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盧鐵石見她如此興奮就苦笑一聲，「你還不趕緊歇著？騎了這麽久的馬一定很累了。」

「真的不累，我就是高興！」甚至到了晚上，寧婉鬧得更凶，「如今我學會騎馬了，倒可以在家裏試試。」

盧鐵石就將媳婦按住，「今天還是早些睡覺吧。」可他竟按不住人，且又受不了誘惑，只一會兒就順了媳婦的意思，「都聽你的！」

第二天早上，寧婉醒得晚了，一醒過來就趕緊將被子蒙到頭上不出來，鐵石就在一旁看着她呢，真丟人！

盧鐵石就將被子掀了個角，把頭湊過去，「是不是身上疼？」

「嗯，渾身上下又酸又疼。」

白天騎馬晚上又要鬧，不疼才怪呢！盧鐵石知道自己也是有錯的，越發溫柔，「乖婉兒，讓我幫你揉揉。」

寧婉在被窩裏吃了飯，又補了一覺，再起來又神采奕奕了。

她吃着午飯時就說：「下午我們再騎一會兒馬吧！」

盧鐵石在軍中帶新兵，每每操練之後看着他們再也爬不起來，就是拿鞭子抽也沒用，現在瞧著媳婦一轉眼又生龍活虎一般，又說要騎馬，十分讚歎，「你身子還真好呢。」忙不迭地點頭道：「我聽媳婦的。」

吃完飯後，白氏將東西都收拾下去，寧婉便將家常小襖解了，又叫來盧鐵石，「把外衣脫了吧。」

盧鐵石做什麽都快得緊，早脫了躺在炕上道：「來騎馬吧！」

寧婉正要拿出門的衣裳來換，一回頭見他如此模樣氣得臉都紅了，「我是說去騎馬！」

「是啊，我都準備好了。」

寧婉不理他，換了衣裳自顧自地去牽馬。

過了一會兒工夫盧鐵石才跟了過來，「是你沒說清楚。」

「呸！你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還有臉說！」

「做都做了，又有什麽不能說的。」

「呸！呸！」寧婉連呸幾聲上馬走了，「再不理你了。」

什麽不理的話其實就是假的，還沒片刻工夫呢，兩人已經說笑着並轡而行了。

再過了兩三天寧婉的馬已經騎得很好了，當然這話要在盧鐵石聽來也許又是另一重意思。

初學時總是興緻最高的，特別是盧鐵石已經放手讓寧婉自己騎，她的興緻就更高了，只要有機會就要到城外跑一圈。

這一天方才出城寧婉就說：「我們去看看婆婆吧！」

自過年後盧鐵石事情多，寧婉雜事也多，回老宅的時候就少了，現在有了馬自然方便。

盧鐵石見媳婦比自己還想着娘，自然是高興的，又因寧婉的潛移默化，他雖然還是在許多事上不贊同母親的行為，但卻更能容忍她和安平衛那邊了，就像寧婉說的，把娘當成小孩兒哄，只要她開心，其餘的就不必在意。因此他就笑道：「這還不容易！」

兩人果然沒多久就到了盧家老宅，倒把吳夫人嚇了一跳，「你們怎麽突然就來了？」

寧婉就笑，「婆婆，鐵石教我騎馬了。」

不想吳夫人卻露出不贊同的神情，「學騎馬多危險啊！萬一摔了可怎麽辦？」

盧鐵石當年就是摔過馬的，吳夫人自然心有餘悸。

寧婉趕緊笑着解釋，「我騎的都是特別溫順的馬，沒事的。」

盧鐵石更是靈機一動，「婉兒學騎馬其實是為了方便回家看娘呢，她才學會了就先來家裏了。」

吳夫人沒什麽心眼，寧婉敢把騎馬的事告訴她，就是有把握將她哄好的，如今又有盧鐵石的幫助，自然更是容易，她笑咪咪地講道理，「婆婆，俗話說技多不壓身，學會騎馬用處可多了……而且鐵石在軍中，說不定什麽時候還會去下面的千戶所，到時候我就騎馬跟着他去，正能好好照料他呀！」

要說除了丈夫，吳夫人惦記的不過是兒子了，只聽她說為了兒子好，就是先前有幾分不快也都沒了，就笑着說：「你們學騎馬也好，只是不必常回來，我都好著呢。」又絮叨著囑咐兒子，「軍中的事情多著呢，鐵石你一定要用心啊！」又告訴兒媳，「要好好照顧鐵石，他自己什麽也想不到……」

寧婉都答應了，又撿吳夫人愛聽的說了些，看她開心了才與盧鐵石告辭離開。

回過老宅，又見長輩過得不錯，夫妻倆心情更是輕鬆，打馬在城外跑了一大圈。

盧鐵石順路去了燒磚廠看了看，正要回城，突然一個人跳出來攔住他們，用生硬的語氣叫着，「鐵石將軍！鐵石將軍！」

原來竟是個夷人，身着羊皮襖子，身材高大，方臉濃眉，髡髮髭鬚，頗有些怪異。

盧鐵石見了他也不吃驚，下了馬上前與他相互在肩上拍了一拍，顯然很是熟悉。

寧婉記得夢裏的盧鐵石最恨夷人，而夷人也最怕他，現在雖然聽說他曾經收了許多戶夷人在多倫耕種，但親眼見了他與夷人來往，還是吃驚得怔在馬上。

不想盧鐵石與那夷人說了幾句話，便向她一招手，「婉兒，你過來。」

寧婉就下馬走了過去，卻不知如何招呼，見那夷人手按在胸前向自己彎腰行禮，也趕緊蹲身還禮，又將目光落在盧鐵石身上。

盧鐵石就說：「他叫青木，東夷人的一個首領，來找我是想讓我幫個忙。他們有一大批羊皮想賣出去，可是卻進不去城裏。我想着正好你不是開了一個皮毛鋪子嗎？就將青木的皮子收了吧。」

寧婉雖然對皮毛生意也略通一二，但是眼下看不到皮子還真難以估價，但是既然盧鐵石肯幫這個青木，那麽自己當然要答應，就笑着說：「他有多少皮子？只要我的鋪子能收得下，我就都包了。」

青木聽懂了寧婉的話，趕緊又行禮道謝，用手比著說：「我帶了一千張皮，賣一百貫！」

一百個錢一張羊皮，可要比平日裏便宜許多！恐怕皮子不會太好吧？！寧婉這般想着，但她原就是看在盧鐵石的面上答應幫忙的，因此也不講價，「好，只是怎麽送貨付錢呢？」

盧鐵石就說：「你不必管了，我明天讓洛大哥出來收貨，再給你送去。」

寧婉點了點頭，等盧鐵石與青木交代了幾句再回來後不免問：「你怎麽會與青木認得？而且還很熟悉的樣子。」

「那次我帶人深入大漠，在夷人首領的帳篷里遇到了他，當時他正被首領捆在柱子上，我就順手將他擄了回來。到了多倫，他跟我說要將自己贖回去，我想想也就放了他，他回了部落就按夷人的規矩送來些財物贖身。對了，那些東珠就是他拿來的，後來我們也有過幾次往來。這一次他想賣皮子卻沒有錢賄賂虎台縣的官吏，怎麽也賣不出去，又不敢到軍帳前找我，因此就在這裏等了我幾天，今天才遇到了。」

夷人想進城是要通過縣衙交了許多錢才能放行，而這些錢真正交給縣衙里的沒有幾個，都被縣衙里的官吏們分了。當年趙家每年都能從這裏得到不少銀子，這也是寧婉維持趙家的一個重要支柱。

趙家雖然有莊子鋪子，而且收益還不錯，但是家裏開銷卻更大，人情往來、日常用度本就不少，趙國藩又似一個無底洞，賺的錢怎麽也不夠用。因此寧婉每每接了分來的銀子從來都是極開心的，也曾用這筆銀錢買了貴重的東西穿戴。

現在想到青木為了交不出這份錢，只得在城外守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才求到了盧鐵石賣皮子——也不知道這麽冷的天他怎麽熬的，無怪他身上的羊皮襖髒得不行，又滿麵灰塵的。寧婉臉上就有些發燒，「他的部落一定很小吧？」

「是不大，只有幾千人，時常被那些大部落欺負。」

「無怪你幫他，真是很可憐呢。」

「你以為我是可憐他才幫忙？」盧鐵石一笑，「我之所以要幫青木，是要扶持大漠上弱小的部落，讓他們成長起來，與那些大部落抗衡。」

寧婉先前從沒聽過盧鐵石與青木認識，原以為只不過是自己不知道而已，現在聽了這一番話，立即明白青木的出現一定是因為盧鐵石變了。

先前的盧鐵石見了青木可能直接就殺了，再沒有接下來這些事情，那時的他對夷人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殺」！他殺了無數的夷人，在夷人心中留下了最可怕的記憶，因此他和夷人之間，除了血海深仇並沒有別的！

但是現在的盧鐵石不再以殺夷人為目標，而是想到了更多，他說：「夷人是殺不盡的，我們要想更多的辦法。」

道理自然是對的，但是寧婉早有一事想說，現在倒正是時機，「夷人還會南下的。」

「只要有強大的夷人部落出現，他們就會蠢蠢欲動，我們儘力阻止，但畢竟還是有阻止不了的時候，」盧鐵石說着就拍了拍自己腰間的長劍道：「所以最重要的是，不管什麽時候我們都要比他們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