇流子的青春里，本來就應該想到這些東西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竟然如此令人煩躁與生厭，這是蘇流子沒有想到的。
在後世，自己每天和父母的通話里，只能聽到他們絮絮叨叨著自己已經不小了，該成家了，或是你的工作怎麼樣，很忙吧諸如此類的話。要說溫馨與親情，可能早就已經在漫長的時光里被磨淡，就像一塊鵝卵石在溪流里的狀態一樣，終有一天會消磨殆盡。
雖然蘇流子很愛自己的父母，也已經早過了叛逆的年紀，可再聽到他們說着一些自己這個年紀最不能接受的話的時候，她的內心還是會有一些波動。或許是回到了十七歲，受到了這個年紀的人的影響，蘇流子真正做出了像是一個小女生該做的事。
叛逆是青春成長不可避免的話題，無論對錯，無關是非。
蘇流子抱着雙臂走在街上，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把書包丟在了沙發上，而自己身上的錢自然也都在書包里。
也就是說，現在，此時此刻，太陽已經下山了，自己卻身無分文。
「怎麼這麼像爛俗小說里的套路一樣……」蘇流子自嘲了一句，然後輕輕笑了起來。
但其實青春就是這樣，在無休止地和父母的吵架途中，才能漸漸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蘇流子其實很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
「只不過你們不知道，學習根本一點用也沒有啊——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的。」蘇流子走了好久，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公園裏，接着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
「大學我的成績也很好啊，年年拿獎學金。」
「可大學畢業了也還是找不到工作啊，你們可能不知道，以後會有很多大學生呢，多到幾乎選都選不完，人家工作單位哪有空來搭理我。」
「我合適的偏偏又是那些我不喜歡，待遇又低的工作。
「結果最後你們還不是給我找了關係嗎，你們朋友介紹的那個導購工作其實我也不喜歡啊，但是看到你們的樣子我就心疼了，不然誰去做個噁心死人的工作。」
「上司很煩，工作也很煩，每天每天都要笑笑笑，我總覺得有一天會笑到面癱。」
「真是很不喜歡啊，包括你們現在也是。」
蘇流子坐在公園的石頭上，看着對面的歪脖子樹，嘮嘮叨叨地說道，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父母聽。但無論是哪種，蘇流子只想自己一個人先發泄一下心中的情緒。
於是她隨手撿起一根紙條，對着地面抽打着，一邊抽一邊看着歪脖子樹自言自語。
偶爾路過的人會向蘇流子瞥去一個眼神，似乎覺得這個人實在是有些毛病，居然對着樹能說這麼多話，因此也都快快離開。就算少有的幾個被蘇流子姣好的面容吸引，在看到她的舉動以後，也都嚇得快步離開。
這樣的場景讓蘇流子感覺好多了，於是每當嚇跑一個人的時候，蘇流子就會在他們身後笑起來，銀鈴般的笑聲在公園的樹林里傳開，頗有些詭異的味道。也幸好現在並不是深夜，而只是夜晚的開始，不然說不定會有人報警說樹林里鬧鬼。
……
……
江凡塵在此之後打了好幾個電話，說不清是想要彌補還是什麼情緒，總之是想要解釋一下自己和朋友們並不是像蘇流子母親想的那樣。
但是即便已經打了五六個電話，對面出傳來的也只有「您好，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的提示音。
聽着電話里的忙音，再加上裏面傳出的英文翻譯，江凡塵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蘇流子恐怕是來不了了吧。」江凡塵說道，「她媽媽不接電話，應該是對我們的印象不怎麼好，而且……總覺得應該接下來就是找蘇流子算賬的時候了。」
痞子抓住滑板的一端，另一端戳在地上，輕輕轉了一圈，問道：「那現在怎麼辦？我們只能等著？我們的練習蘇流子必須參加的啊，她不來練什麼都是屁話。」很明顯地，痞子有些暴躁，語氣也有些差。顯然是在漫長的等待中磨光了耐心。
江凡塵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想想吧。」
老五和老六對視了一眼，終於似乎下了什麼決心。老六輕輕推了一把老五，然後在後者的苦笑中，他聽到了老五的聲音響了起來。
「要不……」老五的聲音吸引了痞子和江凡塵的注意力，他們都把頭轉向了老五，「要不我們去找那個……年小滿吧。」
江凡塵愣了一愣，問道：「為什麼要找他？」
老五看了一眼老六，發現後者根本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於是他也只好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年小滿應該是蘇流子的男朋友吧，那既然這樣，蘇流子沒有辦法參加比賽的話，只能讓年小滿來代替她，男朋友說不定會幫女朋友的忙。」
江凡塵偏了偏頭，若有所思：「你是說用蘇流子來說服他和我們一起參加比賽？」
「他會同意嗎？」痞子這時候來了興趣，精神一振地問道，「我們得想想怎麼說服他。」
江凡塵拍了一下痞子的腦袋，說道：「你還真的考慮這個可能性了啊，蘇流子的技術比年小滿好多了，我們放棄掉蘇流子，會很可惜的。」
「那還能怎麼辦，你也說了，蘇流子她媽壓根不同意蘇流子玩滑板啊，估計還覺得我們在帶壞蘇流子呢，這樣我們那還能有什麼辦法？」
「而且萬一以後蘇流子乾脆根本沒有機會出來跟我們練習，最終的結果和她有沒有技術就完全沒有關係了吧。」痞子撇了撇嘴。
江凡塵轉頭看了看遠方的路燈，這時候已經開始亮了起來，於是沉默著不說話。
她一沉默，痞子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好似掌握了江凡塵想要贏的心理，開始針對這樣的情緒攻堅。
「你想想看好了，如果是個人賽，蘇流子的技術還行，可以參加，但是我們畢竟是團體賽，吳豪會怎麼看我們？哦，你找了一個人來代替我，結果默契度還這麼差，是不是沒有我就不行了？」
「蘇流子要是真的沒辦法來參加比賽，我們當然也沒有辦法讓她分出一個人來，只能去找一個替代品，不過話說回來，蘇流子本來就是替代的吳豪，現在又要找年小滿來替代她，這真是……」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江凡塵打斷了，只聽她說道：「可以。」
痞子似乎是沒有聽清，又似乎是故意問了一句：「什麼？」
江凡塵轉過頭來，盯着痞子的眼睛說道：「我說找年小滿，沒問題，可以。」
痞子這時候才笑了起來，不過馬上又聽到江凡塵說道：「不過我們這只是做兩手準備，如果蘇流子還可以練習的話，我們一定要蘇流子，不要年小滿，哪怕蘇流子練習的時間不太夠也一樣。」
痞子猶豫了一會兒，看了看老五老六的神態，發現也都是無奈地神情，於是也只好有氣無力地應了一句：「可以可以，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