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可以隨時來問屬下。」秦峰滿臉凝重,「俗語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又有詩云,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更有聖賢者曰,失敗乃成功之娘親……」

郁沉蓮眉角抽了好幾下,「你究竟想說什麽?」

秦峰抱了頭,「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總之這本書交給公子好好鑽研!屬下先行告退。」

黃昏漸至,傅雲卻依然沒有回來,清葵終於也有些擔憂,打開門招了一名弟子過來。

「葯使回來了嗎?」

「沒有。」弟子搖搖頭,「跟隨葯使的兩位術者也沒有回來。」

清葵擺了擺手讓弟子下去,丹君也開始急了,「會不會出事兒了?」

「在襄陽城裏,雲兒又會用毒,還有兩位術者跟着,照理不會出什麽事兒……」清葵皺眉想了想,取下腰間的青銅葵花鈴搖了搖,這鈴鐺看上去似乎並未發出聲音,但不一會兒,隱者胥便出現在房間內。

「門主請吩咐。」

「在襄陽城查一查葯使的下落。」

「是!」隱者胥消失在房間里。

兩人在房間里焦急地等待着消息,沒有等到隱者胥的回報,卻等來了不速之客。

當玄衣上勾著金翅蛇紋的秀美女子出現在逢春客棧的時候,清葵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上的葵花鈴。

「藏音樓方騅,見過門主。」女子明明長得溫婉柔美,神情卻冷硬逼人,絲毫不帶感情色彩。

「原來是右護法大人。」清葵的聲音略略拖長,帶了些柔媚,「不知護法到此,有何貴幹?」

方騅生得一雙不大卻極亮的柳葉目,眼瞼下兩彎卧蠶,她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兩枚葵花令放到清葵面前。

「貴門似乎對藏音樓頗有興趣,不僅派了貴派門人潛入藏音樓,如今還讓兩位重要人物也隨時關注藏音樓,實在不勝惶恐。」

看到這兩枚屬於蕭錯和傅雲的葵花令時,清葵魅目忽冷,死死攥緊了手中葵花鈴,隨即她眼瞳微縮,舒展了表情。

「右護法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的隱使前兩天告假去探望自己的未婚妻,葯使今日出去採買些藥材,難道是無意冒犯了貴門?如果真是這樣,我代他們賠罪便是。」

方騅依然面無表情,「門主不必多辯,樓主說了,既然商門主對我藏音樓如此感興趣,不妨親自來藏音樓做客。」

「你們是在要脅我們?」丹君終於忍不住了,「這兒可是天水門的地方,你……」

「方騅既然能來,自然也能走。」方騅淡淡地丟了一句:「想必門主也不想看到兩位使者受傷。」

「卑鄙……」丹君想拔刀,被清葵一個眼神攔了下來。

「這麽說,樓主的意思是要以我來換我門的兩位使者?」

「不,是一換一。」方騅的指尖似無意地輕輕撫過金蛇刀,「門主到了我門之後,葯使大人自然可以回去,隱使大人還需在我門多留幾日。」

清葵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笑容如春風沐人,「好,我答應。」

丹君睜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門主果然爽快。」方騅的唇角終於露出一絲微笑,「藏音樓的車馬就在外面靜候門主了。」

十里梅花塢,百年藏音樓,清葵下了馬車,但見一泓碧水上煙霧繚繞,綿白色的煙霧中,精巧上勾的椽角隱隱而現。

「藏音梅花塢,未想到我有幸一觀。」

「門主,梅花塢周圍縈繞瘴氣,請服下這顆解毒丸。」方騅遞過來一隻小瓶。

「不必了。」清葵微微一笑,「這些瘴氣還傷不了我。」

方騅挑眉,也未多語,只將小瓶收回了懷裏,「那不知跟着我們的天水門弟子是否能安然度過這瘴氣陣?藏音樓誠心請門主做客,還請門主勿要多疑。」

清葵暗地裏咬了咬牙,丹君一定還是沒聽自己的話,派了人跟了上來。

她轉身,大聲道:「你們都回去,這是我的命令。」

周圍嗖地跳出來幾名天水弟子,半跪在地,「門主……」

「都回去,告訴副門主,讓她休要擔憂。」她語氣冷厲:「不許再跟過來。」

「是。」

一行人換了艘船,朝碧水對面的梅花塢徐徐而去,清葵站在船頭,看着那團煙霧漸漸接近,深入,眼前的景色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霧氣過後,卻是千樹萬樹紅梅綻放,如一團紅雲燒遍塢岸,紅雲之間有亭台樓榭,迴廊彎彎,與其說是魔道妖窟,不如說是世外仙宮。

方騅將清葵領到一處水榭,吩咐兩名白衣侍女好生服侍著,「請門主先在此住下吧。」

第二天快午時的時候,方騅把傅雲帶到了她住的臨芳水榭,並言明將親自將他安全送回天水宮。

傅雲自然是一陣懊惱自責,他只是在買藥材的路上無意中發現了魔門人的行蹤,又想到清葵對魔門之事可能有些興趣,便自作主張地跟了上去,誰知道反而被人給捉了起來。

清葵好說歹說,終於把他哄得同意先跟方騅回天水宮去。

方騅將傅雲帶走,卻沒有說明蕭錯的下落,只說他亦身在梅花塢中,讓清葵安心等待樓主的接見即可,而這一等,便又等了好些時日。

清葵剛趕了好幾日的路,連大年三十也在路上過,本來就頗有些怨念,再這麽一等,怨念更深,心中早已想了無數個報復之計,她的行動並未受到太大限制,只是無論走到哪兒也有兩名侍女跟着,因為深知這藏音樓的厲害,她也只能先細細觀察,不敢輕舉妄動。

藏音樓里除了樓主之外,還設有左右兩名護法,以及數名長老分別管理不同司務。

而她在梅花塢逛了這麽些日子,除了曾無意中撞見過司武的灰眉長老外,其他的都不見蹤跡,整個藏音樓安靜得連聲鳥鳴也聽不見,真是個美麗卻詭異的地方。

清葵終於耐心用盡,決定耍些手段引起這樓主的注意,於是在某一日例行的午後散步時,她先出手,迷暈了一個跟着她的侍女,餘下的一個震驚之時,恰被她的魅目惑住。

「告訴我,你們樓主在哪兒?」

那侍女緩緩地搖了搖頭,眼中灰濛濛一片,「不知道,樓主他不常待在樓里……」

清葵想了想,又問:「那個被抓進來的男子關在哪兒?」

那侍女皺着眉,想得很仔細,「也許……蒹葭閣……」

「帶我去。」

「好。」侍女在前頭帶路,清葵悠哉悠哉地跟在後頭。

誰知才走了幾步,便被一名赭衣男子攔了下來,「怎麽回事?你們要去哪兒?」那男子戴着遮去大半臉頰的鐵木面具,身形高大,嗓音低沉,腰上佩著一柄金蛇刀,他身後還跟着幾名白衣的藏音樓門人。

那侍女迷迷糊糊地回答:「蒹葭閣……」清葵心下一沉,不知道此人是個什麽來頭。

那男子朝前一步,「你們去那兒做什麽?」

那侍女打了個激靈,終於清醒過來,一時之間竟不知所措。

「左護法!」她連忙下跪,「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藏音樓的新任左護法風清,據說是新任魔主的心腹,清葵心下有數,反而沉穩了些。

「這位可是天水門主?」風清望向清葵,巍然不動。

「正是。」清葵盯着他,「不知貴門樓主大人什麽時候肯賞臉一見?」風清似乎轉開臉,咳了一聲,清葵自問這句話並沒什麽怪異之處,他的表現倒是令她有些疑惑。

「看來是我等怠慢了。」他的手一揚,做了個請的手勢,「此番前來,正是樓主要請門主一敘。」

這藏音樓主約的地方是湖邊的一座石舫,石舫通體以大理石雕成,船上是三層的墨竹小樓,原本該是雅緻的風景,偏偏船體上雕著百花爭艷圖,還只用了黑白兩色。

灰墨色花瓣,月白花蕊,生生把雅緻掰成了妖魅詭異,就像這整個梅花塢的調子一般,透著股誘人深入的邪氣。

石舫面前站着玄衣的方騅,見清葵與風清過來,朝他們略一點頭,「門主,樓主已在內恭候多時。」清葵走到她身前頓了頓,方騅立刻猜到她想問的話,「傅公子已安全到達天水宮,這是他請我帶給你的東西。」她將一隻小香袋遞給清葵。

清葵接下香袋,這才放下心來,她擔憂魔門之人不講信用傷害傅雲,這才在臨走之時悄悄吩咐他,到了天水宮再讓方騅帶只香袋回來,如今既然收到香袋,說明傅雲的確已安然到達天水宮。

「多謝方護法。」

「不必客氣,請。」方騅依然面無表情,做了個請的手勢。

清葵一面朝里走,一面思量這方騅,若真就是蕭錯那個早已過世的未婚妻,這性格似乎與傳聞中也相差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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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美人計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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